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小陶
康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玉杯中的影像驟然只剩下一個--
那是一張羞怯而甜美的嬌顏,老是默默地凝視著他,含情脈脈地露出充滿愛意的笑靨。
他心頭一震--那是芸兒!
「如此說來,我愛的可不是容貌吧……」他沙啞的低沉嗓音喃喃地說著,低頭又飲了一杯酒。
或許,在蘇州與芸兒相識時,他的確因她和昭鏵長得有幾分相像,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在後來的相處中,他壓根不曾想起昭鏵,心中看見的就是她這單純樸實的性子,享受著她全心全意的依賴。
直到濟傎的質疑、昭鏵的突然出現,他才被迫不得不把這兩個女人重新連在一起比較,而他報復的心態竟然成了他和芸兒之間的阻礙?
他不允許!他要做的事情,從來沒有東西阻止得了,何況是想要的女人?他一定要讓芸兒回心轉意,像從前那樣專一地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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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兒回到房間,脫去了白狐毛披肩,摘下頭上他所贈送的珠簪,任由滑順如絹瀑的髮絲披散著。
她趴在床上,將身子蒙在被子裡痛快地哭泣著,胸口疼痛得像是有人正以刀刃凌遲著她的心。
是她不好,給了別人傷害她的機會,她實在不該去赴剛才的晚宴!
她早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該妄想打扮得宜,事事柔順就能取悅他,因為不管自己再怎麼愛他,自始至終也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芸兒心裡自嘲地苦笑,潰堤的淚水怎麼樣也無法停止。
她本來就沒有得到幸福的權利。從小她和娘親兩人便承受著別人的冷嘲熱諷,娘親說這是她們的命運,所以不該有怨憤……
因此她從來沒有任何怨慰,以為只要辛勞地工作,對人和氣誠懇,天神爺爺受到感動,會讓她在上天和爹娘相逢,受到兩人無限的愛護,不用再受苦。
自從遇見康嗣後,她便多了一個希望,那就是能待在他身邊,跟他在一起。他就像她的守護神、她的陽光,讓她理解愛情是怎樣刻骨銘心的感覺,讓人學會變得更堅強。
可是過去那些甜蜜的美好記憶,此時卻全變成了傷人的利器。是不是因為她太過沉溺在幸福的日子裡,所以天神爺爺要懲罰她,讓這偷來的幸福瞬間碎裂?
「小姐,妳不要再哭了,這樣對身體不好。」小菊在床邊擔憂地勸著。「貝勒爺可能是一時心情不好才會這樣,妳千萬別介意啊!」
小菊一直在一旁勸解著,希望芸兒能釋懷,即使是她這小小婢女,也知道貝勒爺的心情有些陰晴不定……
芸兒虛弱地輕搖螓首,啞著聲音道:「反正就算我變成如何,他也不會再關心了,他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他在乎的只有昭鏵夫人……」經過今晚,她難道還看不出自己在康嗣心中的地位嗎?
見芸兒這副模樣,小菊心中不禁著急起來。如果小姐從此一蹶不振,那就更加不能留住貝勒爺了!
「那就從那個寡婦手上奪回貝勒爺的心吧!只要小姐趕快振作起來,讓貝勒爺知道妳的好,貝勒爺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小菊鼓勵地說道。
「從來就不曾得到過,又怎麼能奪回來?」芸兒睜開眼睛,忍著心痛說出這個令她難受的事實。
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她是該認清事實,平凡的自己終究還是留不住康嗣這尊貴俊美的貝勒爺。
可是失去了他,她又該怎麼活下去?
胸口忽然傳來一陣抽痛,芸兒一陣昏眩,腦中一白便昏了過去。而小菊以為她是哭得太累,睡著了,便輕歎一聲,為芸兒蓋上錦被,拾起地上的披風及珠簪,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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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嗣佇立在芸兒屋外的暗處許久,緊握拳頭,默默地看著窗內坐在椅子上、靠在窗邊,滿臉憔悴的芸兒。
芸兒神情恍惚,漫無目標的視線落向遠方,頭髮隨意紮成一條大辮子,白色的衣裙使她更有飄然若仙、隨時會乘風飛去的感覺。
可是康嗣不喜歡這樣的她,她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當在人間的牽掛都消失了,她隨時都會一聲不響地回到天上去。
這些天來,他不斷地命人把禮物送到她房裡,心想她終究會來見他,至少也會當面跟他說一聲謝。可是等了三天仍不見她來風園,他只好放下自尊,順著心中的強烈渴盼來到她的屋前。
誰知一來,他看到的竟然是她鬱鬱寡歡的模樣,好像對所有事情都失去興趣,甚至是生命……
不,他不容許她繼續這樣消沉下去。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時候說句話哄哄女人也不為過。
正當他要邁出步伐時,康嗣見到小菊鬼鬼祟祟地從外面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陌生的少年,兩人一起進到屋裡。
他感到奇怪,便走到窗邊,想聽聽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
「芸兒姊!」
聽見這熟悉的少年嗓音,芸兒愈見清瘦的身子震了震,細聲問道:「是小狗子嗎?」
「是我,芸兒姊!」小狗子見到芸兒,欣喜若狂地拉住她的手臂。「終於讓我找到妳了!妳找到妳大哥,怎麼也不回來告訴我和林大叔一聲呢?害咱們一直以為妳發生什麼事了!」
芸兒先是愣住,隨即熱淚盈眶地摟住小狗子。「是我不好!我不該沒交代一聲就走,害你們為我擔心!」
知道仍有人為她如此憂心,她原來空蕩蕩的心又被感動填滿。看來她差小菊出府去客棧找小狗子的決定是對的!
「算了!知道芸兒姊原來住進貝勒府了,咱們也能安心啦!原來妳的大哥是在貝勒府裡當差,真威風!」小狗子在屋內左看右看,露出驚喜興奮的表情。「這裡住起來一定很舒服,妳大哥對妳真好。」
小菊聽著兩人的對話,卻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她家小姐哪來的大哥在貝勒府當差?而且對小姐好的可是貝勒爺啊!這個少年怎會誤會得這樣離譜?
小菊正想開口反駁,芸兒剛巧開口道:「小狗子,我想回去跟你們在一起,好不好?」其實林大叔早就想認她作乾女兒,她想現在應該還不算遲吧?!
她想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更不希望變成康嗣和昭鏵之間的阻礙,最重要的是,康嗣不再要她,她也沒有任何留下的意義了!
康嗣聞言,全身的血液彷彿都霎時凝結住了!芸兒說要走?她竟然求別人帶她離開他身邊?
他用力推開門屝,大步走到她面前,怒目瞪視著她訝異削瘦的小臉,一手擒住她纖細得不像話的手腕,咆哮道:「妳想走?我不允許!」
芸兒怔怔看著他充滿怒火的雙眸,一動也不動,任由他彷彿要捏碎她手腕般地用力攫住自己。
「怎麼不回答?」見她無動於衷的樣子,他心慌地大聲問道:「說話呀!我有什麼地方虧待妳,妳竟想偷偷溜走?」
這個事實簡直震垮了他盯所有理智。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引她不是說愛他嗎?難道她連解釋都不想聽,一心想離開他?
「你是誰?為什麼不讓芸兒姊走?快放開她!」小狗子見到芸兒被這男人粗暴地抓緊,便挺身而出要救她。
小狗子的叫罵讓一旁的小菊幾乎腿軟。老天……這小子竟這樣對貝勒爺說話,他不想活啦?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是誰?!」康嗣的聲音毫無溫度,讓人毛骨悚然。
芸兒怕小狗子惹禍,便連忙道:「小狗子,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你還是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難道他就是妳大哥?」小狗子上下打量著康嗣。瞧這男人穿得挺光鮮的,樣貌也俊俏,說是漂亮的芸兒姊的大哥也不為過。「就算是妳的大哥,也不可以限制妳的行動吧?他之前不也是丟下妳不管,任由妳孤零零地上京找他嗎?」
「是誰帶這個人進來,要拐走芸兒的?」康嗣怒不可遏地喝道。既然膽敢動他的人,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貝勒爺……」小菊嚇得半死,連忙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只希望康嗣能高抬貴手饒恕她的無心之過。「是奴……奴婢帶他進來的!奴婢下次絕對不敢再犯了,求……求您饒我這一次吧!」她也不知道原來小姐想要逃走啊!
「不關小菊的事,是我要她帶小狗子來的!」芸兒焦急地為小菊辯解。
「貝……貝勒爺?」聽見這個稱號,小狗子先是訝異地瞪著康嗣,久久不能反應,但瞧見芸兒無奈地點點頭後,他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地和小菊一樣跪在地上猛磕頭,差點沒昏厥過去。
他竟然罵了一個貝勒爺,一個彈彈手指就能終結他小命的貴族公子?老天爺!小狗子全身抖個不停,甚至已經開始覺得後頸一陣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