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心,靠岸

第15頁 文 / 朱恩

    對於曹禮淵的要求,安奉巖只覺得既錯愕又難堪。他這麼問,正好扎進安奉巖心中最傷痛的地方。如果柴漢慈真當他是朋友,又何必這樣不告而別呢?

    但是他知道曹禮淵這麼問完全是無心的,所以也只能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以冷靜的態度回答說:

    「我想,經理您可能誤會了。柴秘書只是當我是普通朋友而已,我的意見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影響力,恐怕我無法達成經理您的期望。」

    曹禮淵又是一陣訝異。雖然安奉巖的語氣神態都維護著平靜無波的表象,但是語句的措辭中卻隱然有著心灰意冷的感覺。他並不瞭解安奉巖的心思,因此驚訝地問:

    「還沒有試過就輕言放棄,這不像是安特助你的行事風格啊。」

    「我——」

    這句問話讓安奉巖心頭一震!抬起頭來直視著曹禮淵時,只見對方臉上有著濃厚的不解。是啊,他安奉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

    在公事上,就算對方一開始拒人於千里之外,沒有合作的意思,安奉巖也不會因為對方這樣的態度而打退堂鼓。能夠扭轉頹勢,是他最有成就感、也最得意的本領。談生意如此,為什麼面對感情,他卻像變了一個人,竟然不敢面對事實?

    而且就算以朋友的立場來說,柴漢慈這麼做,也欠他一個解釋。沒有見到她、聽到她親口明明白白地拒絕,他可不能就此輕言放棄。

    曹禮淵見他似乎若有所思,揣測也許安奉巖是在重新考慮勸說柴漢慈的事,於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試圖說服他:

    「其實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去勸柴秘書再好好考慮一下,因為這樣的話題似乎由朋友開口會比較溫和。如果她對公司有任何的不滿,大家也要有個開誠佈公討論的機會,或許她的意見會讓公司有一些很好的變革。我可以暫時不將這份辭呈往上呈報,當然,如果柴秘書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她啊。」

    在謹慎地說著這番話的同時,曹禮淵也在思考,如果安奉巖不願意,他又有什麼方法可以留下柴漢慈。不料這次安奉巖很快就有了回應。

    「這樣我明白了。這就要麻煩經理將辭呈押後幾天上報,我會盡快去找柴秘書,請她再仔細地考慮看看這個決定。」似乎所有的自信又回到他身上。

    既然安奉巖答應做說客,那麼曹禮淵也就不用再多說了,點頭微笑。

    「好,那這件事就麻煩你了。如果能夠,我倒是希望你今晚就能去找她談談看,畢竟搶在其他公司聘請前說動她也是很重要的事。」

    安奉巖點頭。「我明白。另外,關於這件事,我有個小小的要求,請經理批准。」

    「什麼事你說吧。」

    「麻煩經理直接給我柴秘書家裡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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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抵達柴漢慈的住所前,安奉巖又試著撥了一次她的手機和家裡電話,依舊沒有回音,所以安奉巖便不浪費時間,直接找上了那棟高級公寓。

    其實他心裡還有個不好的預感。如果柴漢慈為了躲避他,能夠關掉手機、停掉電話,那麼她還可以做得更徹底些。

    所幸樓下大廳裡的保全人員肯定在十五分鐘前才看到柴漢慈回家,知道事情還沒有設想的那麼糟,安奉巖才能略略舒一口氣;但是接下來的狀況還是令他無法輕鬆。因為對於他要上樓的要求,柴漢慈遲遲沒有回應,保全人員自然不肯讓他進入大樓內。

    對於發生這種狀況,安奉巖既氣惱又傷心,然而柴漢慈愈是迴避,就愈是激起他的拗脾氣。他堅持不肯離去,而保全人員也堅持不肯讓他上樓。

    僵持的狀況持續了將近有十分鐘,當保全人員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嚷著要叫警察前來執行公權力時,對講機終於嗶嗶響起。保全人員一拿起聽筒,熟悉的聲音就立刻傳來安奉巖耳中:

    「讓他上來吧。不好意思,帶給你們麻煩了。」

    短短幾句話,就中止了幾乎要暴力相向的兩個男人間的爭執。

    多天不見,突然聽到柴漢慈的聲音,安奉巖心裡剎那間只覺得又酸又甜,剛才的氣憤,頓時化為滿心說不出的滋味;但是,保會人員卻不因此就放他上樓,語氣焦急地嚷著說:

    「柴小姐,這……不安全吧!」

    不安全?安奉巖倏地轉頭,瞇起眼看著那個三十來歲的保全人員,心裡暗暗盤算著這句話是否可以構成刑責。

    「謝謝你,不過我想不會有事。如果萬一真的有必要,我會直接通知你的。」透過對講機,仍然可以感覺到柴漢慈微一思索,才又說:「關先生,另外還要麻煩請你替他刷一下電梯裡的磁卡,多謝你了。」

    「那……好吧,柴小姐你自己多小心些。」保全人員不甘不願地掛上對講機後,掛著一張老K臉,走到電梯前刷了卡,對安奉巖抬高了下巴、撇撇嘴角。「上去吧。」

    安奉巖的臉色當然也不會比他好看,擦肩而過時,兩個男人互相瞪了一眼;進入電梯後,安奉巖立即在第一時間裡按下了關門鈕,將那張自以為是護花使者的臉摒除在視線外。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憂慮,加上剛才和保全人員爭執的不愉快,讓安奉巖現在只想要大聲問柴漢慈一句:為什麼?但是直走到她家門前,看到柴漢慈穿著天藍色休閒服倚在門邊,低垂的臉龐上脂粉未施的模樣,安奉巖的喉頭彷彿被梗住了,那句質問,根本就無法出口。

    「你還是找到這裡來了。」

    柴漢慈率先打破沉默,抬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朝屋裡比個手勢。「請進。」然後逕自轉身回到屋內。

    幾天不見,不知怎地,安奉巖卻覺得柴漢慈的眉宇之間,多了一層淡淡的憂鬱,掩藏在平靜神情下的,卻是重重心事,和平常神采飛揚、自信滿滿的模樣截然不同。

    看到她似乎並不快樂,安奉巖感覺心頭沉甸甸的,只能默默跟著她進入屋內;只見二十來坪的米色空間裡維持著寬敞的感覺,放眼望去,最多的「傢俱」竟然是一個個堆放在角落裡的大小紙箱。

    她果真是想要徹底斷絕任何音訊,再也不回頭了。

    看著那些紙箱,安奉巖心底壓抑已久的情緒,全都一古腦兒地翻上了胸口。再看到柴漢慈神色淡漠的秀麗面孔,愛憐、失望、憤怒、哀傷等種種情緒就像沸騰的火山熔岩,在腦海裡噗噗地冒著氣泡,再也無法忍耐,他的嗓音不自覺地變得沙啞。

    「這些……你……是想要和我斷絕往來嗎?」

    聽到他沉痛的問話,柴漢慈別開了臉。其實所有漠不關心的神情,都是因為她真的不敢面對安奉巖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的神色。她害怕自己看了會心軟、會心痛,更怕自己一看之下,會忘了那些可能傷害他的決定,甘願用自己的夢想,去換取他的微笑。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用多說了。」

    注意到柴漢慈連正眼都不願看自己,安奉巖覺得整顆心像是要被撒裂般的疼痛,心底的疑問衝口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

    柴漢慈發現,安奉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造成她的心臟又一次劇烈的收縮。她好難過,真的不想傷害他,但是又不得不這麼做。命運給她的考驗難道還不夠多嗎?她身上到底是背負了多少業障,今生必須經歷這樣的煎熬?

    她真的不想傷害他,真的不想說出傷他的話,但是她也知道,不這麼做,安奉巖不會放棄,自己的決心也許就會被動搖;既然非狠心不可,那就速戰速決吧!

    柴漢慈深吸一氣,保持平穩的聲調,不讓內心的掙扎流露在自己的嗓音並且希望這樣能讓自己顯得冷漠無情。

    「你能保證,我們可以永遠都保持著朋友的關係,你對我的友誼,永遠不會變質成男女之情嗎?」

    安奉巖咬著牙,沒有回應她的問話。他當然不可能做到這項要求。

    他們倆其實都明白,這項不合理的要求是不可能成立的,所以柴漢慈也沒有等安奉巖回答,逕自轉過身去,以一種坦率的虛榮口吻,繼續營造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形象。

    「我喜歡有家世、有背景的多金男人,因為只有他們才能滿足我的所有需求,你再怎麼奮鬥,也比不上他們家族世代累積的財富和地位。我不想過平凡人的生活,你懂嗎?你不是我渴望的對象,而我也不適合你,再繼續來往,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去找個適合你的女人吧,別一錯再錯。」

    怎麼也想不到,柴漢慈那如花般嬌艷的唇間,會吐出這麼傷人的話語。安奉巖滿腔的火氣,隨著她說出的一字一句,漸漸地消褪,身體裡原本沸騰的血液,也開始降溫,等到柴漢慈說完那番話時,他的心和他的身體裡,那股因她而燃燒的火焰,只剩下星點般的微弱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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