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一戀千年

第6頁 文 / 雅史

    她天真的問題再度令他失笑。

    「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她脫口而出,並開心地膩在他的胸懷中,汲取他獨特的男性氣息。

    時間彷彿靜止了,相擁的兩人沉醉在彼此的溫暖中,莫名的依戀情愫使兩個人的心靈更加親暱,蜜意柔情的浪漫飄散在靜謐的空氣裡,彷彿下了魔咒般的扣人心弦……

    良久之後,理智一點一滴地流回鄭子禹的腦海中,他猛然推開她,睽違已久的冷然神情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臉上。

    「抱歉,冒犯了你。」他疏遠的道歉教孫弄月悵然若失,但令她心情更加沉重的是他客套和過度有禮的態度。

    她原是有些期待的,雖然不清楚即將面臨的會是什麼,但——她希望繼續下去,她想知道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停下來呢?她心裡有些懊惱。

    「走吧!」鄭子禹的冷淡令她心驚。

    「為什麼?」好奇怪,為什麼會心酸酸的?沒道理呀!

    他沒看她,卻聽出了她的傷感。

    「這是不合宜的。」他簡潔地回答。

    「我不走了,除非你肯繼續你——」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說下去。」面對她不自覺的心許,他必須把持住自己的渴望,才不至於再度失控。

    「算了。」她沮喪地低下頭,放棄了心中的奇怪掙扎,有些失魂落魄。

    「別再私自出城,危險!」他淡淡地說,語氣中有著不容錯辨的疏遠及保留:「下回可不一定再有人能出面救你!」他明白她沮喪為何,卻不願正視,裝作渾然不知。

    同樣的錯誤還不至於再犯第二次,她當然不可能再單獨出城。孫弄月突然間非常討厭鄭子禹以這種對小孩的態度待她,非常!

    「你少管我!」她賭氣地一哼。

    她好氣他那一臉若無其事的冷然,彷彿全天下沒有任何事足以撼動他的心。就算是憤世嫉俗也得有個限度,他怎能在發生剛才那令人心顫的情感流露後才以無情的冰冷態度拒絕她接近他的世界?若不是劇烈的心跳聲仍反應著方纔他對她的衝擊,她還以為這一切全是自己的幻想在作祟!

    他……太可惡了!

    孫弄月愈想愈氣,粗魯地大步走著,朝他吼道:

    「回城啦!你不是巴不得我這個大麻煩被處罰,好補償你身上那些子虛烏有的傷嗎?」她這是欲加之罪,但鄭子禹卻喊不得冤。

    他無話可說,錯在他,是他的行為失控在先,不能怪她喜怒無常的善變與無理的發洩。

    沒有多加辯駁,他面無表情地邁開腳步,強抑心中的波濤洶湧,繼續護送著他理所當然的『責任』回城。

    唉重,他此刻的心情——

    天曉得!

    第三章

    『擅自出城』這項罪名,使孫弄月得到被關進密室禁食的懲罰,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被父親責罰。與前次不同的差別是增加了天數,她必須接受這為期三日的懲戒,即使她的娘親為她這個不肖女苦苦求情也宣告無效。

    職責所在,鄭子禹自是鉅細靡遺地將大致詳情稟告孫定山,當然,那段療傷及她在歸途中不願回城的小插曲,他有意地省略了。

    在黑壓壓不見天日的窄小密室裡,襯著她飢腸轆轆的空腹聲響,孫弄月蒼白虛脫地癱倒在木榻上,整人只覺暈眩軟弱得昏昏欲睡。

    這是她被關進來的第二天晚上。

    第一天剛被關進來時,她只是怕黑,飢餓雖然強烈,但勉強還可以忍受,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只剩下飢渴難耐的痛苦感覺佔據了她所有意識……

    不,不是所有,隱隱約約的,腦海中仍不自主地泛出一張淡漠冷峻的臉——鄭子禹的臉!

    都這種節骨眼了,她不該想起那個既該死又可惡的臭男人才對——即使他救過她!

    「好餓……水……我要喝水……」她啞著聲音呻吟,某種程度上的錯覺讓她以

    為自己會因此而死去。

    恐懼已不再,重要的是前胸貼後背的飢渴交加,才是她此刻最要命的感覺。

    才餓個兩天,她已經消受不了了,更何況是城外那些窮苦人家,一遇荒災何止三日不曾進食?她真的可以體會饑民那潦倒的疾苦生活,的確是生不如死,反觀她衣食無虞的寬裕度日,還人在福中不知福地老闖禍,真是太不應該了!枉費了多年來所受的諄諄教誨和萬般呵護!

    人不僅要知足常樂,還要懂得知福惜福。

    爹爹的懲戒方式雖然嚴厲,但用心之深,靈巧如她是能夠體會得出來的,口頭上即使免不了埋怨,心裡頭仍是領悟且接受的。

    正當她虛軟無力的時候,陣陣烤雞的香味飄進她的嗅覺範圍內,她精神倏然一振,抖擻地,榻上騰起而坐。

    密室的門靜悄悄地開啟,完全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的詭異,教孫弄月瞭解來者是在違反命令的前提下來『探望』她的。

    會是誰呢?爹爹的命令從來沒有人膽敢陽奉陰違的呀!就連疼她如心肝寶貝的娘也不例外,而那些下人就更不用說了——除去那水性楊花的二娘為貪圖享樂而暗度陳倉不算。幫她不啻是捻虎鬚的行為,這等認知早在她九歲那年就徹底領教過了!在鉅龍城內,父親的話好比聖旨,他的威嚴是絕對的。

    有誰肯甘願為她鋌而走險?她對這大膽冒險的行為無法置信!

    會——是他嗎?

    鄭子禹?可能嗎?

    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立回答著,但很快被抹掉。

    不可能!

    〈使她很希望是的。

    那股誘人的香味對她嗅覺的刺激益加強烈,然後,她看清了來者何人——

    真的是他!

    那震驚的感動絕對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形容的,她雙眸迷迷濛濛緊瞅著眼前的男子。

    他到底還是心疼她的,她知道,雖然他從不形於外!

    「別說話,這鵪鶉是剛烤好的,趁熱吃了吧!」鄭子禹溫柔地盯著她蒼白的小臉,透著明顯關愛的語氣說。

    、餓的現實凌駕了所有淑女矜持與教養,接過那只香噴噴、油滋滋的金黃色烤鵪鶉,孫弄月一點也不淑女的大啖特啖起來。

    「吃慢點,喝口水,別噎著了。」輕拍拍她的背,他遞上一杯水餵她喝下。

    她狼吞虎嚥的模樣揪緊了他的心。就是這分持續兩日的酸楚教他按捺不住,罔顧理智的反對聲音,他硬是衝動地來到這裡。

    打從她被關進去開始,他便牽牽唸唸她的一切,想著她挨餓的痛苦、想著她因恐懼而哭泣的情形……終於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不僅忍受不了她被人欺凌,甚至也受不了有絲毫的折騰加諸於她身上,老天,他真是走火入魔了,竟是如此無可救藥的心疼且癡迷著這個小妮子!他真的認栽了!

    終於,孫弄月心滿意足地祭完了五臟廟,舒舒服服地偎進鄭子禹的懷裡,望著他慣有的平板神情。

    「我該走了。」雖貪戀和她的小小溫存,但謹慎仍是他的本能。

    「別走,陪我好嗎?」他沒有推開她主動的親近,在某種程度和意義上,這樣的進展令她欣喜。

    歎了口氣,沒有反對,也沒有允許,他只是不作聲。

    孫弄月就當是默許,眉開眼笑:「你來,我真的好開心。」

    鄭子禹沒有發覺自己目光盈滿縱容,他順其自然地摟住了她,一顆放任的心隨波逐流徜徉飄蕩。

    他不想掙扎了,這分溫情是他內心深處渴盼以久的夢想,去他的理智!去他的身份以及狗屁階級!他只是想和他的月兒長長久久廝守終生,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侶,他認定了q生只有她才能使他快樂了!

    一直以為情感早已變得麻木不仁、活在這世上不過是盡他未了的責任與恩情,若非她冒失地闖入了他塵封的心靈,硬是迫得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真正的想望,恐怕他現在仍如以往般一絲不苟且平板地日復一日過下去,至死方休。

    「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嗎?」孫弄月見他又再度靜默,一派天真地問。

    「沒什麼。」他覺得沒什麼可說,搖頭置否。

    ←他不願多言,她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轉個話題問:

    「那介意我瞭解有關於你以前的事嗎?我想聽你說。」她期待他肯娓娓道來。「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不勉強你。」

    但言下之意仍是渴望,那懇求之情在她小臉上顯而易見。

    鄭子禹望著她,神情淡然。

    「其實也沒什麼不可說的。我的本名叫鄭遠祈,你口中的允叔就是我的養父,至於親生父母則不詳,但可以確定的是身份——根據我自己的推論,大概是低賤階級的奴隸吧!」彷彿在敘述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似的,他的目光悠遠,無怨也無恨。「生活是苦了好些年,從小跟著養父到處東飄西蕩地討生活,直到城主收留了我們父子才得以安定溫飽地過下去,而鄭遠祈這個名字也是從那時候才變成鄭子禹的……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當一個人一無所有、毫無謀生能力,又被強權欺壓的時候,不堪的遭遇是在所難免。」他說得雲淡風輕:「環境現實,人心更現實!世事便是如此,沒什麼好耿耿於懷的,我曾有過好長的一段時間,內心充斥著憤世嫉俗的掙扎,之後,學會了冷眼看待,說恨嗎?曾有過,但那種情感沒有建樹,也許對自己真會有很大的改變,不過,必須付出的代價相當高,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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