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彌爾
尤命見狀,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接住。
看著懷中佳人梨花帶雨的面容,尤命優雅的一笑,這個女人已膽小到無論任何人事物都恐懼嗎?盞兒卻完全不同,她的智慧、膽色和氣魄讓天下多少男人汗顏,而這女人沒有一處和她的妹妹相同,說是姐妹確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深宮中的煎熬使她更脆弱,以手指抹去她的淚,尤命突然有種想看她笑的衝動。
「皇上,盞兒會不高興的。」玉碗兒如受驚的小鹿,倉皇地逃脫了尤命的懷抱。
「皇上?盞兒?」
她為什麼一直誤認他為皇上?他真不明白。見玉碗兒侷促不安的神情,他對牆上佇立的鷙兒做出手勢,鷙兒飛到他的手臂上。
玉碗兒乘機跑出紫靈苑。
尤命將視線拉回到鷙兒身上,才發現鷙兒爪上綁著的小紙條,那是玉盞兒捎給自己的訊息。紙條上寫著她已為他安排好住所,並約定了和他相見的日期、地點。
他蹙了蹙眉,看向鷙兒,「你的新主人只讓你捎信給我,卻不說明為什麼要引我入宮。」
尤命帶著滿心疑惑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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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不想他出現,為了你,我會去處理。」玉盞兒為龍昊理好衣袍,她清楚他們將面對什麼,那是多麼殘酷的事實,所以她再次詢問他的意思,不希望他未來後悔。
「有什麼麻煩我自己處理,我不要你的手染上一滴血。」他執起玉盞兒嫩白的手輕吻掌心。
她和龍昊走出翔宇殿,目送他離去,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她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像一個送丈夫出門的小妻子。
玉盞兒拭乾不知不覺中流下的淚,轉身吩咐銀羅:「我們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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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盞兒很細心地將重逢的地點選在一片開得極盛的桃花林中。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讓尤命驚喜地轉過身,喜悅的目光在與來人相觸後變得震驚。尤命不敢置信的呆望著面前的人,行商多年所養成的內斂、沉穩性情,此刻也被驚得蕩然無存。
龍昊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他早知今日會見到一個酷似自己的人,可相像程度之大,也讓他一時難以自控的呆住。
「非常像是嗎?」一道悅耳的聲音從桃林深處傳來。
「盞兒!」尤命驚呼,當年他救起的小女孩如今已長成一代絕色。
「尋哥哥,好久不見。」真的好久,起碼有十年不見了,一輩子並沒有多少個十年,若一輩子都活在一個彌天大謊中,更是悲哀。
玉盞兒走向兩人,站在他們中間。
「尋哥哥,十多年前,盞兒答應以查出你的身世之謎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現在盞兒查出來了,但你真的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看著站在對面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人,尤命點了點頭,這是他今生最大的心願。
玉盞兒又望向龍昊,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後悔。
龍昊劍眉緊皺,依盞兒的神情,他可以推斷出事情絕非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現在已由不得我了,不是嗎?」
「好。」玉盞兒下定了決心道出一切:「尋哥哥,你舅父是不是每逢入冬十月及入夏五月才會去移天山莊,而且從不告訴你他的姓名,還不許你和任何官場中人接觸,更不許任意入京。」
尤命點頭,他舅父一向行蹤隱密,他曾幾次差人秘密查訪跟蹤,卻沒有任何收穫。
龍昊的眉皺得更緊,他聯想到一個人——姒文忠,因為他每逢十月及五月必然會以腿疾為由請假休養。
「昊,你母后貞妃當年生產時所有侍奉的宮女、穩婆、太監,全部因侍奉不周而判死罪,當夜便斬立決了。所以,那夜貞妃生產的情況只有姒文忠知道真相。昊,尋哥哥,你們如此聰明絕頂不會看不出其中端倪吧?你們並不是單純長得相像而已,你們是孿生兄弟!」
「不可能,我沒有同父同母的兄弟,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龍昊不敢置信。
尤命則低頭不語。
「是姒文忠用食盒偷大換日,偷走了還在襁褓中的尋哥哥。」
「你怎麼知道?」尤命、龍昊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問。
「御膳房的總管李公公入宮近三十年,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也在宮中,就在貞妃宮中當差。你們出生那天她就在場,貞妃產後血崩,宮內到處是血,那個小宮女當時年僅十三歲,見血就嚇暈了,由於情況太混亂,其他宮女就把她抬到了帷帳後。當姒文忠要殺所有人時,哭喊聲讓她醒了過來,但她不敢出聲,一直躲在帷帳後,親眼看見姒文忠以食盒偷走了一個小皇子。之後她被李公公收留在宮中二十多年,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幾年前李公公求我將她送出宮,找一個住處安置,當時我沒多想,直到遇見昊,我發現你們的相似,求證之下,她才對我講出這個秘密;這便是當年的真相。」
玉盞兒頓了頓後繼續說:「尋哥哥,你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可解開。為什麼你五歲時便會擁有富可敵國的移天山莊?因為他偷走了你的一切,便以財富補償你;為什麼他不准你入京?因為……」
「不要再說了!」尤命大吼阻止她再往下說,他的身世原來是如此,他一直以為是世上唯一的親人,竟是把他推出原有生命軌道的人。
「他為什麼這麼做?」尤命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是什麼理由讓姒文忠這麼做,讓自己妹妹的亡靈在天不得安寧。
「為了權力,兩個同時出生的孩子,必然不會馬上被封為太子,所以他偷走一個,利用先皇對皇后的愛,輕鬆地將另一個推上皇位,掌握天下至高的權力。而他便能操縱留下來的那個,間接掌權,若留下的不聽話時,他還可以用宮外的那個來要挾他,甚至取而代之。」龍昊說出原因,露出一抹苦笑,原來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便是別人陰謀裡的一部分,幾乎成為一個傀儡。
尤命笑中帶淚,聲音讓人聞之心碎,「所以我只是個政治犧牲品,一個替身,別人的影子。」
「誰先出生的?」龍昊不能不問,他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實至名歸的皇位繼承人。
兩人目光同時投向玉盞兒索要答案。
「我不知道。」她聲音無力,因為她清楚龍昊在想什麼,她真的不想說。
龍昊目光如炬,逼視著她,也萬分清楚她的心思。「盞兒,你一定知道的。」他們的震驚已太多,不在乎多這一個。
「盞兒,是誰?」尤命同樣以企求的目光迎向她。
龍昊再次逼問,尤命也一再催促。
「你們真想知道?手心有紅痣的是長子。」
尤命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那顆硃砂痣如血般刺目。
玉盞兒緊抱住頹然倒下的龍昊,以自己的力量支撐失去信心和勇氣的愛人。
「為什麼是我?」尤命狂吼,所有的仇恨怨懟無處發洩,他把充滿恨意的目光射向龍昊。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被帶走?從小不知自己身世,沒有親人朋友,過著被擺佈的生活,而你……」尤命拔劍,以劍鋒指向龍昊,寒光映在他變得猙獰的臉上。
玉盞兒感覺到尤命身上散發著恨意和殺氣。「而你卻擁有一切,受萬民景仰、順理成章繼承皇位,連這世上唯一瞭解我的盞兒也是屬於你的。而我只是一個工具、一個替身,我的存在也是為了你,為什麼?」尤命幾近崩潰,壓抑太久的不平之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太多的不公平加諸在他身上,任何人都難以平靜看待。
失控的尤命以劍刺向龍昊,玉盞兒以自己的身子擋在丈夫身前,她不要他們兄弟相殘,因為骨肉相殘的痛苦將會一生糾纏著他們,心靈永遠得不到安寧。
當年她為娘報仇,眼見爹在眼前心碎吐血的場面,成了她永遠擺脫不了的夢魘,她深深為此內疚、痛苦。所以,她不要這種悲劇重演,寧可賭上自己的性命。
劍尖在離她胸前不遠處停住了,尤命終究不忍傷她,看著玉盞兒為了不使他們相殘、保護自己所愛的無畏神情,他動容了。
「盞兒!」龍昊也被她震撼。直到今天他才知,她可以為他做盡一切,包括替他面對死亡。
「盞兒,為什麼連你的心也屬於他?上天太不公平了!」尤命頹喪的說,玉盞兒已用行動告白她絕不能失去龍昊,他傷心的轉身離開,現在的他情願從未和玉盞兒相識。
但他背後一雙充血的眼瞳迸射出異光,龍昊從腰間拔出了軟劍。
看見龍昊現出殺機,玉盞兒驚恐地喊道:「不要……」她撲向尤命,以身相護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