他睡覺的樣子很隨意、很輕鬆,凌亂的頭髮、緊閉的眼睛、黑黑的睫毛,像個不設防的可愛小男孩。
那個討厭的、又撇下她走掉的傢伙!他現在在哪裡?回到他的溫泉旅館了嗎?睡醒了沒有,有沒有像她想他一樣也在想她?
夏天的太陽總是很早就出來,晨光照到了她的床上。她將絲綢薄被纏到身上,走到露台口上。
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早早醒來,看天空看太陽,看樓下藍汪汪的泳池和透著玫瑰紅色的玻璃花房。
睡飽了,腦子清醒了許多:心思也隨之清明。許多快樂的往事紛紛從她眼前掠過。
第一次遇到阿澈,是在她的玫瑰花房裡,當時他還是個小男孩,他們總是喜歡膩在一起玩耍,悄悄話怎麼說也說不完。
後來他們慢慢長大,踏入尷尬的青春期,總是在吵架,但她還記得她每天早上
醒來後,都可以看到他在泳池裡的身影。
他們在月光下隔著露台交談,他在酒醉中吻了她,然後他在茫茫夜色裡離開傅家。
然後她在南部的山谷,在一棵楊桃樹下重遇到他,然後昏倒在他懷裡。
再來是颱風夜的熱吻,他們的第一次。
還有,在灑滿月光的酒店頂層,兩人纏綿過後,互相依偎著,看著深藍的星空,喃喃傾吐相互的情意。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她所記得的每一件快樂的事情,都是關於阿澈的。
她的快樂就是有他陪伴在身旁,她還要去找什麼永遠的幸福呢?
以後的事情誰能知道,單行道上的每一條岔路都看不到盡頭,她只要憑著心去走不就對了嗎?
她要立刻去南部找他!
那個該打的傢伙居然敢把她撇開,獨自回去了。
她要去找他,投入他的懷抱,然後警告他,以後永遠永遠不能再把她丟下!
六點鐘的時候,博靖童開著車離開了山莊,直向南部而去。
她的眼神明亮,唇邊銜著快樂的笑,她已經走出迷惘,知道她該往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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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姐,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我們老闆呢?」
陽光普照的中午,傅靖童又回到阿澈的溫泉谷旅館。
辛兆正像往常一樣在花圃裡工作,聽到汽車駛過來的聲音時,他摘下了草帽張望。當看到她獨自下了車,臉上還帶著明媚的笑容時,他有點小小的驚訝。
靖童比他更加驚訝,「阿澈昨天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沒有啊!自從上周他陪你去台北,就一直沒回來過。傅小姐,你不是把我們老闆給弄丟了吧?我老闆在台北人生路不熟,很容易被壞人拐走的!」辛兆誇張地說。
聽他的語氣把阿澈當成個小孩子,靖童有點哭笑不得,同時也非常疑惑。
爺爺昨晚說他回台南了啊,怎麼她都過來了,他卻還沒回來?
不過她倒是不擔心阿澈會出什麼事情,像他那種強悍的樣子,他不去招惹人已經很不錯了,人家哪裡還敢去招惹他?
「那他去了哪裡?他有沒有打電話回來?」靖童問。
「沒有。老闆向來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從來不向我們交代行蹤的。」辛兆聳了聳肩。
「那可怎麼辦?」她氣沖沖的跑來,本來想小小的嚇阿澈一跳,再給他個驚喜,誰知他人卻不知道上哪裡去了,真讓人感到洩氣。
「老闆也許路上有事耽擱了,你先在這裡等等他嘛。這裡景色又美,花又漂亮,我長得又不差,你高興一點啦!」辛兆又挑眉又眨眼地逗她開心。
靖童笑了,「辛兆,我覺得你過得很快樂。」
「那當然,我都說了,這裡景色又美,花又漂亮,我長得又好看,怎麼會不快樂呢?」辛兆哈哈大笑。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靖童笑問。
「有。」辛兆向著旅館大廳方向努了努嘴,「就在那裡。」
「亞媚?」靖童輕聲笑說:「她很漂亮呢,你眼光不差喔!」
不過那個女孩子喜歡的好像是阿澈,靖童在心裡想。
「可惜人家暫時還看不上我。」辛兆哀歎一句。
「那你打算怎麼辦?」靖童問。
「沒打算,她不喜歡我,又不妨礙我喜歡她,有句話不是說,愛過就夠了嗎?」辛兆笑說。
靖童看得出來,他說這句話時很真誠。
看到辛兆這麼樂天知命的樣子,靖童也隨著他笑起來。
她也走進花圃,跟豐兆一起打理園內的玫瑰。
「傅小姐,你對種玫瑰也很有經驗耶!」辛兆稱讚她。
「我家裡也有個玫瑰花房。」靖童笑說。
辛兆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笑嚷:「我就說嘛,我就說嘛,老闆種這些玫瑰,就是為了傅小姐你的,要不像我們老闆那種沒一點情趣的粗魯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玫瑰?」
靖童飛紅了臉,甜滋滋的地笑了。
午後的陽光非常猛烈,靖童過了一會就受不了了,於是坐到路口那棵大榕樹底下的石頭上乘涼。
坐在這個位置,一來可以盡覽整個山谷的景色,二來也可以看到那條從山下蜿蜒而上的小路。
今天天色晴朗,山峰頂沒有雲煙繚繞,露出濃綠的山尖。樹下陰涼,大石頭光滑又冰涼,清涼的山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因為太舒服了,她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吱!
突然,一陣尖銳的煞車聲急速響起,立刻將她驚醒。
她剛瞪大眼睛,就看到一輛越野吉普車停在面前,有個高大的男人猛地打開車門,向她「撲」了過來!
「嗨,我的睡美人!」他抱住她,臉上漾著異常驚喜的笑,聲音顯得很激動。
「你這麼粗魯,睡美人都被你嚇醒了!」靖童伸手抱住宗澈的頸項。
「你到哪裡去了?」他問。
「你到哪裡去了?」她也同時問。
他們相視著笑了起來。
宗澈說:「我去了你的訂婚會場了。」
靖童十分驚訝,「你昨晚不是跟爺爺說你要回南部嗎?連飯店房間都退了,害得我好難過!」
「昨晚本來是打算立刻回來的,但是心情不好,不想開車,就隨便找了個酒吧坐了一晚,早上才開車。可是到了半路又後悔,難受得要命,於是又折回去了。」他說,臉上露出了非常希罕的靦腆表情。
「你後悔什麼?」靖童低聲問。
「後悔不該任你選擇,萬一你選了那個姓遲的傢伙,我可怎麼辦?於是就折了回去,打算去會場搶人!」
「原來你是篤定我肯定會選你,才這麼『大度』的!可是大度也不過持續了一晚而已!」她笑他。
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又說:「結果我去了一個沒有女主角的訂婚宴。我到處找你不著,就猜你也許過來這邊找我了。」
子建終於還是沒有放棄,當她想到他孤零零地站在會場,身邊都是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時:心情會是多麼尷尬和悲傷,她原本明亮的眼眸不禁黯淡下來。
「不許再想遲子建!他要是個男人的話,遲早會恢復過來的。從今以後你的心裡只想著我就夠了!」他不滿意她的心裡還裝著別的男人,抱著她的手又緊了點。
「你這蠻橫的傢伙!」她捶了他的肩頭一下:心裡卻覺得很甜。
宗澈開懷地笑著,將她整個抱起,向旅館走去。
「幹什麼?放我下來,你的員工都在看!」她被他的舉動羞紅了臉。
「看就看了,怕什麼!我現在要抱我的新娘進我的地盤!」他高興地笑說。
「我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
「你都離家出走來投奔我了,不嫁給我還能嫁誰呢?」他篤定地笑說。
「不行!我要先跟你約法三章!」她嚷道。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低頭看著懷裡的她。
傅靖童咬牙,說:「第一,以後不許撇下我。第二,以後不許撇下我,第三,還是以後不許撇下我!聽到沒有?」
「為什麼?」他問,不禁站定了腳步。
「因為我不想再嘗到失落恐懼的滋味了。」她低聲說。
宗澈低頭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話裡有著害怕,她的眼裡有著殘留的脆弱,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心結。
原來他任性的行為,給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
心被觸動了,他暗暗答應,嘴裡卻說:
「那你以後要看牢我。」
「怎麼看?你一個大男人,我……」她感到有點氣惱,嚷著,唇卻突然被堵住?。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激情熱吻,然後貼在她唇上輕聲笑說:「就這樣看……」
聲音就此消失。
尾聲
兩年後。
清晨,鳥兒在窗外的山谷嘰嘰喳喳的叫著,空氣裡有股新鮮的綠野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傅靖童打扮整齊,拿過房間裡椅子上的小提琴後,看了看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男人。
「阿澈,我走了啊。」她走過去蹲在床邊輕喚他的名字。
「唔……」回應她的是一聲睡意濃重的聲音。
辛兆和亞媚昨天結婚,他身為主婚人,高興起來喝得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