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沒看到。」宗澈的臉紅了起來,自覺像只手忙腳亂的大笨熊。
靖童噗地一聲笑了起來,看到他酷酷的臉上露出難為情的表情,連耳朵都紅透了,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不要緊啦。」靖童突然將自己手裡的玫瑰花塞到他手裡,「初次見面,送給你。」
「送給我?」宗澈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裡的花朵,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可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花給他。
「嘻嘻。」靖童笑嘻嘻地說:「這可是我自己種出來的。」她的表情很是得意,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跟人分享她的成果。
夕陽穿過玻璃屋頂,折射出七彩的光線,落在她的眼睛裡,落在她的笑容裡。
宗澈的腦袋雖然在催促他離開,可是他的腳步卻不肯挪動。
她真的……很可愛很可愛!
他呆呆地拿著花兒看著她。
「原來兩個小鬼頭躲在這裡!」洪亮的聲音在花房門口響起,傅老爺子拄著枴杖踱了進來。
「爺爺,你別亂動,又踩到我的花了!」靖童嬌嗔地嚷了起來。
「哦,呵呵,沒看到沒看到。」傅老爺子呵呵地笑,「在屋裡找你們兩個小傢伙找了半天,快進去,開飯了。阿澈,來嘗嘗林嫂的手藝,保證你吃得停不下來。」
傅老爺子伸出空餘的右手,牽住了宗澈的手,雄厚粗糙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竟然傳來了陣陣的溫暖。
「對呀,林嫂做的糖醋魚和蜜桃餡餅最好吃了,你一定會喜歡的。」靖童也跟了上來,伸手很自然地牽住了宗澈另一隻手。
她覺得這個小哥哥很可愛,又好看又有點傻傻的,很像爸爸上回從美國幫她買回來的小熊維尼。
「阿澈,會喝酒嗎?會的話等會就跟我來兩杯。」傅老爺子邊走邊問,成心想帶壞某個未成年小孩。
「爺爺,梁醫師說這兩個月你要禁酒。」還沒等宗澈回答,靖童已經反駁。
「就兩杯,兩杯葡萄酒,葡萄酒淡淡的,不算酒啦。」
「再淡也是酒,不許暍。」
「你跟你媽一樣好會掃人興喔,童童。」
一老一小喋喋不休,聒噪得像兩隻鳥兒。
宗澈被他們兩個牽著手,夾在中間,有一點不自在,但又無來由地覺得有點兒感動,像是原本覆在心上的一層堅冰,有些鬆動、破裂、融化了,也嘗到了點點溫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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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
清晨,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一如以往地喚醒了熟睡中的傅靖童。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盯著房頂的天花板。
厚重的窗簾遮擋了清晨的陽光,房間裡既昏暗又安靜,耳邊灌滿了窗外嘩嘩的水聲和啁啾的鳥叫聲。
靖童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內心也掙扎了好一會兒。
「不要去看他,他是世界上最討厭的傢伙!」
靖童這樣忿忿地告訴自己,然而心上像有好多只螞蟻在爬啊爬。
水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有力,靖童就算閉起眼睛,也能想像出他像條飛魚一樣在水中穿梭。
終於她忍不住了,赤足走到窗邊,悄悄掀起窗簾的一角,往樓下的泳池望去。
清晨陽光照耀下的蔚藍色泳池中,宗澈如一枝銳利的箭般向前游去。
年輕結實的身軀,綻放出無窮的力量,他在水中毫無障礙地穿梭著,古銅色的膚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事實上,像宗澈這種男孩,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發光體。
他有著深邃的黑眼睛、高挺的鼻樑與性感倔強的薄唇,俊朗的程度足以令女生尖叫。
他同時也是籃球校隊的隊長,不單本校的女生,就連外校的女孩子,也都慕名而來,在他的每一輪賽事上朝著他放肆尖叫。
女孩子都被他俊朗的外型迷住,沒有人知道他的性情是多麼的彆扭。
是的,彆扭!宗澈他是個彆扭的笨蛋,討人厭的傢伙!
靖童忿忿地想著,她一直都弄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之問會變得這麼彆扭?
他們兩個曾經是很好的玩伴,宗澈剛來山莊的時候,像只小野獸似的,對所有人都很戒備,只除了她。
他們喜歡在夏日的午後,在山莊裡玩探險遊戲,喜歡一起幫她的玫瑰花園翻土澆水……
兩人總愛膩在一起,有著說不完的話題,說累了,他會安靜地聽她拉小提琴。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疏遠她,不再理會她,甚至惡意地嘲笑她,在她第一次學會化妝的時候,說她的臉像個馬戲團小丑,說她拉琴像一千隻鴨子在叫。
討厭的人!靖童咬著下唇,回想著他的種種壞處。
十六歲的她總是弄不明白,他們之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時候她會隱約明白,但是大多數的時候她都不懂,常感到非常的迷惑,還有一點點傷心。
他們曾經那麼要好過呢!
那些快樂的時光和友情都飛到哪裡去了?
宗澈已經在泳池裡游了十趟來回,正停靠在泳池邊梢做休息。他微微拾起滴著水珠的頭,視線突然落在靖童的窗上。
靖童嚇得手一抖,連忙放下了布簾:心裡撲通撲通地亂跳。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在偷瞧他,否則他肯定會用他那張壞嘴來糗她。
即使已經放下了窗簾,靖童依舊可以感到宗澈銳利的目光穿透布簾,落在她的身上。
她霍地微紅了臉,為自己的舉動感到有點羞愧。
「無聊無聊,不要再理他了,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賽,關乎未來幾年的前途呢!」傅靖童輕輕告訴自己。
靖童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出色的小提琴家,一直勤學苦練。
她嚮往能到音樂之都維也納,向世界級大師學習,而今天就是維也納最出名的音樂學院,所舉辦的全球新秀選拔賽的預選賽。
梳洗好後,靖童出了房間。
冤家路窄,靖童現在非常不願意與宗澈碰面,卻好巧不巧地在走廊遇到了他。
他剛剛從泳池裡出來,身上僅穿著短褲,頸間掛著白毛巾,幾滴晶亮的水珠從凌亂的黑髮問滴落,沿著古銅色的赤裸胸膛緩緩向下流。
他走得越來越近,黑眼睛裡閃著光,若有所思地緊盯著她。
他的眼神叫靖童感到非常的不自在。經過他身邊時,她像只敏感的刺蝟似的,不自覺地繃緊了臉,抬起了尖尖的下巴。
一股怒氣無來由地從宗澈胸口升起。
毫無意外地,每次經過他的身邊,她都像個對他不悄一顧的小公主似的,揚起她那高傲的小下巴。
她把他當作什麼?寄人籬下的小乞丐嗎?
童年時短暫存在的情誼,因為她那個同樣驕傲美麗的媽媽,對他說的一席話而蕩然無存。
高高在上的傅太太用淡淡的口吻暗示他,他不過是個寄住在傅家的過路客,他不該跟他們純潔的小公主走得太近,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不希罕誰跟誰是不是一路人,只要監護期一過,他就會離開傅家。
想必小公主也曾被母親告誡要跟他保持距離,所以才會總是對他擺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或者當他如空氣般不存在。
他不會希罕她的態度,她當他不存在,那麼他也當她是透明人好了。
宗澈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每每對上她驕傲無比的神情時,總有怒氣從胸廓間升騰,怎麼壓抑也不下去。
「你剛才在偷看我。」他霍地伸出一隻手臂,按在廊道的牆上,擋住了靖童的去路。
「你亂講!」靖童立刻漲紅了臉,反擊道。
「我沒有亂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但剛才在偷看,昨天也看,前天也看,天天都在偷看我游泳。」看著她瞬間紅透了的臉頰,宗澈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他揚起了唇,得意地笑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讓開!我今天趕時間!」被人一下子說中了,靖童惱羞成怒地衝著他嚷。
她感到臉在發燒,抱著她的琴盒,匆匆地便想從他身邊繞開。
宗澈卻不肯讓她走,退後一步又擋在她面前。
他瞄了瞄她懷裡的小提琴,又有點惱怒起來。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靖童要參加小提琴預選賽的日子,她媽媽天天在山莊裡嚷嚷,說這次的音樂大賽,同時也是維也納提琴大師卡蒲賽斯的選秀賽。
傅家可以輕易將靖童送到音樂之都攻讀,然而想要投靠到世界級名師的門下,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如果她能在比賽中入選,那麼她就將離開傅家,飛到海角天涯的維也納去了嗎?
宗澈的心情無端地陰鬱起來,他撇了撇嘴,故意嘲笑她:
「你琴拉得這麼難聽,像一千隻鴨子在叫,去了也沒用,只會讓那些大師們嘲笑。」
他損她的話,她已經聽了好幾年,再也沒有新鮮感。
她揚起了臉,淡淡地說:
「你還有沒有更好的比喻?我洗耳恭聽。」
「那一萬隻青蛙呱呱叫如何?」宗澈惡意地挑眉說道。
「你真是幼稚!無聊透頂!我懶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