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表妹,請枕邊躺

第8頁 文 / 綠喬

    「好好好,算我們認錯了。」眾花娘互相使了眼色,齊齊笑道:「你們繼續賞你們的紅葉,我們繼續去上我們的香。」

    說著,真的不再蠻纏,搖搖擺擺地去了。

    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綠竺仍擔心身邊的男子受了此等「污辱」會不開心,於是勸解道:「赫麟表哥生性風流,大表哥你可別怪他,他不是存心想讓你的聲名受損的。」

    「我怎麼會怪他呢?l赫麟淡淡一笑。

    是呵,他怎麼會怪自己呢?明明是自己種下的禍根,現在卻差點連累了別人的名聲。大哥若知道了,還不知會怎麼怪他呢!

    剛才有一剎那,他的心跳幾乎停止--好害怕,怕花娘們會糾纏到底,不把他打回原形不肯罷休。

    他雖然沒什麼出息,卻終究是個驕傲的人,這會兒,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敢認了,這多少會有一絲酸楚,湧上心頭。

    第四章

    「表哥--」綠竺掀開珠簾,從屋裡捧出一盤東西,臉上掛著淺淺笑容,「這個是給你的。」

    「什麼?」赫麟擱下手中的書卷,有些詫異。

    「噯,天氣涼了,我給你縫了件馬褂,也不知道合不合適。」她臉兒低垂,泛出微紅。

    這些日子他如此體貼地照顧她,還帶她去賞了香山的紅葉,她一直想著要回報他些什麼,可自己除了刺繡縫紉之外再無所長,只得替他做了件馬褂略表心意。

    雖然,她知道表哥身為王公貴族,哪會希罕這區區一件馬褂?但能夠親手為他披上自己剪裁的衣衫,她就竊感甜蜜,彷彿有了點「為人妻」的感覺。

    「真是的,妳病剛剛才好,怎麼又勞心勞力做這個?」赫麟嘴上輕輕責怪,心底卻也同樣歡喜。

    馬褂是白綢做的,邊角用金線繡了流雲狀的花紋,素淨中見華麗。

    赫麟將它穿在身上,雖然心中歡喜,卻又不由泛起一絲酸澀。

    他知道,素淨中見華麗,一向是大哥的著裝風格。

    從小,大哥就喜歡穿著一身高貴的白色,配上他那張絕美的俊顏,總引得人們看了又看。大家都說,赫連貝勒是真正的貝勒,毋需用奢侈的飾品來裝扮自己,只消在腰間墜一塊古樸的玉珮,或者在轉身之間讓衣帽上的花紋隱隱閃爍,他整個人便有自如深藍大海上升起的明月般耀眼。

    因為心中充滿對大哥的嫉妒,所以赫麟從小就反其道而行,總是穿得富麗堂皇,讓人眼花撩亂。

    其實,他也很喜歡素淨的東西,也未必穿不出那種韻味,但既然有大哥珠玉在先,他又何必模仿,讓人諷刺他東施效顰?

    這段日子,為了裝扮大哥,他倒是添了好些件素淨的衣服,行為舉止也收斂不少,不再似從前般放蕩形骸,儼然變成謙謙君子。

    有時候,他竟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只不過這一個他,從前被禁錮在華麗的衣衫裡,沒有人察覺。現在,他的靈魂終於得以解脫,藉著大哥的外表轉世投胎。

    「表哥,好不好看?」綠竺見他對著鏡子發呆,擔心地問。

    「好看,當然好看!」他回過神來,攬住她的肩低語,「做了這個來討好我,是不是又想讓我帶妳出去玩?」

    「人家的確有事求你,不過不是出去玩。」她調皮地眨眨眼。

    「哦?什麼事?說來聽聽。」

    「表哥,你瞧瞧--」她牽著他的手,定到桌前,取了本書遞到他眼前,「昨兒我買了這個,偏偏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所以想讓你教我!」

    赫麟翻開書頁,只見那上頭「宮商角征羽」的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像是天書一般,把他愣住了。

    「這……這是什麼?」好半晌,他才懵懂地問。

    「表哥,你又在逗我了!」綠竺努努嘴,「這是樂譜呀,你精通樂律,怎麼會不認得?」

    「哦……」赫麟心一緊,急忙掩飾,「我是問,這是什麼樂譜?」

    「琴譜,」她指了指封面,「這不是寫著嗎?」

    「哦,剛才沒注意。」

    「表哥,這裡有一曲『萬馬奔騰』,我以前聽你彈過的,你也答應過要教我的,記得嗎?」

    「是麼?」赫麟只感有汗水自額上滲出。

    「哼,你總是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不滿的人兒嬌嗔著,「我不管,這一次你一定要教會我!這曲子好難彈,昨兒我練到大半夜都還彈得斷斷續續的,鬱悶死了!」

    「好、好……」赫麟嘴上答應著,心裡卻亂如麻。

    慘了、慘了,這一次,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精通樂律的,是他大哥,而非他。

    從小到大,他連琴弦都沒碰過,這會兒叫他怎麼當師傅教學生?還彈「萬馬奔騰」呢,他恐怕連一個音都彈不出來!

    他以為換上一件素淨點的衣服就變成大哥了?他也不想想,大哥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才子,而他,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傻瓜,他憑什麼冒充人家?簡直自不量力!

    赫麟只覺一顆心沉了下來,彷彿死期已到,遠遠地看見一道他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的難關--他的鬼門關。

    「表哥,來來來。」渾然不覺他心思的綠竺推著他坐到琴邊,「快教我!」

    教?怎麼教?綠竺的琴藝勝過他千萬倍,他當她的徒孫還差不多。

    懷著一顆必死無疑的心,赫麟終於把手指擱在琴弦上。

    他的思維在這一刻有所停頓,也不知是怎麼的,指尖稍稍一用力,那琴弦竟「鐺」的一聲,彈跳起來,斷成兩段。

    「哎呀,表哥,你流血了!」綠竺連忙用帕子裹住他的拇指。

    流血了?他倒不甚在意,先前渾身一陣麻木,竟絲毫不感到疼痛。

    「這琴弦,怎麼斷了?」綠竺埋怨道:「肯定是我昨夜彈得太用力了,彈得它不堪負荷……表哥,都怪我,害你受傷了。」

    「沒事,我沒事的。」赫麟擠出一絲笑容,安慰著急的她。

    琴弦斷了,是老天在保佑他吧?又或者,是他在不自覺中故意把它弄斷的。

    無論如何,這下好了,他的手指受傷,有借口不必再彈琴了,他又贏得一點與她相處的時間。

    他並不怕她知道真相後罵他恨他,他只是捨不得,捨不得這段有她的快樂日子。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綠竺見鮮血從他指尖湧出,心疼萬分,死活不肯原諒自己,她的眼淚也隨而滲出雙眸。

    櫻唇微顫著,她忽然張開小口,含住赫麟的拇指,輕輕吮吸。

    赫麟的身子在她含住自己的一剎那,像電著了一般地顫抖起來。

    他記得,從前她做針線活扎傷自個兒的時候,大哥也常常這樣替她舔吮傷口,他曾經有一度嫉妒兩人的這種親密,渴望有朝一日,與她有所接觸的人是他。

    今天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心裡卻又感到莫名的痛楚。

    呵,那天,她用茶杯砸傷他腦袋的時候,裂了那麼大一條口子,也不見她有絲毫愧疚,這會兒,竟為了這小小的拇指,她就緊張成這個樣子……她會這樣,無非因為她以為現在面對的,是他的大哥。

    兩個人,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得到的卻是天差地別的待遇。想到這個,能叫他的心不疼嗎?

    「呀,怎麼會這樣!」剛剛吮淨指尖上的血,不料由於傷口不淺,又有另一股血從中冒了出來,驚得綠竺連聲大叫。

    而大叫之後,是六神無主的大哭。

    「別怕、別怕,有什麼大不了的,竟哭成這個樣子。」赫麟拍著她的背,輕聲勸道。

    「嗚……這可怎麼辦呢,表哥你會不會再也彈不了琴了?」她很自然地靠到他懷裡,一邊哭著,一邊道出自己的擔心。

    「哪這麼容易就殘廢了。」他笑了,「等著瞧,過兩天等我傷好了,一定彈給妳聽。」

    這話並非說說而已,這一刻,他真的下定決心,要讓她聽到他的琴聲,雖然,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學會「萬馬奔騰」似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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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貝勒爺,好久不見,我還當您再也不跨入咱們家的門了呢!」

    赫麟一進海棠院,玉媽媽就迎了出來,臉上掛著曖昧的笑。

    「我不是來了嗎?」他恢復浪蕩子的痞相,傭懶地靠到椅上,指了指隨身帶來的東西,「這些都是送給姑娘們的禮物,快請她們出來瞧瞧。」

    「姑娘們今兒都有客呢,恐怕只有我陪貝勒爺了。」玉媽媽頤手倒一杯酒。

    「都有客?」他四下望了望,「現在才下午呢,就客滿了?玉媽媽,妳甭跟我打馬虎眼,是嫌我帶來的禮物不夠重吧?」

    「唉,恐怕再多的禮物也喚不回咱們家姑娘們的心了。」玉媽媽故意歎一口氣。

    「怎麼,我哪兒得罪姑娘們了?」他濃眉挑一挑。

    「貝勒爺,您還裝呢!」

    「我裝?」

    「聽說,那天您在香山碰見咱們這兒的姑娘們了?」她斜斜地睨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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