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伍玟
「嗯?」溫定逸還是滿臉「好商量」的笑容。
「那個、那個……」不管了,先認錯總比被她這暴君哥哥當眾「抓包」好一點!起碼她還有一點存活的機會!
溫定嫻快步定到他旁邊,雙眼一閉,咬緊牙關,豁出去了!「哥,我不小心打破你的盆栽了……」
「哪一盆?」
「用青玉瓷盆裝著的那盆……」
「什麼?」溫定逸臉色大變,一把拉開溫定嫻,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沒注意到妹妹因他的粗魯坐倒在地,只是快步朝溫定嫻犯案的現場走。
溫定逸站在盆栽前,心痛地望著那盆他今早才澆水、修剪過的矮松。「天啊……」現在是什麼情形?她哪一盆不好打破,居然挑最貴、最稀有的那盆矮松搞破壞?那個全日本只有十五盆、價值百萬的矮松、而且還斷成不可補救的兩截?
「還好吧?」孫弈走到溫定嫻身旁,伸手想扶她坐直。
她本能地抬頭看向聲音來源,日光從孫弈身後灑下,她看不清他籠罩在陰影裡的臉,只見到孫弈那雙明亮而靜如潭水的眼眸,此刻正定定地凝視著她,帶點關切,還有一點藏不住的莞爾……
「你笑什麼?」衝動的問出口後,溫定嫻才發覺這樣說話很沒禮貌,徒勞無功的用手掩住沒遮攔的大嘴巴。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打斷老哥和嫂子恩愛她已經夠嘔了,剛剛又不小心毀了哥哥珍愛的盆栽,她今天真不知道走什麼楣運!而他看到她跌倒,居然還抿著嘴偷笑!討厭!
「有這麼好笑嗎,孫弈?」她撇撇嘴,委屈地問他。
孫弈藏起不小心溜出來的笑意。「抱歉,是我失態了。」她居然看得出來他在偷笑?老實說,他滿訝異的。隱藏情緒向來是他的拿手好戲之一,除非他願意,否則沒有多少人看得出來他真正的情緒和心思,就連女友明日香也不例外。可是她居然知道他剛剛在偷笑,看來這個粗手粗腳的女孩,並不如她外表看來粗枝大葉。
「妳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孫弈關切地詢問她。
看著哥哥緩緩走來的身影,溫定嫻抬頭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現在還可以,待會兒就不好了……」
「溫定嫻。」出乎意料的,溫定逸的聲音顯得異常冷靜,但溫定嫻還是能聽這聲音夾帶的怒氣正如海嘯般朝她襲來。
救人啊……她好像快滅頂了--被她哥哥的怒氣淹死!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應道:「嗯?」
「現在、馬上、立刻給我……」先是打擾他「睡覺」,現在又打破他珍愛的盆栽,他、受、夠、了……「搬--出--去!」
「什麼?」溫定嫻不可置信地指著他。「你說什麼?」
溫定逸露齒獰笑。「我要妳馬上收拾行李,搬到外面住!」
「為什麼?」溫定嫻沿著他抬起的手望去,不可思議地望著遠方那堆矮松殘骸。
「就為了一盆小盆栽?一盆畸形的、說樹不像樹、說草不像草、營養不良的怪盆栽?」
「那盆小盆栽價值一百多萬……」溫定逸陰惻惻的補充說明。
「才一百多萬?折合台幣也不過二十萬出頭,你一年收入新台幣四百多萬……」
「新台幣。」溫定逸截斷妹妹的嘮叨。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那盆『樹不樹、草不草的畸形盆栽』,價值新台幣一百多萬。」
「什麼?」不……不會吧!溫定嫻無力地指著地上那堆破瓷片。「那、那盆……」
「沒錯,」溫定逸冷靜地點頭。「新台幣一百多萬。」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溫定嫻喃喃催眠自己。
「很遺憾,事實就是如此,」他蹲在她身前。「妳最好快點習慣。」
「就為了一盆小盆栽,你要趕我走?」雖然那盆袖珍矮松價值百萬……
溫定嫻抬頭,可憐兮兮地瞅著哥哥,發現她老哥一向開朗無害的笑容此刻卻變得相當奸詐。
「啊!」她突地睜大雙眼,恍然道:「你在記仇!」
溫定逸拍她頭以示嘉許。「沒錯!」真是孺子可教也。只要定嫻搬出去住,就沒有人會打擾他和親親老婆恩愛了。
「你、你你你……有異性沒人性、有愛人沒親人!」
溫定逸一聳肩,全盤接受她的評語。「我是啊!」
溫定嫻受不了的大聲抗議:「我是你妹妹耶!」就算兄妹兩人在不同地方長大,但感情也沒淡薄到這種誇張的程度吧?
「誰要妳打擾我和小靜,呃……睡覺?」
「也不過才一次而已!」
「一次?」他危險地瞇上眼睛。「只有一次?」
「呃……」好像是……吧?
「讓我來提醒妳,」他扳著手指頭開始回憶。「有天晚上在廚房……」
溫定嫻小聲抗議:「我只是肚子餓想吃消夜,誰知道那天晚上廚房這麼熱鬧?」何況,哪有人在廚房做那檔子事的?
「上星期四晚上,在棋室……」那時可精采了,情況和今天早上差不多!
「那是因為我半夜起床,看到棋室的燈還亮著……」她只是想去關燈而已!
「上星期二下午,在洗衣間……」
夠了沒?為什麼他講這種事都不會臉紅的?他不覺得丟臉她可很害臊哩!溫定嫻心虛的小聲回話:「哪有人淨在那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做的……」
他銳利的鷹眼一瞪。「那今天早上呢?妳要怎麼說?」他在自己房間、自己床上,居然也被打擾?!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回想起剛才的情形,溫定嫻的頭愈來愈低,聲音也愈來愈小:「我……我下次會記得敲門……」
溫定逸咬牙切齒向她說明問題核心所在。「重點不在敲門,而在『被打擾』!」她到底懂不懂男人緊急煞車的痛苦啊?
「拜託……」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搶白,溫定嫻也毛起來了。「哪有人在大白天就做的?」
「誰規定大白天不能?」他想什麼時候做,和她有什麼關係?
「嗯哼。」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孫弈乾咳一聲,試圖提醒溫家兄妹他就在旁邊,在外人面前討論這種問題,未免太開放了一點。
「就為了房事問題,你要趕我走?」溫定嫻不敢置信的搖頭。
「還有那盆矮松。」溫定逸不疾不徐的補上一句。
「說來說去,你根本就是不關心我,才想趕我走!」
「妳說什麼?」乍聞妹妹的指控,溫定逸蹙緊一雙劍眉。
「不是嗎?」談到這個話題,她心裡就有氣,聲音不自覺提高八度。「從小到大,我的成長過程你參與了多少?爸媽又陪我多久?」
「我們都很關心妳!」
「少來,你和爸爸只關心你們的圍棋、還有無聊的棋士頭銜!」她很不智的挑起男人、工作與家庭三者間永難找到平衡的關係。
「呃……」孫弈看看僵持不下的溫家兄妹,深深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一步,告辭了。」
「等一下!」上了火氣的溫家兄妹有志一同的以大吼聲響應他。「留下來評評理!」
好吧,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一挑眉,孫弈拿起才剛放下的茶杯,繼續喝茶看戲。
溫定逸揉著發疼的額際,試圖維持最後一絲理智和耐性。「定嫻,那是我們的工作,別這樣說話。」
「別怎樣說話?」她哪裡說錯了?
「妳說話的語氣像個被遺棄的小孩,一個孤兒。」
「我才沒有!」她忿忿的反駁。「如果你為了一盆矮松把我趕出去住,我才會變成孤兒!再說,我要搬去哪住?都開學這麼久了,現在根本找不到房子住。」
「這簡單啊,」溫定逸很好心的指點妹妹一條明路。「孫弈的公寓還有一間空房間。」
一旁喝茶的孫弈聞言差點嗆到,瞪了溫定逸一眼。「這不太方便吧……」他沒事拖他下水做什麼?
「我也這麼覺得。」溫定嫻趕緊捍衛自己的居住自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不方便。」
「緊張什麼?」溫定逸心機很重地瞥她一眼。「孫弈有女朋友了,再說……」溫定逸接著轉頭笑吟吟地對著孫弈放話。「孫弈這人專情得很,才不會有腳踏兩條船這種念頭,對不對?」
「嘿……」拋出這種問題,教他怎麼回答?回答是,就代表他不介意溫定嫻搬進來,回答不是,又有礙個人聲譽,溫定逸這著棋下得還真是巧妙!
「可我搬進去住會打擾孫弈和他女朋友的!」想把我趕出家門?門都沒有!
「這樣啊……」可是妳不搬進去,會打擾我和我老婆啊!溫定逸暗暗在心中補上一句後,才故作純真的問另一位當事人:「孫弈,你和女朋友在家都做什麼事情?」
孫弈開始磨牙:「……泡茶聊天。」
「看吧,」溫定逸得意洋洋的轉過頭來,繼續遊說溫定嫻。「妳只要關在房間裡不出來,就不會打擾人家聊天了。」
「不行,」溫定嫻搖搖頭。「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