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芙蓉
楔子
御書房
整個房中籠罩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坐在書案前的乾隆皇,怒視著站在面前四個身材同樣修長高大的年輕男子,臉色凝重的直逼閻羅殿上的閻王。
前些日子因他一時興起,提議以抽籤方式選出四位前去和親的格格,卻不幸抽到自個兒的皇格格,而且還是他最寵愛的皇十四!
幸有軍機大臣戈勒臨時提議,改由罪臣君家的四個女兒代替和親,才化去了乾隆皇的尷尬與煩憂。
結果,十四格格竟於幾天前偷溜出宮,不但浪費了他一番苦心,還令他擔心不已,直到現在仍沒有半點消息回報。
現下眼前的四人,正是平日與十四格格最為要好、親密的四位皇子阿哥。
「皇阿瑪請息怒,十四妹不過一時衝動。」十阿哥永璋首先為十四格格說話。
「其實也沒啥大不了,十四妹『只不過』出去走走玩玩罷了,皇阿瑪何必大驚小怪。」九阿哥永琦,暗指乾隆皇也常微服出宮。
皇帝來不及答腔,只聽見十三阿哥接下道——
「抽籤指婚本來就是個錯誤。」素來認為女人都是廢物的十三阿哥永,冷冷嗤哼出聲。
這句風涼話讓乾隆瞇起眼。
站在一旁的十九阿哥永璇冷眼旁觀,向來堅持完美的他,只顧著努力讓視線避開房中任何一樣不入他眼的醜東西。
「你們說那是啥渾話!」
乾隆皇龍目圓睜地怒瞪著四人,怒氣頓時升到最高點。
這四個劣子平常就讓他頭疼,個個精明滑溜得很,明明已近而立之年,一提成親二字——
而立之年?成親?
乾隆皇突然想到什麼,驟然平了心、沉了氣,和顏悅色地喚道:「來人,給朕取銀缽來。」
這四個劣子,也該有人來教他們嘗嘗幸災樂禍的代價。
「難為你們四個這麼為十四著想。」乾隆皇皮笑肉不笑地往下道:「既然你們的意見特別多,何妨親身示範與未曾謀面的另一半成親,會是如何的好!」
語落,驚震四座。皇阿瑪竟然三言兩語、草率定下四位皇子的婚姻大事?!
「皇阿瑪?!」
向來冷靜的十阿哥永璋激動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還來不及置喙,乾隆已經打斷他的話往下道——
「還有常年戍守邊疆戰區的十一阿哥永,我看也一併婚配省事。」
乾隆悠哉地繼道,視而不見四名阿哥的俊臉已經鐵青變形——
皇帝的話才剛說完,面無表情的王公公,已經奉旨捧著那只傳說中的銀缽踏進御書房。
就這樣,上回抽選和親格格用的小銀缽再度重現江湖,裡頭還擺放著百來張紙簽,上頭是已及笄但尚未指婚的名門閨女的名字。
不同的是,這回亂配鴛鴦、被草率婚配的可是堂堂大清皇朝的皇阿哥……
第一章
一年一度花火佳節,京中百姓們對此盛會的期待,不亞於過年。
大街小巷人潮洶湧,觸目所及俱是形形色色各式花燈懸掛在高台上,讓群眾看得目不轉睛。
遊走各地的販夫走卒不停叫賣各式小吃雜物,每個人都因為今年難得的空前盛況大賺了一筆。
再過一會兒,等到月正當中時,在崇文門外的大街上,將有一場由直隸總督索羅安獲皇上特許而舉辦的「煙火會」,會中將施放小起火、明燈子、大飛火……等令人歎為觀止的各種花炮。
大伙莫不引頸期盼著欣賞炫麗煙火,在夜空中盛開的刺激奇景。
「小姐!小姐你別走得那麼快呀!」菊音一面踩著小碎步,一面緊跟在小姐身後連番叮嚀。「咱們瞞著大人出來,可千萬得在大人從宮中宴會回來前回府啊!」小姐迅速敏捷的步伐,讓她幾乎跟不上。
「別擔心,我看完花火馬上回去。」
蒲松雪一雙精靈美眸轉呀轉,姣美的瓜子臉蛋如花綻放一抹醉人笑意,襯上吹彈可破的剔透雪膚、玲瓏有致的嬌美身子,在在讓人感歎上天不公,竟將所有美好恩賜一人。
蒲松雪縱使一身樸素的月牙綢裙,水亮烏髮上不曾點綴任何小巧飾品,甚至梳著和家裡丫環沒兩樣的簡單髮辮,可若非她還包裹著一件覆面斗篷巧妙混在人群中,相信她天生麗質必定比炫目煙火更加引人注目。
她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要是被梅鄉、蘭樂、竹影她們知道是我陪著小姐出門,回去一定會責怪我太縱容小姐的。小姐可是堂堂武英殿大學士之女,怎麼偏生這麼好動啊?」
打小伺候松雪身邊,菊音每每思及小姐不似一般閨秀文靜的個性就只能歎氣。
「若非額娘說看花火太危險,不許我出門,我哪裡需要偷偷摸摸的?」蒲松雪突然想到現在家裡其他三個貼身丫環的表情,不免笑的更為得意。「等她們發現我來看過花火,我們早已回到家中納涼了。」
「是啊,小姐可以納涼,菊音卻一定會被她們責罰。」菊音委屈萬分地低頭嘟嚷。「小姐,我們得先說好,看完花火就回去。菊音這次絕不讓步,說什麼也不答應小姐等會又好奇繞到別的地方——小姐?」
才一眨眼的工夫,蒲松雪早已消失在菊音視線。
「不會吧!」菊音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臉色慘白。「小姐呢?」
***
「我知道你不高興,菊音,但你這麼安靜可一點也不像你。」自知歉疚,松雪帶點討好意味主動去拉身後菊音的衣裳。
然而說歸說,她甚至連頭都沒回,雙眼還直直盯著眼前施放花炮的熱鬧活動。「快看,好美的花火!」
立刻,松雪的手被人猛力揮開,這讓松雪不免有些訝異,向來乖巧的菊音這次竟發這麼大的脾氣;可望著天空中一朵朵絢爛花火,蒲松雪心情好的不介意菊音犯上舉動,繼續拉扯菊音。
「別氣了啦,菊音,你看這個花火是不是——」
「你再敢拉我腰帶,我就廢了你的手,蠢女人。」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從蒲松雪背後傳來。
松雪被他微慍的語調給嚇了一跳,這才停下動作、詫異回過身,斗篷蓋頭便自然滑落——
一雙犀利鋒冷的暗黝星目就這麼對上她,那張俊美非凡的端麗臉龐與英挺偉岸的翩翩風采讓她不禁想吟詩讚歎;雖然他就這麼靜靜站定,可卻有一份自然散逸的懾人威嚴與渾然天成的凜然傲氣圍繞他週身,叫人望而生畏。
「看夠了就把你的手拿開。」往常他要是遇到這麼魯莽的女人,在初時他就會懲罰她的失禮。
之所以容許眼前的她屢次冒犯,也許是因為聽她欣賞花火時,開心的聲音極為悅耳動人,讓他難得施恩一次、不忍破壞她的好興致。
可當她接二連三企圖把他褲腰帶給扯掉時,他終於出言制止。
他得承認,眼前這小姑娘淨素模樣,意外散發著誘人心魂的甜美,令他一時驚艷;可一思及她在大庭廣眾下,不分青紅皂白拉人就讓他不知怎的有些不悅,想到她可能對其他男子作出同樣舉動,叫他不由得出言諷刺。
「就算沒見過男人也別這麼急。」
不過當他看到她怔怔望著他、小臉微紅的羞怯模樣,他心裡倒是舒坦多了;於是他原本想再痛快奚落她幾句的打算,倒就此作罷。「看在你如此為我著迷份上,我就姑且原諒你的無禮。」
若非他語氣過於嚴苛,還嘲弄的輕嗤了她一聲,蒲松雪險些真如他所言被他迷惑。這傢伙確實長得還能入眼,可性格卻頗為惡劣;她正想反駁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姿態時,卻赫然發現她的手竟然一直擱在他腰帶上——
「啊!」驚嚇的慌張鬆手,蒲松雪倒退數步。老天,原來他方才語帶譏諷,該不會是誤解她剛剛企圖對他如何吧?
她正尷尬地準備道歉,卻因為他接下來的話過於刺耳、狂妄,而霎時將話哽在喉間。
「要想伺候我更衣,也得問問你的身份配不配。」
他從來覺得女人遇事就動輒啼哭、軟弱無能,只會製造麻煩、一無是處。雖然他不得不承認,乍見她純真可人的模樣時確實挑起了他的火熱,不過也只在一瞬間罷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對他柔順投懷送抱的大有人在,他自是無意再搭理這糊塗姑娘。
「哼,我看身邊哪個丫頭都比你機伶;好了,你讓路,我沒空陪你嗦!」話未完,他整整衣裝,銳利視線掃過前方一整排花燈,就要往前走。
「慢著。」蒲松雪好歹也是內閣大學士之女,竟被他這麼瞧不起,使她總覺得滿懷無名火。「公子走之前,妾身得有幾句話要說。首先,妾身得為了之前失禮向公子賠不是。」
她刻意福了福身,大禮相待。
看她落落大方的姿態,他不免有些訝異,劍眉一宣,似笑非笑。「知錯能改,孺子可教。」
「公子教誨的是。妾身誤認為公子是品貌出眾、心存寬厚的貴人,還好及時發現真相,知錯能改,實屬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