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沙沙
四周的人若不是粉領族,就是雅痞新貴,要不是大家忙著竟爭彼此的注意力,一定會對她側目而視。
不過,當青艷聽她報告完前幾天的「抓狼」事件後,就不只是側目而已了,眼珠子都有脫眶而出之虞。
「天哪!妳就這樣卯上那爛人?他若明天跟蹤妳下公車,準備趁妳不注意時捅妳一刀怎麼辦?」
「就是這種心態,讓壞人吃定好人。」恣然撇嘴,「好人明明有理,卻怕壞人報復,而壞人卻不怕自己害過的人回來報仇。好人就是輸在怕死!只要膽子大,什麼壞事做不出來?好人卻是連做好事都怕!」
青艷沒辦法辯駁,只能歎氣,「妳還真不怕死!」
「對,不怕死的人,才能不怕活。」
青艷仍不住撫著胸口。認識恣然一輩子了,還是不能習慣這種不時發生的驚險事件。
「就算妳不怕,也不表示真的不會惹禍上身啊!」
「放心,機率是奇小無比。」恣然已經拿起菜單來看了,「壞人都會挑對象,像那個小女生,他一定是先試探著摸一下,確定對方怕事才會食髓知味、愈摸愈起勁。像我嘛,他和我一對陣就知道我會槓到底,所以絕對不會自討苦吃、再來找我麻煩,免得反吃更大的虧。」
「妳以為壞人都這麼講邏輯的哦?」青艷終於露出鬆口氣的笑容。
「他們的邏輯就是利益,有利於己的事才做,無利的絕對不做。所以壞人很好捉摸的!」
恣然決定了,海鮮濃湯的照片看起來真可口,希望菜單沒有廣告不實。
「哈哈!」兩人點了午餐,等午餐終於送上,青艷才忽然回想起故事的細節,
「妳隨口也掰得出什麼記者哥哥,真服了妳!」
「我們有記者同學嘛,不算掰得太遠。」
青艷開始挑著菜吃,「對了,妳覺得我今天的口唇顏色如何?」還嘟起美唇飛吻一個。
雖然請教恣然這個不施脂粉的人有點奇怪,但恣然從來不會敷衍說好話,所以可以聽到坦白誠實的評語。
「太鮮艷,整張臉就看到那片雪裡紅,滿嚇人的。」
「真的?」
青艷趕緊打開粉盒,技巧熟練地拭去約百分之三十的口紅層,再補上另一道較為柔和的色彩。
「這樣呢?」
「好了一點。」
雖然和讚美扯不上半個邊,青艷聽了卻大為滿意。
「妳要不要也試一下?我幫妳擦,這可是有百合香味又加了多種維他命的新口紅……」
「謝了,跟著午餐進肚子,再多維他命也抵不掉人工色素的致癌成份。」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青艷吐吐舌,把口紅和粉盒收回皮包中,又習慣性地鬥起嘴來。
「妳啊,沒事也在臉上加點色彩好不好?肉色可不是天下唯一的顏色!」
「我以真面目示人,免得晚上卸妝上床時,嚇到無辜的男人。」恣然正經八百地答道。
「什麼男人?哪裡來的男人啊?妳這樣不修邊幅下去,床上根本沒男人可嚇!」
「那又怎樣?」恣然越界攻擊青艷盤裡被遺棄的肥肉。
「怎樣?妳是怎麼演化來的啊?妳從來就不會『想要』嗎?」
「我DIY。」
青艷一口湯噴出來,射得老遠。
「恣然!」
「喂,妳這個花花女郎,請不要連最基本的性常識都大驚小怪好不好?」恣然若無其事地擦桌子。
青艷撫著胸口,「我不是大驚小怪,是妳這種怪胎簡直非人類。」
「哪裡怪了?妳難道沒有聽過,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自慰,剩下那百分之一只是死不承認?」
恣然投給青艷的眼光,幾乎帶著憐憫。
「問題是誰會以這個自豪啊?!還說得這麼稀鬆平常……」
「難道天天想男人、找男人、巴著男人不放,就足以自豪了?」
青艷仰天翻白眼,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
「每個人只能活自己的,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別人身上,死到臨頭了才會後悔。」
「妳那張嘴喔……」青艷搖頭,「不不,不只是嘴,妳從頭到腳都很沒救!頭髮清湯掛面,臉部既沒保養又沒化妝,穿的是地攤貨,踩的是清倉鞋……但這些都沒關係,最完蛋的是頭髮底下的那顆腦袋,冥頑不靈!」
「我以為妳要說我少了一顆心。」恣然嘴角帶著笑。
「沒有少。妳愛家人、愛朋友、愛動物,甚至有不少男性朋友,只是妳的思想實在太奇怪了,是不是書看太多啦?」
「有可能。」恣然點頭,「我人生經驗也沒比誰多到哪裡去。」
「什麼人生經驗啊?我們同班、同校、同一社區、甚至還進了同一公司!妳經驗過的我哪裡沒經驗過了?」
「相反的,妳經驗過的我都沒有。」恣然專有的那種若有似無的笑容又來了。
青艷揮揮手,對自己的「艷」名遠播從不在意。
「就是說啊!而且妳家庭又沒破碎,也沒被誰虐待過……」
說到這裡,青艷倒抽口氣。
「妳、妳……妳不會什麼時候遭遇不幸,卻不敢告訴我吧?」
「神經病!」恣然終於笑出聲。「妳看吧?拒當花癡的女人,立刻被人當成有一毛病或是女同志,甚至性侵害的受害者。難道女人的人生目標,就是在求偶?」
「但也沒必要唾棄男人吧?」
「我不唾棄,別來招惹我的都是朋友。」
「算了算了!」青艷雙手一攤,「我們這個話題談過幾千遍了,談也是白談!」
「那是因為妳只要一開口,就會跑出『男人』兩個字,所以我們才會聊來聊去都聊到這裡來。」
恣然其實不介意這個話題,通常談話的對象想談什麼都好,她一律配合,只是不能保證真心話不會嚇到人。
她很正常啊!哪裡怪了?她看到的怪人怪事才多呢,身邊這個死黨余青艷就是一個。
聽說這青艷二字還是余爸去求算來的,真是笑死人了!
余青艷?我是青樓艷妓?
要不是從不信什麼算命不算命的,恣然還真會以為青艷見一個男人就玩一個的作風,就是被名字給害的。
「說到男人啊……」青艷眼睛一轉,又滿臉發光了,「不是我說,我想我可能終於找到了!」
「妳找到過很多個,這是哪一個?」
那種光芒太過熟悉,就算在恣然看來真是怪,也早已見怪不怪。
「那些不算啦!這種事要靠自由心證,只有真正找到了才會頓悟,以前的都是執迷不悟的結果,不算不算!」
真可憐,那麼多男人了,還是執迷不悟啊。
「那妳說『可能』終於找到了,請問大小姐妳到底是『悟』了沒有?」
青艷顯然還在雲上飄,眼光如烈陽般燦爛,雙手捧著心。
「什麼?」
恣然微聳肩,「沒什麼大不了的。」
青艷不耐煩地拍了下恣然的手背。
「妳不要岔開話題,我正在報告我墜入愛河那驚天動地的一刻耶!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妳懂不懂啊?」
「不懂。」這是真心話。
「也對。妳要愛上人了才會懂的。」換成青艷滿臉的憐憫了。
「有些事,就像死亡,少了那份經驗也是好事。」
青艷知道恣然的嘴太厲害,下定決心不再被她擾亂,再接再厲報告下去:
「他也是我們公司的喔!只不過和妳我都不同樓,妳保證是沒見過啦。他不高,戴著金邊眼鏡,很斯文的長相,常打素色領帶……有沒有見過?」
不是保證她沒見過嗎?恣然半笑不笑地問:
「怎麼聽起來不像妳喜愛的型?」
是真的不像。不高、斯文、打扮樸素、還四眼田雞?
這些形容和青艷過去的男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我哪有什麼喜愛的型!」青艷打死不承認,「我的男人有小湯哥型的、小馬哥型的、史恩康納萊型的……連阿諾型的都有,哪裡定過型了?」
「就是那些都太有型了,這個聽起來才怪。」
「他是書生型的!」
青艷繼續捧著心,在恣然眼中活像個心絞痛突發的病人。
「喔,書生型的。」恣然點頭,「但妳為什麼突然看上書生型的?。」
以前好像沒有過,不過青艷的男人太多了,她記不清楚。
「我根本沒看上他。」青艷語出驚人,「兩個禮拜前我不是和那個該死的齊紹明分了嗎?不記得?沒關係,那個人渣忘掉最好。我們本來一頓分手午餐吃得好好的,最後好死不死卻又吵起來,我跑回公司,趁電梯沒人,一路尖叫到六樓,非常痛快。
「但六樓門開了,沒人進來,我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杵在原地看電梯門又慢慢關上,但電梯卻沒有動,整個世界好像停了,忽然覺得天底不只剩我一個人,好寂寞、好寂寞……所以我站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滿臉花花,管它嚇死人也不償命。」
恣然知道青艷發的是什麼瘋,就是吸了太多那種叫愛情的毒,發生所謂的crash現象,每次結束一段就要來上這麼一次,不過一向都是在她面前,或躲起來一個人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