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樓雨晴
「我不想去。」天啊!有誰能明白這種相見不如不見的痛苦?
「為什麼?妳難道不知道我哥有多擔心妳嗎?妳怎麼忍心這麼折磨他?」羽寒有些激動地喊道。「念築,不管是為了我哥哥還是為了你自己,妳都必須去一趟,我哥為妳擔足了心,妳就算讓他安心一下又會怎樣?」
「我……」她無言以對。
羽寒輕歎。「念築,妳明明對我哥哥有感覺的,為什麼要苦苦壓抑呢?」
「羽寒,妳在說什麼?」念築一驚,立刻裝傻。
「念築,我能感受到妳對我哥哥那份無怨無尤的愛。」無意中,孟樵說過的話她竟也朗朗上口。
「不,妳不懂。」
「我哥也說我不懂,但你們就真的懂了嗎?若你們真的懂了,就不會苦苦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了。」
「我真的不願傷害他,但……』
「但妳卻是傷他最深的人。」羽寒接口道。
「我很抱歉。」
「妳是該覺得抱歉,但對像不是我。帶著妳的歉意,去告訴那個為你牽腸掛肚的男人吧!」
羽寒的話觸動了念築的心弦,隔日念築帶著百味雜陳的心情踏進醫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急著來這裡,或許她仍放不下書淮吧!
因此,此刻她才會站在楚書淮的辦公室前。
老天,她究竟該對他說什麼?又能對他說什麼?
她半帶猶豫的輕敲了幾下緊閉的門扉,直到裡面傳來令她情牽夢系的低沉嗓音時,她才開門走了進去。
書淮正在研究念築的病歷資料,隨眼抬首一瞄,卻在看到念築時,訝異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念築故作輕鬆的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不是,」他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妳……最近過得如何?他對妳好嗎?」語氣中藏有太多的關懷與思念。
念築細細的審視著他。
依舊俊逸的臉龐上似乎散發著幾許孤寒的特質,清朗深邃的眸子也承載著太多的愁緒,原本神采飛揚的氣息已不復見。念築十分清楚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這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狠下心漠視他不加掩飾的關懷,冷淡地說:「你的問題似乎不在檢查範圍內。」
「念築!」書淮的心陣陣抽搐,面對曾經耳鬢廝磨、投下深切感情的戀人,如今卻冷淡如陌路,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感到悲痛?造成這一切情勢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明白了,妳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牽扯是為了避免杜文康的誤會,是嗎?」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呀!
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是的,如果可能,我們最好都別見面。」
書淮目光深沉的盯著她良久,然後沉痛地開口:「好!我會如妳所願。」
他拿著面前的資料起身走向她。「這是你歷年來的病歷報告,妳把它拿去給我父親,從此我們就再無瓜葛。」他知道說出這些話後,等於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念築聽著這些令她芳心俱碎的話,心中哀痛莫名,但她仍強打起精神,遞給他一抹如花笑靨。「謝謝你的成全。」
書淮笑得好蕭索。「不客氣。」
「那我走了。」念築接過病歷報告站起身。
「再見。」書淮面無表情地說。
轉過身,念築強迫自己踏出如千斤重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外,每走一步,書淮彷彿也一步步遠離她的生命中,當她觸及門把時,猶如觸電般迅速縮回了手。她衝動的轉身,戀戀不捨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彷彿要把他的容貌牢牢印在腦海中。
她眼底蓄滿了不爭氣的淚水,就在即將淌下之際,她匆匆開了門離去。
書淮錯愕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她走得如此倉促,但他仍眼尖的看到她那顆已然滑落的淚珠。
她究竟為誰而落淚?書淮壓根兒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自己。
一扇木門,隔開了兩個心碎的有情人。
第七章
自從那日在醫院一別後,書淮就再也沒有見到念築,但她的倩影依舊盤踞在他腦海,佔住所有的思考空間。
他憎恨自己這種提得起放不下的懦夫行徑,但,他就是不由自主。
一陣沉穩的叩門聲將他拉回現實,收起雜亂無章的思緒,他沉著地說:「請進。」
「書淮。」進來的人是楚慕風。
「爸!」書淮驚喜的叫喚。
自從那晚和父親決裂之後,這是他首度放下身段主動來找書淮。
楚慕風坐在沙發上,說:「我想了很久,或許羽寒的話是對的,我不該阻撓你和念築的感情。」
書淮的反應卻沒有楚慕風預期的欣喜。「爸,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
「為什麼?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阻止你們了。」他急忙向書淮保證。
「不是因為您的關係,是……算了,或許我注定要孤獨的終其一生。」書淮的口氣充滿了無奈。
楚慕風知道他有必要拉書淮一把,否則他極有可能真的「孤獨的終其一生」。
「書淮,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告訴我念築的身體狀況。」書淮回答。
「很糟!」他說。「上次我為她做了檢查時,發現她血壓低得不像話,還有她腦中那個血塊已漸漸壓迫到視神經,若不開刀清除,恐怕有失明之虞。」
這個訊息猶如一把利刃般狠狠戳進書淮的五臟六腑,痛得他無法思考,不能言語。
「書淮?」楚慕風見他久久沒有反應,不禁擔憂地叫喚。
「為什麼不讓她開刀?」書淮總算有知覺了,然而聲音卻充滿了對念築無盡的痛憐與不捨。
「她的家人不同意。」
「那念築呢?」
「她沒意見,更正確的說法是,她不在乎。」
「不在乎?」書淮眼中突然燃起兩簇無名的怒火。「該死的女人!難道她就不能多珍惜自己一點?她一定要看到我為她飽受心痛的折磨她才甘心是不是?」
「書淮!你不是她,你怎會明白她所承受的是什麼樣的煎熬?她現在還能活著全憑她過人的意志力,換作常人早就受不了了,你怎還忍心再責怪她?」楚慕風義正辭嚴地說。
「爸,對不起,我只是……」
「我能諒解你的心情,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念築的小命。」
書淮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既然念築的父母不願讓她冒險開刀,那麼我們只能以藥物治療。爸,這件事就交給我,好嗎?」
「好,爸爸對你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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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書淮將他研究苦思良久的藥方交與楚慕風。
「爸,這是我開的處方,您看看有沒有問題。」
「問題是沒有,只不過……」楚慕風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它並不能根治念築的病。」
「沒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最重要的還是得讓念築盡快開刀。」
「不管怎樣,至少它能有效控制住血塊,先穩住她的情況,其它的以後再做打算。」
「我也是這麼想。」書淮無力地說。
楚慕風此時才發現書淮滿臉的倦意。「書淮,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當然不是。」他可沒說謊,因為他有在書桌上小憩了半個鐘頭。
「那你怎麼一副疲倦樣?」
「有嗎?」他心虛的否認。
楚慕風也心知肚明,遂不再追問。「對了,念築的藥是要你拿去給她呢還是……」
「我不去。」書淮強烈的回絕。
「為什麼?」楚慕風驚愕地問。
「她不想見到我,還是您送去好了。喔,還有,別讓她知道這藥是我開的。」
「這又是為什麼?」楚慕風滿腹疑問。
「還是那句老話,她不會樂意知道的。」
楚慕風滿腦的問號。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彼此傾心相愛,但為何書淮會說出這種令人扼腕又吐血的話來?「呃,書淮,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們之間清楚得很,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您別一廂情願的把我們扯在一起。」
「兩個世界?我還人鬼殊途咧!什麼論調?」楚慕風沒好氣地說道。
書淮無奈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更正,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行了吧?」
「哪用得著八竿子,一根紅線就可以把你們牽在一塊兒了。」楚慕風語帶雙關地說道。
「爸,您的改變未免也太大了點吧?前幾天才咄咄逼人的要我在您和念築之間做出選擇,今天就巧扮喬太守來亂點鴛鴦譜,真是天壤之別,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這個……柏林圍牆都可以在一夕之間傾倒,我當然也可以一改初衷,欣然接受念築成為我的兒媳,否則我要是再固執的話,今生就甭想抱孫了。」楚慕風在靦腆之餘,還不忘為自己找台階下。
「是喔,反正作白日夢是不用本錢的。」書淮冷不防的接口道。
「臭小子,居然這樣潑你老爸的冷水。」楚慕風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書淮苦笑。「我只是想讓您看清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