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香水灰姑娘

第24頁 文 / 梵朵

    「我爺爺向來都很沉默的。對於往事,他從來不肯多說。」

    「齊籐美靜曾經對你爺爺說,她好懷念京都金閣寺的雪妝金閣,她多想能在冬日的下雪時刻,與你爺爺攜手同游。」而這也成了她堅持非來此處一遊的原因。

    「是啊!雪妝金閣,這是京都的絕景之一啊!滿天白花花的大雪,罩在那全是金箔貼著的寺院——銀光與金光,頓時閃爍在這天地間,教人看一眼終生都難忘啊!」

    「只可惜,我和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她想像著雪妝金閣的莊嚴絕美,心頭的隱憂又翩然竄上心間。現在才五月天,她卻完全沒有把握林哲琛對她的愛可以撐到下雪的季節。

    「我爺爺在日記中都是怎麼描述我奶奶的。」他好奇地問說。

    「信不信?他日記裡全以齊籐美靜為主,對於你奶奶的事,提得很少。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你爺爺與你奶奶相處的情形?」這也是她很好奇的一部分。

    「他們之間很冷淡,常常是我奶奶在一邊吵著,而我爺爺卻悶不吭聲地躲回房間。我還記得,有一年,他們兩老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大吵,隱約中,我聽見了從來不發火的爺爺竟然高聲怒吼。自從那一次後,他們的關係就更疏離了。難道這跟齊籐美靜也有關係?」

    「我覺得齊籐美靜好幸福啊!有一個深愛她的林海默,還又一位暗戀她的陳友賢。只不過,卻苦了沈桂香與谷永理惠——也苦了我。」她最後一句是說給自己聽。都是齊籐美靜惹的禍!要不是她,她莫珂蘿根本不會愛上林哲琛,愛得這麼如癡如醉,愛得這麼患得患失,也愛得心力交瘁……

    ☆☆☆

    這一晚,在回到宅裡後,莫珂蘿又迫不及待地翻著僅剩的那幾本日記本,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重回當年林海默與齊籐美靜悲歡交集的愛情中……

    日記的開頭,接上了他們歡愛後的那一天清晨。齊籐美靜一臉幸福中帶著深深的憂鬱,在整理好身上的衣著後,她走到房門外,對著守了一夜的陳友賢深深的一鞠躬。

    「小姐,你這是幹嘛?」陳友賢倒是讓她的舉動嚇了」跳。

    「友賢,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事。」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著這位在她家拉了三年的車伕,他是這麼的不起眼,卻有一顆善良又勇敢的心。

    「小姐,不要謝我,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憨直的他,說著說著就紅了臉,還好一旁的沈桂香睡得死沉,否則,鐵定會瞧出什麼不對。

    「友賢,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再幫幫我,不知道你……」她吞吞吐吐。

    「小姐,你說吧!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全力以赴。」雖然他只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但是卻一諾千金。

    在濃霧還未散盡之前,陳友賢依著齊籐美靜的要求,將附近攝影館的照相師接到家裡,準備為這對可憐的戀人,留下分手前最後一個紀念。

    「海默,別愁著臉!現在,我是你的新娘,你應該高興才是。」齊籐美靜穿上陳友賢為她找來的新娘禮服,強顏歡笑地站在照相機前。

    「是的!你是我的新娘子,你齊籐美靜永遠都是我的新娘子,我深愛的妻啊!」林海默潸然淚下,緊握著她的手,心中有千萬個不捨與不甘哪!

    「我要照羅!你們把淚擦一擦吧!來,看我這邊。」「咋嚓!」一聲,代表齊籐美靜的愛只能留在相片裡,藉此回味一生了。

    「友賢,我跟你們合照一張吧!你跟桂香都是我的貴人。」在齊籐美靜的要求下,從來沒照過相的陳友賢與沈桂香就這麼與他們站成一排,準備合照。

    「來,看這裡,我照了。」就在攝影師按下快門那一剎那,門外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經過,齊籐美靜就這麼側過頭一望,「咋嚓!」一聲,她便以這等的面貌入了鏡頭。

    終於,該走的時候到了!她知道自己再不回去,林海默恐有性命之憂。她重新坐上陳友賢的黃包車,在絕望的淚眼中,揮別了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美靜——美靜——」林海默淚眼迷濛,隨著遠去的黃包車,頻頻地窮追在後。

    「海默,回去,不要再跟著我。」她頻頻回首,整顆心碎落在與他分離的每一寸泥地上頭。

    「不——美靜,我不甘心哪!我不能讓你離開我!我要帶你走,我一定要帶你走!」分離的痛,讓他生起了豁出去的念頭。

    「你不要做傻事啊!我們逃不掉的,你不要做傻事啊!」

    「可是,沒有你,我怎麼活?!我愛你啊!我怎能讓你嫁給宮本那畜生!」

    「海默,後會無期了!照片,照片洗好了,交給友賢,請他轉交給我,我永遠是你林海默的妻子,我的心,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在塵土飛揚中,她肝腸寸斷地看著他,消失在滿天的風沙之中。

    那個囚禁她靈魂的家,逐漸地出現在她的眼簾之中。她抹去了淚痕,挺了挺背脊,要陳友賢讓她下車,為免牽連他,她決定獨自走回家中。從此,這場風暴,全歸她齊籐美靜一人所有,就算不能嫁給林海默,但是,她至少可以保住他的人。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卻有一個人還是被她牽連了,那就是谷永理惠。在她逃出去的那一晚,谷永理惠便被齊籐伊治打成重傷,不但是皮開肉綻,還讓她雙腿骨折,造成她日後的幾十年,膝蓋每逢颳風下雨就會發酸發疼的傷害。

    「理惠,對不起!對不起!」齊籐美靜只能頻頻含著淚抱歉。

    「你是小姐,我只不過是個賤婢,你的道歉,我受不起。」身體上的疼痛,與心理上的和成一氣,衝擊著谷永理惠的心底。齊籐美靜為了林海默,可以冒著讓人逮到的危險,去探視及安慰他受傷的心,而他的心裡也始終只有齊籐美靜;他們為了貪戀一時的歡愉,竟顧不得她谷永理惠的處境,

    有人說,醋意會使人喪失內心的平靜,齊籐美靜不知道,那一位與她有姊妹淘感情的谷永理惠,竟然已經對她生起了嫌隙之心,不再似往常一般,對她熱絡親近。但是,她還是依然對著她吐露著心事點滴,因為在她回家後,她就被父親軟禁在房裡,哪裡都不准去,只能每天望著那株老不開花的雪櫻發著愣,等著即將來臨的婚禮。

    「小姐,新娘禮服做好了,夫人要我拿來讓你試一試。」一日,谷永理惠捧著一疊衣服,神色淡然地,看不見她心底的怨憎悲苦。

    「不必了。」齊籐美靜憂傷地望著窗外,對那禮服是瞄也不瞄一眼。

    谷永理惠也習慣了,自從她回來後就是這樣子,成天悶悶的,話都有一句沒一句的。

    「那我不打攪你了,衣服我給你擱在床上。」谷永理惠正想退出房門。

    「理惠!」突然,齊籐美靜叫住她,轉過臉來,問著她:「你的傷怎樣了?好點沒有?」

    「好多了。只不過,膝蓋還疼著,不能跑,上下樓梯時會痛得發抖。」

    「理惠,都是我害你的!」齊籐美靜望著谷永理惠膝蓋上的紗布,心中還是陣陣歉疚。

    「小姐,何必再這麼說呢?後天你就要嫁人了,新娘子應該有點精神與笑容才是。」有時候,她也是挺同情她的為情所困。

    「我怎麼還笑得出來呢?理惠,你最懂我了,如果,我不是顧忌著宮本會對海默不利,我根本不會捱到這時候,我寧可死,也絕不讓官本糟蹋我!」她站起身,削瘦的身子緩緩地倚在窗口,有種櫻花即將凋零的意味。

    谷永理惠怔怔地看著,齊籐美靜的絕美,讓她自慚形穢,而齊籐美靜的善良單純,又讓她憐惜頓生。但是,一想起林海默,谷永理惠的內心依然是紛亂交錯。

    「理惠,答應我!」美靜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臉誠懇卻蒼白地對她說:「在我回日本後,我把海默托給你了,請你替我好好照顧他,我只能相信你了,」

    「小姐!」對於她突來的請托,谷永理惠愣住了。她錯愕地看著齊籐美靜那真誠的臉孔,一時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我這裡有一包金銀首飾,你拿去,找個機會離開我家,跟海默離開台南,重新過生活去。」

    「不!小姐,我不能!」谷永理惠含著淚,頻頻推卻著。

    「拿去吧!我不能讓海默繼續留在這兒,我擔心,宮本不是真的放過他,所以,理惠,我拜託你,請你看在我們主僕多年的情份上,不論用什麼方法,你一定要帶他走,我把他的命交給你了,告訴我,你會不負所托!」

    「小姐,我……我答應你,理惠答應你!」她終於哭了,抱著齊籐美靜,兩個女孩哭得驚天動地,全都為了林海默這個男子。

    ☆☆☆

    夜已三更。齊籐美靜卻始終睡不著,索性下了床,搬張椅子到窗台旁坐著,望著窗外稀疏的星星,靜靜地回想著她與林海默的相知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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