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小陶
她沒有告訴小菊發生了什麼,畢竟那是比較私密的事,不便與外人道,況且她真的無從說起。
「那小姐要穿多點衣裳才好,免得著涼了!」小菊馬上為她多披一件白狐毛披風。
聽說這白狐毛皮,是貝勒爺前陣子親自獵來的,其它姑娘想要也要不到,可想而知小姐的地位越來越高。
整裝完畢後,芸兒帶著小菊去風園。還未走進屋中,便可聽到陣陣絲竹管弦之聲,中間還夾雜著女子的嬌笑。
「芸姑娘吉祥!」門口的僕人一見到是她,便向她屈膝請安,禮數一點不少。
「不用多禮了,我的身份和你們沒差多少,不要再施禮了。」芸兒微笑地對僕人說後,便走進廳堂。
僕人神情怪異地望著她的背影。芸姑娘說話真奇怪,她可是貝勒爺現在最寵愛的侍妾,地位非凡,怎麼可以自比為奴才呢?
芸兒靜靜地向裡頭走去,一路不少婢女僕役向她請安,並告訴她宴會已開始。
實際上在宴會中能坐下來享用晚膳的,包括她在內也只有十人,其中幾個是康嗣遣散部分姬妾後留下來的女人,另外便是昭鏵和幾個下屬。
芸兒見到昭鏵也在場,臉色更加蒼白了,好半晌後,她才能轉頭去尋找康嗣的蹤影。
只見他一身錦衣華服,嘴角上掛著一抹淺笑,看來瀟灑不羈,而他身邊則坐了一個濃妝艷抹的陌生女人為他倒酒。
「妳來得真晚。」康嗣看見她,露出俊逸的微笑,對清新可人的她說。
「請貝勒爺恕罪。」她道歉。
她不知道原來他在等她,還以為自己即使沒出席,他也不會發現。
「紅紅,妳先下去坐吧!」說畢,他身旁的女人立即退下來坐到一旁,接著他又朝芸兒令道:「芸兒,坐我這裡。」
「不用了,我坐那邊……」她茫茫然地道。
「過來。」他不容抗拒地命令。
她低頭沉默一會,便順從地走到他身邊。
康嗣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他這親暱的舉動讓其它姬妾頓時表情哀怨、心中極不服氣,無不輕蔑地看著芸兒,但又不能抗議,免得康嗣會發怒。
「來,大家開懷暢飲,不要拘束。」他端起酒杯,先行喝下去。「來,咱們共飲此杯!」
昭鏵似乎已看習慣男人這種喜歡美女在懷的德行,臉上雖未顯露不悅的情緒,但她卻不小心傾倒酒杯,讓婢女霎時有點手忙腳亂。
康嗣冷笑著看著昭鏵的反應。
可笑的昭鏵,妳也嘗到被人忽視的滋味了。被自以為勢在必得的男人所鄙棄、玩弄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我已經不是當年任妳愚弄的毛頭小子,我會讓妳知道,我並不是非要妳不可,一天沒見妳痛苦,我一天都不會甘心的!
芸兒留意到康嗣的眼神正落在昭鏵身上,以為他著急她弄翻了酒。她從來沒有一刻覺得他會離自己這樣遙遠,明明他的人就在她身旁,然而卻有如相隔了千里之遠。
同時,感受到許多道嫉妒的目光,芸兒不安地想起身,卻被康嗣緊緊地拽住,並且不顧在場的眾人親自挾起鮑片餵她。
「貝勒爺!」芸兒猛一側首,低聲制止他,亦以眼神乞求他停止這種會為她帶來麻煩的舉動。
康嗣朗聲一笑,然後玩世不恭的將她摟得更緊,湊近她的左耳,快要舔著她似的,以小得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
「留下來陪我,我要讓人知道妳是我最寵愛的女人。」
他的親密舉動和說話,不僅令她感覺不到絲毫欣喜,反而如坐針氈般,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一切是他刻意做給別人看的。
她強忍內心翻湧的苦海,強顏歡笑地說道:「我……真是你最寵愛的女人?難道我不是為了陪你演戲才被邀?」
「妳……放肆!」康嗣怒目圓睜,驀地憤怒吼道。她不但看穿他的小把戲,甚至還譏諷他?
一想到兩人間會產生這樣的齟齬,全是因為昭鏵的出現,他體內頓時竄升憤怒之火,更氣芸兒的不懂事!
她不是說自己很愛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嗎?為什麼不過為了這等小事便激怒他?她不僅越來越不馴,也越來越會惹他生氣。
現場的氣氛緊繃,風暴在兩人之間翻滾流動。被康嗣的怒氣嚇得噤若寒蟬的眾人,非但為大膽的芸兒捏把冷汗,更怕會波及自己。
芸兒垂著頭,滿身顫抖,淚水湧出眼眶。她一直都怕他生氣,但無奈近日自己就是忍不住要冒犯他!
「怎麼,連道歉都不會?那好,我看這佳餚美酒是對不了妳的胃口,那妳馬上回自己的院子,少在這殺風景!」他危險地瞇起利眸。
芸兒胸口恍如被火燒般疼痛難耐,但仍站起來福了個身,心碎地道:「那我先告退了,貝勒爺。」然後,在周圍一道道諷刺且能把她刺得千瘡百孔的目光中,提起裙襬、腳步不穩地快步離開。
康嗣捏緊拳頭,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後,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息,下令道:「取消晚宴!」
昭鏵仗著自己是「客人」的身份,聲調中有難掩的愉悅大膽地說:「康嗣,何必為了一個不馴的女人動氣,不如咱們當她沒來過,繼續用膳吧!」
眼中釘已被他趕出去,她當然能吃得愉快!
「這是我的家務事,由不得妳干涉!」他眉眼倏地變冷,瞪了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一眼後,便滿臉鐵青、頭也不回地走出廳堂,留下一室呆愣的眾人。
光是一道視線,就夠嚇壞昭鏵了!
見他沉著臉、陰鬱動怒的表情,她不忿地癟著嘴,對芸兒更是怨恨不已。
那叫芸兒的,只不過是個低下、樣貌有點像她的漢女而已,憑什麼可以令康嗣一向淡然的情緒,波動得如此厲害?
她不甘心!她一心要在苛刻無比的丈夫死後,找個男人依靠,重回曾經喜歡她的康嗣身邊、撈個妻妾的名分。
她知道他可能已不再對她有意思,但即使這如意算盤會輸掉,她也不甘心輸給芸兒,一個從頭到尾都是代替她慰藉康嗣的賤女人!
第九章
「貝勒爺,紅紅先回歡玉仕房了,特來告退。」
在寒風颯颯的風園涼亭一隅,獨自喝悶酒的康嗣見到紅紅來告辭,便道:「那妳先跟隨管家到賬房領銀吧。」
「不用了,紅紅今晚沒做過什麼,這場飯局的賞銀就免了。」紅紅搖頭,上前替桌上的白玉杯斟滿了酒。「恕紅紅蠢鈍,今晚氣氛原來好好的,怎麼會落得不歡而散呢?」
「都是那個女人的錯!」一提到剛才的情形,他的鬱悶又湧現心房,瞇起含怒的鷹眸。「她不知好歹,連我的命令都視若無睹,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發脾氣,活該被趕出去!」
剛才的事讓他感到煩鬱,使他興致頓失,才會匆匆結束那場晚宴。
他已經說過無數遍,要芸兒別介意昭鏵的存在,因為他和昭鏵之間的恩怨,根本與她無關,可是她偏偏為了這事與他起衝突!
紅紅默默注視康嗣半晌,便瞭然地撇一撇唇,道:
「貝勒爺愛上芸姑娘了。」
康嗣因紅紅的話而愣了一下,強自壓下心裡翻騰的情緒,僵硬而嚴峻地繃緊下顎。
「妳在胡說什麼?」
「貝勒爺怎麼會不知道紅紅在說什麼?您心裡很清楚,現在最能令您有情緒起伏的,不就是芸姑娘嗎?」
剛才在大廳上第一次見到久聞大名的芸兒,在歡場打滾的紅紅就感覺得到,康嗣對這芸兒的心思超越對任何一個侍妾,甚至是那個自恃身份高貴的寡婦,也比不上芸兒在他心中的地位。
當芸兒一出現,便輕易地吸引貝勒爺所有的目光,她就明白貝勒爺對芸兒是特別的。
其實這些都是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的事實,只是貝勒爺太過自我,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康嗣端起白玉酒杯,仔細地端詳,恍惚間好像看見酒裡浮現兩張臉孔,正迷惑著他向來清明的心思。一張是少女時候的昭鏵,另一張則是芸兒,兩張俏麗的臉龐彷彿將要結合,但又不時地漂離分開……
「妳可覺得芸兒和昭鏵……有點相似?」他認真地詢問這自己向來不必多說,卻總能深知他心意的美妓。
現在他為了這兩個女人,整個人變得混亂不堪,必須找一個既能瞭解他,又明白女人的人來給他意見。
「除了容貌有幾分相像外,她們再無其它相同之處。」雖然看不慣風流多情的貝勒爺竟然露出這種無措的表情,但紅紅仍細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芸姑娘溫婉善良,直率淳樸,所以連貝勒爺都敢惹怒,只為表達自己對您的感情。」
貝勒爺逃不了利用芸姑娘向昭鏵夫人示威的嫌疑,但同樣身為女人,她也明白如果不是對貝勒爺的感情深厚至此,芸兒又怎麼會露出令人心碎的哀痛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