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心,靠岸

第16頁 文 / 朱恩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柴漢慈一咬牙。

    「沒有。我不可能會愛上你這樣的人,這點你要搞清楚。」

    安奉巖握緊了拳頭,強力克制身體幾乎要顫抖起來的反應,幾乎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詞句。他深愛的女人對他真的一點感情,甚至背轉過身子,彷彿厭惡得不想再看他一眼!安奉巖腦海裡頓時變成一片空白,心臟怦怦跳得急速得像是快要蹦出胸口,不敢相信她真的會如此狠心。

    他試著想要說話,張開口,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音,只是愣愣地望著柴漢慈的背影,期待著她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他猶不能相信,她真的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惜,柴漢慈顯然不想轉過頭來看他、安慰她。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個打火機和香煙包,點了根煙。安奉巖可以看到一縷輕煙緩緩地從她頰邊擴散開來,漸漸融入周圍的空氣裡;他甚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但是她一直背對著他,只是默默地抽著煙,沒有說話,卻也不肯回頭。

    為什麼不回頭呢?她真的絕情到連一個安慰的眼神也不肯給他嗎?安奉巖愈來愈絕望,心情像是被放到了極地裡那麼的冰冷。傷心到了極點之後,漸漸地,他反而平靜了下來。她再冰冷、再無情,終究是他愛的女人啊。

    「小慈……」

    忽然聽到安奉巖這麼輕聲呼喚自己,柴漢慈如受雷擊,身子一震,一截煙灰從指縫間落了下來。

    求求你別再說了,快走吧!柴漢慈在內心裡吶喊著。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故作鎮定還能撐到什麼時候啊!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根本不喜歡我,讓我徹底死了這條心,說完,我就走,好不好?」

    說這些話時,安奉巖略帶沙啞的聲音很溫柔、很平靜,但掩飾不了他心中的淒涼悲傷。柴漢慈雖然沒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是從語氣裡,她可以清楚地瞭解到,自己真的傷了他,而且,傷得很深很深。而且他的傷心,卻反過來像把刀刃般戳刺著她的心。

    他要她再度開口,是希望她用狠心的話語斷了他最後一絲期待,她明白,可是,她真的無法再一次重複那樣傷他、也傷自己的話。

    「你……何必這樣,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可以死心了。」

    然而安奉巖在如此卑微的願望裡,還是有他一貫的堅持。他不要她迴避他的眼神,這樣,會讓他仍然期待奇跡。

    「只要幾句話,對你來說是很容易的。聽完,我就走,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柴漢慈想要用嘲諷的語氣來逃避這令人難過的場面,但是冷笑間,卻只有苦澀的氣息。

    「我……我為什麼要如你所願?讓你死心,我……」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我們曾經相處得那麼好,請你看在過去友好的份上給我一個爽快的了斷吧。」

    不提還好,一想到過去的快樂,柴漢慈更是狠不下心來。感情的波動強烈地衝擊她的理智堤防,一次要比一次更加難以忍受,她開始覺得鼻酸,無可克制,只能說:

    「我不會說,你還是走吧。」

    「小慈……」

    安奉巖上前試圖要拉著她的手臂,祈求她轉過身來,遂了他的願;豈料當那雙曾經在混亂中保護過自己的臂膀觸及身體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讓柴漢慈難以承受。像是觸到了電,她不由自主地,在甩開他的手的同時,幾近崩潰地吼出聲來:

    「不要逼我了!求求你!」說到最後,竟然不自覺地語帶嗚咽。

    安奉巖被她突如其來的吼叫給驚得愣住了,鬆開手,看著她退離開自己的身邊,背脊急促起伏,情緒激動得無法遮掩。

    而柴漢慈自己也嚇了一跳!不只是因為自己的失控,更因為在安奉巖柔性的逼迫下,自己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已經多年不曾哭泣,因為理智完全控制了她的所有反應,哭泣對她而言只是一種手段,然而安奉巖竟然讓她脆弱得展現出最直接的哭泣情緒,連她自己也不敢置信!

    這麼一吼,剛才無情的表現就全洩了底。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柴漢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呆了好一會,想起手中尚未吸完的煙,這才終於找到事來轉移內心的尷尬,於是默默走到小茶几旁,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捻熄了手中的煙。

    安奉巖看著她手足無措的舉動,心情從乍聽到她嘶吼時的茫然,漸漸轉變為不敢相信的驚喜。她不是真的對他沒有感情的,否則她不會因此而歇欺底裡、無法面對,這個發現,讓原本已經絕望的他,心裡忽然又充滿希望的繽紛顏色。

    怕又刺激到她的情緒,但心中的懷疑又需要有個確定,安奉巖遲疑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柔聲問。

    「為什麼……?」

    柴漢慈先是一僵,繼而輕歎一聲。她知道他已經看出了端倪,因為她的自亂陣腳。既然如此,實在也沒有必要再費心演戲了。

    「我有我的理由,請你……請你成全我吧。」

    安奉巖緩緩走近她,開心地發現她不再閃躲。種種跡象,讓他興奮得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夢了,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他去成全她矛盾的要求呢?

    「到底是為什麼要強迫自己抗拒我?是嫌棄我沒有錢、沒有家世背景,怕和我在一起沒辦法過好日子嗎?」

    聽到他溫柔的問話,不像在自卑,倒像是想要安慰她。情況完全失控,而且和她所設想的全然相反,計劃盡付東流,柴漢慈沮喪得猶如跌進了谷底。

    「你別問了,好不好?我……我不能告訴你原因。」

    「為什麼?」

    像是死了一回,卻又再度復活了,安奉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攤在燦爛溫暖的金黃色陽光下,開朗而自信,對柴漢慈模糊曖昧的態度,只有無盡的包容與耐心,但是這對於早已決定與他不再往來的柴漢慈而言,卻是一項痛苦的折磨。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柴漢慈一片混亂的腦子裡,現在能夠抓住的唯一清晰的思緒,就只是這個問題。在安奉巖深情目光的注視下,她的理智簡直是潰不成軍。

    柴漢慈閉了閉眼,試圖恢復理智,鞏固心靈的防禦系統。

    「我……我現在心裡很亂,你不要逼我說什麼。現在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你……別逼我。」

    安奉巖蹙起眉。柴漢慈仍舊堅持著迴避的態度,讓他心裡既疑惑又難過。他很想追問事情的真相,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是顧忌什麼、堅持什麼,但是看到她臉色蒼白、神情憂慮,他又不由自主地心軟了。

    沒關係,只要知道她對他也有感情,安奉巖相信,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好,我不會逼你說什麼,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不論你會不會回應我的付出,我們都還是朋友,就算你要拒絕我,也請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尊重我的自尊,不要用逃避來敷衍我。」

    柴漢慈咬著嘴唇,對於他的要求,心裡好為難。如果她真的能夠做得那麼徹底、那麼狠心,又何苦選擇這樣窩囊的方式?又何致淪落到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裡?

    但是如果不依他所說,他們間就還不算完,而她就不可能那麼毫無顧忌,心靈總會有個部分遺落在他身邊。這也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

    總會有辦法或理由,可以讓他徹底死心的吧?

    柴漢慈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才終於緩緩點了頭。

    「好,我答應你,不迴避。不過也請你先回去,給我一些思考的空間吧。」

    對於她的要求,安奉巖遲疑了幾秒鐘。雖然得到了她的承諾,但安奉巖心裡還是不夠踏實,不過暫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況且她說的也有理,所以他只好低聲說:

    「那……好吧,我先離開了,你自己小心點。」

    「我會的。」柴漢慈點頭答應。

    於是安奉巖滿懷不安地轉身朝門口走去。然而就在手指剛碰觸到門把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覺得,如果想要被動地等待柴漢慈改變心意,只怕機率不大,他自己應該可以更主動一點。所以安奉巖立刻轉身,開口就問說:

    「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柴漢慈不禁一愣,敷衍地回答:

    「你答應過要給我思考的空間啊。」

    「我知道。」安奉巖點點頭,凝視著柴漢慈的認真眼神令她心慌。「我不會追問你的答案,只是希望你能給我機會。」

    機會?雖然柴漢慈現在心思十分混亂,但是她可以肯定地知道,如果再給安奉巖表現的機會,淪落的將會是她的心。

    「我……我明天晚上可能有約。」

    然而對於她的說法,安奉巖的反應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堅定溫柔而略帶憐惜。

    她的拒絕聽起來就很難讓人信服,安奉巖明知她對自己有逃避的心態,當然不會相信她這個借口。何況之前她正準備盡速打包搬家,哪有時間約人吃飯?所以安奉巖有點獨裁地自己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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