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唐紫
「非是不將夜未央放在眼裡,而是紫雲煙深信自己的能力,恐怕你的規矩是徒然浪費時間。」
「蠻橫且狂傲。」風入畫笑道,「不過,入畫倒欣賞這樣的人。不如我們雙方各退一步,我出個問題,你若答得令我滿意,我便回答你的問題,如何?」
「公平。」
「好,我問你,你對『道』字做何解釋?」
「宇宙人生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平常聞見所及的種種現象,是為本:另一則是現象背後的根本原理,是為本。而本,是宇宙人生最終的『道』,道的基本性格是『無』,而未的性格則是『有』,何謂『有』?譬如花木、車馬、朋友、親戚,一般認為存在的東西,稱之為『有』,為何說『道』是『無』呢?因為『道』是創造現象,決定現象之所以為現象的終極實在,它沒有形體,無法用一般的語言概念描述,而現象的存在都是具體的,有一定的性質和形貌,如一杯水,不能同時既沸騰又冰冷:一個音符不能又是宮又是商。『道』則相反,它不見一定的性狀,廣大無邊,既超越具體的現象,又是瞭解運用現象的依據,現象既是『有』,『道』自然就是『無』了。」紫雲煙維持一貫的淡漠語氣,娓娓論道。
「你解釋得很詳細。龍非池中物,入畫見識了。」風入畫笑了笑,「你可以說出你的問題了。只要入畫能力所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下有兩個問題請教。第一個,拳魔風岳的落腳處。」
風入畫聞言,心下一震,表面上不動聲色,冷靜笑問:「拳魔風岳早於二十年前退出江湖,你問我他的落腳處豈非強人所難?」
「我如此問,原也不指望會有答案,只是抱持一絲希望。因為姑娘湊巧姓『風』,紫雲煙立誓尋遍天下風姓之人。」
「好驚人的毅力,只不知俠士為何要尋拳魔風岳?」風入畫小心的問。
「報仇。」紫雲煙眼中泛起了殺意。「滅門的血海深仇。」
風入畫聞言,驚愕的睜大了雙眼。
滅門的血海深仇?!義父他……
「第一個問題作罷吧。第二個問題,是這張羊皮。」紫雲煙將前日得到的羊皮遞給風入畫。風入畫接過展開,內容竟是一片空白。
「空白的羊皮?」她不解。
「你可有方法讓羊皮其中的內容浮現?」
「方法不外火烤、水浸、刀削。」
「無效。」
「這……」風入畫被難住的皺起眉頭,「一時之間我也看不透。不如羊皮暫留夜未央,待入畫深入探究,三日後,定給俠士答案。」
「不行。」
「為何呢?」
「羊皮既是我所有,其中的秘密自然我得第一個知道。三日內你若解開羊皮之謎,難保秘密不會外洩。」
「你的個性十分小心。」風入畫笑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
風入畫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入畫無能為力。」她將羊皮物歸原主。「很遺憾,你是第一個受入畫賞識、卻仍空手而回的人。」
「哼!」紫雲煙冷然的收起羊皮,不發一語要轉身離去。
「稍等一下。」風入畫笑著阻止他。「俠士空手而回,多不好意思,不如入畫送你一個忠告。入畫對相術頗有鑽研,觀你面相,俠士近日內必有災劫,請小心為是。」
「哼!」紫雲煙再度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夜未央。
唉!風入畫幽幽長歎,她的話可不是兒戲。
這紫雲煙說是要找風岳報血海深仇,這風岳便是義父啊!
義父的個性激烈極端,斬草除根,又豈會放過即將尋仇的紫雲煙呢?
滅門血案,義父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風入畫不懂,也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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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樓,外護五行八卦陣法的綺樓,表面上它是夜未央主人風入畫的繡樓,事實上它的底下卻也是四通八達,別有洞天,玄機暗藏。
一處石室,室內只有一張石桌、一張石床,石桌上有一盞燈火、昏昏暗暗。
石床上盤腿坐了一名老叟,滿頭華髮,眼光銳利似鷹。
風入畫恭敬的垂眉斂首,心驚膽戰的站在他面前。
「紫雲煙不能留。」拳魔風岳,二十年前江湖道上人人聞之喪膽的魔頭,如今雖已白髮蒼蒼,仍舊不移當年的邪心魔性。
「是。」風入畫心裡其實十分不願意,她只消一看,便斷定了紫雲煙並非邪惡之人,何況他身懷血海深仇,她十分同情,但這些她只敢在心裡盤想,不敢輕露門風。「但入畫詳觀此人,可以肯定他功夫十分了得,女兒不知……不知如何取他性命。」
「呵呵呵……」風岳忽然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風入畫瑟縮了一下。「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風岳邪惡說道。
「入畫不明白義父的意思。」風入畫顫抖的小聲說道。
義父雖然是扶養她長大的恩人,但她自小便十分懼怕他,總覺他不時流露的邪心惡性,和她本身仁義為上的思想大相逕庭;義父的不擇手段、濫殺無辜,更讓她膽寒莫名!
她十分厭惡殺戮,但有時卻迫於無奈,不得不如此做,倘使她萬不得已,須為某個目的而被強迫殺人,她所選擇的犧牲者,也一定是奸詐險惡、生而無益於世的小人!
她不敢說自己沒殺過人,但她自認沒有殺過好人!沒有殺過一個正入君子、仁心俠士!
「製造機會,讓過路人為你和紫雲煙起衝突。」
「過路人惜才愛才,或許不可能如此做。」風人畫痛苦的說。她最不希望的便是這種場面,她不希望這些正人君子有所傷亡。
「呵呵呵……」風岳又發出了一串冷笑,「為了你,過路人會去做任何事,他和紫雲煙交手,兩敗俱傷,我可坐收漁翁之利。」
「義父,過路人非死不可嗎?」風入畫忽然焦急的問。
「嗯?」風岳銳利的瞪了她一眼。
「我是說……」她的心狂跳了一下,「過路人氣度恢弘、心繫天下,或許不會為了我一個女流之輩而輕易犧牲,令我用感情牽絆住他、讓他為我而死的計畫是否可以作罷,再另謀他法?」
「呵呵!」風岳再度深沉的笑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是殺他最容易的方法,過路人和紫雲煙是我一統江湖最大的障礙,非除不可,莫再多言。」
「是。」風入畫默然垂首。
「你上回演練的『長河落日』,我後半式記不起來,你再演練一次吧。」
「是。」風入畫不能拒絕。
過路人的懷疑沒有錯,她風入畫確實有樣異於常人的本領,那就是一套武功,她只消看一回,便可完完整整的學了起來。雖然她的內力不夠深厚,招式不若他人猛厲,但架式卻是十足成了。
有這樣的天賦異稟,不知是幸或不幸?
風岳對她這項才能很是善加利用,只要來夜未央叩疑的是道上名人,她釋疑的條件便是要對方演練一套最富盛名的功夫,就像過路人的「長河落日」一樣。
她將招式記在心裡,再演練給義父觀看,風岳便是透過二手學習。
藉由這個方法,風岳已經累積了不少道上名派能人的絕學,更甚者,再做改良,青出於藍。
風岳此刻的武學造諧,只怕比二十年前更精進,更駭人了!而這,更促使了他一統江湖的野心,企望成為武林第一人,無與能比。
風入畫在心中深深歎了一口氣,她明白,讓義父得他人絕學而武功日益精進並非武林之福,但她又能如何呢?
她沒有能力忤逆,更沒有能力反抗!
在外人眼中的風入畫是絕美而聰慧,可是一旦落人風岳之手,也不過只是美麗的傀儡娃娃了。
唉!苦海!
任她絕頂聰明,也脫不出養育之情的牽絆!
她無奈的演練起了「長河落日」。
第六章
獨立小橋,清風滿袖。
寶橋上,風入畫心事重重,任湖風吹亂了秀髮,也絲毫無所覺。
「小姐,你又在想那個人了。」甫至寶橋的侍劍瞧風入畫失魂落魄的,便幽幽開口。「那個人」指的自然是過路人了。
風入畫聞言,朝她無奈輕笑。侍劍是四個貼身侍女中和她最投緣、最要好的,她們倆年齡相近,她心裡看侍劍做親妹妹一般,什麼秘密也瞞不了她。
「很奇怪,我本不該想他,但卻怎麼也克制不住,腦海中就自然而然浮現他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唉!」風入畫輕歎口氣。
「這有什麼難?」侍劍笑道,「想他就繼續想,為何要遏抑內心的感情呢?姻緣是天注定的,小姐和他有緣,逃也逃不得。」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過路人和我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條,他還是離我遠些好。」
「我可不這麼認為。」侍劍不以為然,「小姐,侍劍和你如同姊妹一般,你的心事我豈會不瞭解?你過得一點也不快活,主人總是逼著你做些你不喜歡的壞事,侍劍看在眼裡,卻無能為力,但過路人卻可以幫你!他武功了得,人又足智多謀,他一定可以救你脫離苦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