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陶靜文
原來這就是中國,「我也是中國人,可是為何我沒有印象,只有模糊的感覺?」
「小月啊,那是因為你的記憶尚未恢復,當然不記得羅!」裴姬心血來潮地拿過地圖,在上頭翻了翻後幽幽道,「看到這塊最下面的土地沒,雲南省,我的家鄉。」
「家鄉?那我的家鄉呢?在哪兒?」古小月信任地詢問二人。
「呃……這……這……」兩人支支吾吾,誰也不敢輕易洩漏狂神嚴禁的秘密。
「說啊!」她催促。「快說啊!」這下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你鬧夠了沒!」
陰沉的嗓音由視聽室門外傳來,狂神暴風雨前的怒容出現了。
慘了!三個女人心中同時警鈴大作。
「幹得好,嗯,你們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還是故意和我作對。」狂神的鷹眼投射出的極光沒人敢迎視,即使老與他抬槓的裴姬也有些心虛,噤聲閉口,她們全違逆了狂神嚴禁的事項。
「裴姬、小琪,我明白告訴過你們,別再讓古小月碰這些東西,你們也答應了,為何出爾反爾?」首先,矛頭指向兩人。
兩人對看,她們理虧在先,還能解釋什麼?沉默是金,他要發飆就由他去吧!狂神的怒火風暴誰能攔阻。
「出去。」他的銳眸鎖在恐慌的古小月身上,下令只針對兩個老早就想逃之夭夭的失信者。
好自為之吧!古小月,拜拜!我們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向洛琪的唇語被狂神一記寒光截殺,摸著鼻子,兩個女人識相地離開刑場。
好不夠義氣哦!烈這麼生氣,她們還讓她獨自留下,萬一烈動手打她怎麼辦,她從沒看過烈這種恐怖的神色。真嚇人!
「烈,我……」
「住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曾怎麼答應過我,我們約好的不是嗎?」他不容置否地截去她的解釋,全身蓄勢待發的怒焰籠罩在他頎長的身形上,朝她一步步逼進。
節節退守的古小月已無路可退,橡木桌緣成了她唯一的支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違抗我們之間的約定,而是……你別瞪我嘛!你這樣子我實在講不出話來。」烈好過分,只知道凶她,一點也不關心她的想法。
「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的態度,這已經是你第二次背叛我,而我非常痛恨『背叛』,你說,我還能如何對待你?」他一把抱起她,讓古小月坐在橡木桌上與他平行對峙。
腳跟離地後著實讓她安全感盡失,他佈滿赤焰的眼睛就在正前方,不偏不倚地瞪視著她,「我……我不記得除了這次,我還有哪次不聽你的話了,我一向很乖呀,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照著做,像你要我打針吃藥,要我吃這吃那,我也沒吭過一聲,還有……」
「夠了,古小月,你可真行,不論是以前的你或是現在的你,總會做出與我背道而馳的事,我清楚地告訴你,只要你人還待在我身旁一天,就永遠也別想踏進中國那塊土地半步,除非我死,聽到了嗎?除非我死。」
「為什麼?那是我的家鄉,為什麼我不能回去?」今天終於讓她鼓足了勇氣,問出始終埋藏在心底的疑問,烈為何如此討厭她與任何有關中國的事牽扯了。
「沒有為什麼,那裡不值得你回去,你古小月已不屬於那裡,你只屬於這裡,屬於狂神我。」她要何時才能清醒?是中國重要還是他,讓她回去?哼,想都別想,她只要一踏上那塊土地就不會再回來了,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在心頭滋長,古小月的歸屬性太強,一旦讓她認清了來時路,想再追回何其困難。
「不對,」她矢口否認,眼神堅決到令人摧毀不了。
「你說什麼?」狂神霎時被她異過平時嬌柔的話語給震住,古小月自我的判斷力正在否定他,正如以往。
「你們說我失憶了,你又說我不屬於過去只屬於你,但我卻想說,沒有過去我誰都不是,甚至連我自己,明明有段記憶在我之前存在過,可你卻將它埋在一個我永遠也找不到的角落,甚至殘忍地讓我永遠也到不了那個地方,那片我的土地,烈,我真的很想找回真正的自己。」眼前螢幕上的滾滾黃沙是那樣熟悉,她非常嚮往啊!
別這樣看我,我沒錯,就算你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又如何,另一場悲劇將會隨著你的歸屬而發生,最後的下場——生不如死的人必定是我狂神,而你古小月留在殘酷的現實守著過去的慘痛回憶,又有何意義?
「別再說了,算我求你,別再想回憶,別再想中國,只要想我就夠了,想我們的未來……」他原本激動的語氣已幾乎期求,望著古小月依舊定在他背後螢幕上的癡迷,他的心正被掏盡挖空中。
「未來我根本無法設想,沒有過去,哪來的未來。」她幽幽的道出心中那股哀怨,烈真狠得下心見她如此茫然徬徨,夜夜在夢中回憶掙扎摸索?
「給我醒醒!」狂神見古小月的一顆心已由他身上飛往中國,碎裂的心燃起遼原的火,吞噬著他殘存的理智。
「你的過去像團密麻雜亂又慘不忍睹的棉絮,不值得你留戀,你已忘了幻滅過多少次,參與過多少次危及性命的死亡遊戲,這就是你的過去,如何?精彩嗎?還是你想聽更詳細的情節才會滿意。」他像頭髮了狂的猛獸,無情的摧毀獵人的守備。
「騙人!」烈為什麼要這麼說?絕不是真的,絕不是。
「是你模糊的記憶欺騙你自己,中國是你的惡地,這裡,你給我看清楚,只有我和這裡才能給你另一片全新的自由天地。」為何被當成這般下場的你仍執迷不悟?他在心中吶喊。
「你胡說!」古小月被他毫不遮掩修飾的一席話,震得淚眼迷糊,「我不會那麼慘,我會像一般人一樣,有一對愛我寵我疼我的雙親,一群友愛的兄弟姊妹,我上學……我……我還……有好多朋友,是你……是你將它們全藏起來了,故意讓我找不到,你好自私……」她激動地跳下桌子,離開他的暴風範圍。
「我自私?哼!」狂神忿恨地拉開椅子,他需要清醒一點的頭腦才能喚醒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的方向仍看向倚在門旁的古小月。
「夢該醒了,你說的一切全是夢想而非真實,我承認我自私,我不想讓你恢復記憶然後斷然離開我,我不希望你再回去隨一切後果,聽懂了嗎?」
「我不會因為恢復記憶而離開你,除非我出事之前你曾做了令我受到傷害的事……烈,你有嗎?」
「沒有。」那不叫傷害,那只是一種佔有的手段,他不曉得雷風竟因而殺了古小月,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此地步,他沒有傷害古小月,沒有!他對她的心天可憐見。
「那為何不讓我回去尋根?」烈,你究竟在想什麼,為何突然間我覺得你好遙遠,為何我總覺得我正步上你一手排演的戲中,我在裡面找不到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你只留了一團迷霧讓我深陷其中,摸不著光明的方向,如今你下令暫停,戲已落幕,卻又不肯讓我走出幕前,天啊,我因而遺忘原本的自己,存在幕中的我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真是假,是實或虛。
「古小月,放了我,也放過你自己,別再問了,我禁不起你今日像個失了控的靈魂一般急欲尋回自己的軀殼,一個已經毀滅的軀殼,你需要休息,暫停這個話題,讓我們恢復正常,OK?」或許經過今日後,他的封鎖行動會更加徹底,目前讓兩人平靜以後再說,今日的爭吵不會再重演。
「不,不OK。烈,我想……我必須重新認識你一次,因為我發覺自己被你截斷存在背後的事實,是否正是你急欲掩飾的罪惡——對我。」
他們說:她失去了記憶,失了心。可是她還有思緒,還有夜夜殘夢,還有潛意識,她想過也思考過,無時無刻。
在近期一次醫生對她實行心理治療測驗時,她發覺了一幕不該出現的影像——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她沒對任何人說,連醫生都不知道。
「你們在嘔氣?」挺著球似的便便大腹,向洛琪手操控遊樂器,另一手撈起一罐可樂暢飲。
「除非他肯讓我去一趟中國。」想起那天無理霸道的烈,她就一肚子委屈與不快。
狂神這次真的發瘋了,對他疼如珍寶的古小月竟理也不理一下,不再叮嚀她飲食,不再關心她的種種,任由她去。
「除非她肯放棄回中國的想法。」他比她還固執,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退讓,他甚至還傚法秦始皇,來個「禁書」行動,一整套價值不菲的「中國簡介」錄影帶與書籍全被人銷毀,蓄意破壞的惡行只差沒實行「坑儒」,否則向洛琪與裴姬哪還可能這般優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