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陶靜文
離去之前,幻狼再次轉身補充一句:「他等了一干年,要的是一份真愛,而不是一個愛情逃兵,你對他的心意有待自己花時間想清,萬一你真的不能回以真情,那麼我們會信守承諾,幫你離開這裡。」語畢,便擁著愛妻離開,留給她思考的空間。
「親愛的,你好棒哦!」裴姬傾慕地望著白己的丈夫。
「當然。」是該給她一記當頭棒喝,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向洛琪帶著迷惑、茫然地眼神望著古小月,只求心中早已存在的決定,卻仍任性地想藉由第三者的再次認同與肯定,才能釋然地行動。
「去吧!」古小月成功地盡到於第三者應有的義務,「去看看也好,否則後悔的還是自己。」鼓勵的笑容粲爛無比。
「你這侍女帶挺盡責的嘛。」向洛琪離開後,另一爽朗的譏笑聲隨即出現。
「好說。」她邊說邊品茗。
「今天天氣不錯,蠻妞,在下有這榮幸邀你過招數回嗎?」狂神坐上茶几與她相對。
「奉陪」古小月接下戰書。
天氣不錯?!冬季陰暗寒泠的天空也可稱之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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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不開、開、不開……顯然向洛琪正面臨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這裡有我需要的答案?!幻狼的這話是什麼意思?萬一……又是個令人難以承受的結果呢?可是……不看的話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
天使與惡魔在腦中陷人交戰。
基於人類好奇的天性使然,向洛琪決定一窺究競,將招匙插入,輕輕一轉——
卡嚓,門開了。
我的天啊!這房間儼然是座相片館,大大小小的照片或高或低地懸掛於白牆上,讓她看得眼花撩亂。在這裡,她看到了自己的成長史,鉅細無遺。
這張她認得,是她滿月時父母帶她去相館拍的,她手中所拿的黃色鴨鴨到現在仍保留著,相片中她看到了父母的愛,只可惜她擁有這份愛僅短暫數年。
再來是她學走路的滑稽樣;在動物園被猩猩嚇哭的慘相;全家福……
還有這張在幼稚園門口,拿著冰淇淋,紅著大眼睛、圓鼻子、扁著嘴的相片,這原是她老爹的傑作。但很顯然眼前拍這張照片的技巧相當精湛,若非專業人士,不可能在取材上照得如此巧妙。
小學畢業典禮頒獎時,她一面接過獎狀,仍不望朝鏡頭扮鬼臉、舉起勝利的手勢。
國中時,三劍客的三八樣全在其中。
高中的黃金時代,她在田徑場上的帥勁,身著各式服裝的英姿,還有為了遠在美國二老的迫切要求,她去相館照了一組藝術照,以解二老的相思之苦。
媽呀!連她穿拖鞋到樓下門口買牛肉麵的拙相也被照到了,不會吧!還有她騎機車狂飆的記錄,這個受雇拍她照的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天啊!全是她,每張都是她,她向洛琪這十八年的喜怒哀樂全收錄在其中,的有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她是何時何地拍的,這個薩傑相當有心。
他常到這裡嗎?應該是吧!
坐在大沙發椅可一覽無遺所有相片,矗立在一旁的大酒櫃更能證明了她的想法;在大的空間中,存在著一絲細微的獨特氣息——只屬於薩傑所有,沒人比她更熟悉。
答案,一個令她撼動心弦的答案。
論及回以真情?!她能嗎?這筆情債一下足足醞釀了千年的情債她還得清嗎?又該怎麼愛?她不懂,真的不懂,原本平凡如白紙的她,如何承受得起卓絕一身的男人的愛?也許幻狼說得對,她是個愛情逃兵,事到臨間依然選擇逃避。
不是無情,面對這樣一個男人孰能不動情……
真情——對愛尚且茫然無知的自己,不配談感情,談情說愛得負責任,這才是真愛,不是隨心姿意地敷衍,是要靈魂真正的坦誠,這些薩傑全做到了,而她未及其一半,向洛琪啊向洛琪,你何其有幸被人足足愛了恆久的歲月,當下她作了一個決定——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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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極了!命運的安排總與她背道而馳。
給了自己一星期的期限來改變他,救回他的生命,屬於人類的生命。那傢伙倒好,僅用了數天的時日便將原本已糟得離譜的爛性格改變得更為徹底,召集在他身上已見不到詭變多端的雙重性格,而是爛到最高點的狂野猛浪,以往的冷酷已不復見,充斥在他體內的是一份全然的、單獨的猛浪個性,雖然這改變並不是他自身所願意的。
這也同時意味著,她若不再加快救他走出黑暗的腳步,待他連僅存的人性都被邪性吞沒了以後,想救他恐怕是回天乏術。屆時,這人間真要多出一名不折不扣的吸血惡魔了,一星期,成敗全決定在這期限中,成功的話國泰民安,否則水深火熱。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想必她會榮膺第一人。
為了這艱巨的任務,她的生活作息也有重大的改變。配合他嘛!晝伏夜出,白天與他一同窩在那具棺木裡,夜晚再陪他來飄西蕩,最誇張的一次是陪他到某家大醫院的大血庫偷血喝,她負責把風,向洛琪發覺他挺有良心的,只偷存量最多的O型血袋,瞧他喝血的模樣與喝白開水沒啥兩樣,還是那樣地自然、優雅,她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歎不完的無奈。
真諷刺,向來怕吸血鬼如蛇蠍的她,如今竟然與其共眠,形影不離。
今夜他兩人則出現在一家PUB中,他的目的是獵物。
雖早已明白這是他一貫的獵物伎倆,這爛習性也早在首次改變中養成,但她就是無法漠視,無法不在乎了。
幽暗的環境中,自然而然形成了情色的氛圍,挑逗呢喃的耳語,激情放浪的情侶,嫵媚誘人的嬌笑聲,濃烈漫於空氣中的酒精味,尼古丁謀殺著她的嗅覺神經,震天價響的音樂配合著擺動熱情的男女,這樣的畫面她從未拉觸過,不置可否,人類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像向薩傑傾身獻媚的女人一樣,她們選擇了飛蛾撲火,她則冷眼旁觀。
向洛琪身處的位置是PUB中最陰暗的角落,遠離喧嘩的地帶,她單獨使用的圓幾上僅有一杯冰開水,黑暗包圍了她,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但她卻能看到PUB的每一處,包括與她數尺相對的那群男女。
從頭到尾,她就這麼坐著,看薩傑不發一語,僅是單獨坐著便能吸引來群花蝴蝶。打從一進到這裡,薩傑便將她安排在那兒,自己則坐在數尺之外的長沙發上,像只慵懶的獵豹等待著獵物上門,很明顯地,他成功了。
習慣性地輕嘴著右手大拇指,雙眼始終未曾離開過那群談笑風生的男女,心中的某個角落在淌血。
他在向她證明什麼?向洛琪可以感覺到他時而投射過一的眼神中潛藏著一絲挑釁,以及他看她時嘴角那抹別具深意的笑,這男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帶她到這裡來,就是要讓她撲克著他如何玩弄女人於股掌之中?
真可悲,她為這些女人惋惜,百媚盡出,為的就是要博君一笑,當她們知道眼前這男人的真實身份後將作何感想?能將英俊懾人的惡魔聯想到一塊嗎?
今晚他休想用那雙手碰她的半根汗毛,更別妄想用他那性感至極的唇吻她。
他是如何辦到的,能在那群女人渾然不知的狀態下吸她們的血於無形。
在考驗我?向洛琪確實地想,每當他將齒痕印在女人頸上時,深邃銳利如鷹的眼神定會鎖住她,向洛琪告訴自己不能閃避,否則她就輸了,這是薩傑的挑戰。她勇敢地迎向他,向洛琪不禁覺得好笑,這算什麼?像是為人妻的看到了自己的丈夫打滾在女人堆中,只能暗自醋海生波,嫉妒在心,卻不能有所行動。
驚詫地發現自己竟會心痛,捧起茶杯飲下無味平淡的開水,卻突然發覺水中竟有些熱,杯中原本平靜無波,被數滴激起了陣陣漣漪,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水杯擋去了大半的臉頰——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向洛琪站起身往外走去,此刻的她不想再望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今晚的負既乾燥又凜冽,即使拉緊了絨毛外套仍阻擋不了寒風的侵略,深夜的長街蕭條寂靜,寥寥數間店家閃爍的霓虹燈為這清冷的黑夜增添了些許溫暖的色彩,可她的心卻還停留在飄雪的邊緣——為裡頭的男人。
蹲坐在店外的石階上,雙手環起,將頭埋進腿與身體之間,放任情緒發洩,一滴、兩面三刀滴……石階上落下了數滴晶瑩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