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你後悔了嗎?」看到她明明白白的肢體語言,宗澈惱怒了,沉聲問道。
她深呼吸幾口氣,轉過身來,抬頭看他,「阿澈,昨夜是個錯誤。」
聞言,怒氣立刻湧上宗澈心頭。
錯誤?昨夜他用他的身體、他的心去愛她,那麼美好的感覺,對她來說居然是個錯誤?
接下來猜也猜得到,她會說,既然是錯誤,就讓它過去,不能一錯再錯了是嗎?
他鐵青著臉瞪著她,不發一言,雙手因憤怒而緊握成拳。
他雖然不說話,傅靖童卻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她從來沒見他這麼生氣過,他不說話,僅僅用盛滿了怒氣的雙眼瞪視著她,讓她更加惶恐不安。
她忐忑不安的說:「阿澈,不要生氣。你聽我說,昨晚是個美麗的錯誤,我們一時情不自禁。可是阿澈,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子建他對我真的很好,我不能辜負了他。我……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對不起阿澈,你能體諒我一下嗎?我……」
她緊張得說不下去了,雙手下意識地攀上了他的手臂,發現他的手臂硬得像鐵,顯現他真的非常生氣。
「所以你在這裡後悔了一個早上,最後還是決定要回到那個姓遲的傢伙身邊?」他淡淡地問,語氣裡卻飽含著壓抑的強烈憤怒。「我以為,經過昨晚,你會有點改變,我以為昨晚對你對我來說,都是有意義的。」
「它當然是有意義的,阿澈,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請你體諒我……」看著他壓抑而憤怒的表情,變得冷淡尖銳的眼神,她覺得心開始抽痛。
「我當然能體諒。博家是上流家族,上等人最珍惜他們的顏面,所以你沒有顏面去取消訂婚禮對嗎?」宗澈說,冷冷的話語裡飽含著譏誚,「我只是沒有想到,傅靖童小姐的性觀念這麼開放,昨晚才在我床上纏綿過,兩周後就能若無其事,高高興興的嫁給另一個男人。
你不想辜負姓遲的,但可笑的是,你已經辜負了他,你昨晚上我的床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點!難道你想對你親愛的未婚夫隱瞞這一切嗎?還有,等你嫁給了他,你真的能夠忘記昨晚發生的一切嗎?」他繼續惡意地嘲笑她,卻不禁洩露出眼底的一抹受傷。
她不想辜負他的未婚夫,卻打算辜負他?他憤怒得快要爆炸!
他的話飽含譏諷,他的眼神冷冷冰冰,這讓傅靖童啞口無言:心尖劃過一陣尖銳的刺痛。
是的,在經歷過昨晚的柔情蜜意後,她真的能夠拋開他,去嫁另一個男人嗎?
單是對上他冰冷的眼眸,就叫她感到莫名痛苦,她還能離得開他嗎?可是她若不及早抽身,又怎麼對得起子建?
子建子建,她昨晚已經對不起他了……
他愛了她那麼多年,對她百般柔情,想起他每次提到訂婚典禮時的興奮與迫不及待,想起他無論演出多忙,都要親手設計和佈置他們的訂婚宴,她真的忍心在即將訂婚的最後關頭,跟他說再見,讓他嘗到幻滅的滋味嗎?
酸楚與愧疚兩種感覺同時襲上她的心頭,她惶惶不安,左右為難,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傅小姐,你的電話!」遠處突然傳來亞媚的聲音。
靖童逃也似的離開宗澈,慶幸可以暫時逃開他。她怕再站在他面前,她會崩潰。可當她拿起旅館大廳的電話,聽到大哥傅靖恆說的話後,霎時就呆住了——大哥說,爺爺昨晚心臟病發作,正送到醫院搶救中!爺爺!她最親愛的爺爺!她的世界真的快要崩潰了!
www.lyt99.cnwww.lyt99.cnwww.lyt99.cn越野吉普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車內兩人都沉默不語。宗澈一路上都緊繃著臉,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靖童既擔心爺爺的病情,又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阿澈,自然更加難受。當趕回台北醫院時,已經是夜幕低垂,萬家燈火的時分了。
「大哥!」淡黃的燈光下,夜間的醫院長廊顯得有些寂寥。
傅靖恆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獨自坐在長廊邊的白色沙發上,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帶著如海般的沉靜。
傅靖恆回頭,「童童。」
當看到走在靖童身後的宗澈時,他緩緩站起身來,伸出寬厚的手掌,「阿澈,歡迎回來!」他沉聲說,眼裡露出寬慰的微笑。
宗澈伸手與他相握,眼裡也露出真正的笑容。
傅家的男子中,除了爺爺,他最敬重的就是這個沉穩的兄長。
他們擁抱在一起,這是屬於男人間的擁抱。
「爺爺他怎麼樣了?」靖童焦急地走到病房前,隔著玻璃窗,注視著裡頭躺在病床上的爺爺。
他沉沉地睡著,身上插滿了點滴,臉色不復平時的紅潤,灰敗得像是突然間衰老了幾十歲。
「剛動完手術,這三天是危險期。」傅靖恆簡單地說,不希望加重妹妹的心理負擔。
靖童伸出手指,隔著玻璃窗輕輕撫摸爺爺的輪廓,他如此憔悴的模樣,讓她感到好心痛。
傅靖恆的手機突然間響起,他走到長廊盡頭聽了一會,又走了回來,說:「公司裡有點急事,我必須回去一會兒,你們在這裡等一下可好?」
「放心,我們在這裡看著爺爺。」宗澈說。
「好的,我立刻回來。」
說完,傅靖恆匆匆地走了。
宗澈看了看靖童的臉,她的臉色蒼白又憔悴。
他心軟了,不想再跟她計較早上的事情,她現在是個需要他照顧的女人。
他說:「童童,你先坐下來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傅靖童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視線離不開病房內的爺爺。
宗澈在醫院外的便利商店買了幾罐鮮奶,回來時,發現傅靖童坐在沙發上,抱著雙臂垂著頭,星眸裡銜著淚光。
他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她旁邊,蹲到她身前,視線正好與她平視。
「沒事的,別哭。」他輕聲哄道,難以相信自己竟然有這麼溫柔的一天。
她抬眼看著他:心裡感到非常難過,真的想哭。
「阿澈,我好擔心,爺爺他最近的身體都不怎麼好,還要動這麼大的手術,我真怕……」她不敢說下去了,眼眸裡蓄滿了將墜未墜的眼淚。
「別怕,爺爺他身子骨比誰都強壯,我相信他一定熬得過難關的。」宗澈堅定地說。
「可是他都已經八十歲了,我好害怕他會熬不過去。爺爺他一直是那麼強硬健壯,像是什麼艱難都打不倒的樣子,我一直都認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人。
可是你看他現在的樣子,身上插滿了管子,臉皺成一團,他一定覺得好難過奸痛苦,我不知道能做些什麼,才能讓他感到舒服些,我好害怕,阿澈,我好害怕……」
她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脆弱無助的樣子叫宗澈感到心痛。
他聽不下去了,猛然吻上了她的唇,堵住她未出口的話語。
他輕柔地吻她,暖暖的唇熨燙在她的唇上:心上,像是在呵護珍貴無比的寶貝。
這一吻無關激情,他將安撫與力量灌注到她的身上。
一吻過去,她稍微平靜了一點。他慢慢地離開她的唇,伸手撥開垂在她額前的長髮,露出沾著淚珠的小臉。
他用拇指輕輕摩挲她頰上殘留的眼淚,說:
「看著我,童童,相信我,即使老了,爺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老人,他不會這麼容易被病魔打敗。我們小時候要仰仗他健康長大,現在他老了,輪到我們來照顧他,你應該表現得堅強一點。你是傅尚林的孫女,不是嗎?」
傅靖童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神堅定明亮,神情堅毅剛強,還有他的肩膀,寬厚得像是可以承載起一切重負,讓人忍不住想要倚靠。
「爺爺以前總是說,你跟他很相像,我現在有點明白。」她輕輕說。
「對!」宗澈懶懶地笑說:「爺爺和我這種人,生來就是跟老天作對的,老天讓我們受苦受累,想要打垮我們,看我們哭,我們就偏不!我們偏要站直身體嘲笑
弛,說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男人!所以老天這次要讓爺爺受苦,他一定會挺過來的!」
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安慰的話,無補於事實,可是他守候在身旁,那麼強悍的樣子,蠻不在乎的笑容,都讓靖童感到心安。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強壯的頸項,投入他寬厚的懷抱裡,感受他從身體所傳來的剛強溫暖的力量。
「來,喝點牛奶,你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如果你暈倒了,我可是會將你扔到路邊不管的哦!」他向她挑了挑眉笑道,將牛奶塞到她手裡。
靖童噗哧一下笑了,依偎在他身邊,安靜地暍起牛奶來。
半晌,傅靖恆回來了,他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進來就問:「子建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