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惜之
弄錯了,他是……不對、不對,今天是玫兒和穆哥哥的大喜日子,穆府上上下下準備了好多天吶!
除非……他就是……穆哥哥?
他是穆哥哥?!
亂了、亂了……頭好痛好痛,所在事全打亂成團。
鳳姨娘的聲音驀地跳進她心底。
當時一知道你姨爹作主要他娶宋旭脈,就氣得跑到外地怎麼都不肯回來,大婚當天還正大光明逃婚……
他不想娶她,一直都不想是嗎?他喜歡玫兒、他愛玫兒、他青梅竹馬的玩伴是玫兒、他憎恨娶她……錯錯錯,她弄混了,那個是「穆哥哥」不是「他」,他們只是長相相似、只是神態態相近,他們只是……
可是,在她的眼光對上座位裡的孔輔仁和公孫華時,所有的「只是」都再不成立……「他」是穆哥哥,穆哥哥是「他」,事守不容爭議……可是……他說過愛她的,不是嗎?旭脈兀自和她不妥協的心在奮戰……
她想找塊浮木探聽起自己不斷下沉的心,擔觸目所及,週遭全是要將她吞噬的海水……她快窒息了呀!誰來救救她……
新人送人洞房,賓客紛紛自大廳散去,下意識地,旭脈抓住公孫華的背影,緩步跟隨。
「我不明白,主子明明是喜吹宋姑娘的,怎會臨時迎娶玫兒姑娘?」公孫華滿心疑惑。
是啊!她也不明白……他說過愛刀子,沒有記錯,他真的說過!
「我真後悔當時參與擄走宋姑娘的計劃,當時,我就知道他心存報復,存心要讓宋姑娘下不了台。」孔輔仁心中有著滿滿的愧疚。
原來他擄走她是心存報復?報復什麼呢?是不是報復她小時候老欺負他?
可是她努力改變了,她不再任性、不再惡作劇、不再當讓人頭痛的壞小孩,為什麼他還要報復?
「我不知道,往後宋姑娘要怎麼在這個大宅院裡生存。」
生存不難啊……難的是,沒了心,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人活著總要存著那麼一點希望,以前刀子心中有穆哥哥,幻想著終有一天能與他再聚首,後來她的心全讓「他」佔滿,不停不停編織著有他的生活,然後……他竟然是穆哥哥、一個恨她的穆哥哥……
活著?為著什麼呢?
「頂著一個污點,我想是很難。」公孫華不勝敵。
污點?愛他怎會是污點,那是至聖潔的事實啊!為什麼你們人人都要拿它當污點看?
她愛他,不後悔;知道他不愛刀子,仍不後悔;就算愛消失了、就算夢醒了,她依然不後悔……
風吹過,薄薄的衣衫擋不住迎面厲風,好熱……全身都要著火……她將要焚燒成灰了,是不是?『
一個步履不穩,旭脈跌倒在地。
撞擊聲引起公孫華的注意,轉頭,他看到旭脈,忙蹲下身扶起她。
「你怎麼在這裡?」孔輔仁問。
搖搖頭,刀子怎會在這裡?不知道啊!她以為自己在陰曹地府了,原來還在喜氣洋洋的穆家……
恍然大悟,哦!心還沒死透,人就會有感覺……
「賤女人,誰讓你出房門一步?」鳳姨娘冷冷的聲音傳來,刀子已失卻反擊能力。
「今天是驥兒大喜日子,你不安分點守在屋裡,出來做什麼?又要勾引男人?看清楚,他們是聽們穆家的座上賓,可不是那些低三下四的土匪頭子,任你勾勾小指就拉了魂。」鳳姨在廳前闐到旭脈的身影,立刻隨後跟出,存心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
低三下四的土匪頭子?她這不是罵人罵到正主兒了!輔仁苦笑,和公孫華共同扶起旭脈後,忙鬆手站直。
「輔仁哪!你不知道這女人多不要臉,都失德敗節了,還不知道自縊殉節,還眼巴巴賴上我們穆家,真不街道我們家欠下她多少筆債。」
「鳳夫人,今兒個客人多,你去招呼,別怠慢了旁人,我們是自己人不用客所的。這……嫂無人就由我和公孫先生送她回房好了。」輔仁走到刀子身旁悄聲說話,心想把她支開,「鳳夫人,巡撫大人從後面走過來了。」
「這死王嫂,叫她看個人都看不好,等會兒看我怎麼罰她。輔仁啊,旭脈就麻煩你了。」
鳳姨娘走後,公孫華忙伸手角上她的額頭。「宋姑娘,你在發高燒。」
搖搖頭,她一臉茫然。是她在發高燒,不是天堂地獄起熊熊大火,把她燒得屍骨無存?
「好了、好了,別在這時態度端正話,先送刀子回房。」輔仁頻頻催促。
「好!回房再說。」扶起旭脈,三人慢慢走回屋裡。
**
一入院落,王嫂忙迎上前。
「少奶奶,你這是何苦,今兒個是少爺和玫兒小姐的大日子,你身子還沒好,去湊什麼熱鬧?」
少爺和玫兒小姐?是了,她要弄明白。抬起眼,刀子有短暫的清醒。
「穆哥……哥,是主子?」
輔仁和公孫華啞口無言,這事原該由主子來解釋,但她這一問,叫他怎麼瞞?
「是的,他是!」歎口氣,公孫華開口。
垂垂眼,刀子笑得淒苦迷離。
「他愛……玫、兒?」問的困難心酸,但是她要知道真確答案。
「對,他們一起長大。」孔輔仁回答。
點點頭,刀子懂了,她的愛情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場謊言,甚至連夢都稱不止。
「宋姑娘,你還好嗎?」公孫華擔心的問。
點點頭,她好,很好啊!識破謊言還她一個無情無慾的心,怎會不好?
沒有一個「他」、沒有一份愛情羈絆,刀子可以走得無牽無掛……
寶寶,娘來陪你了,我們一走在天上過神仙生活,一起認識增福快樂是怎生模樣……
「走!我帶你回菊花寨,不要留在這裡。」輔仁衝口而出。
鳳姨娘在眾人面前都會公然給她難堪,甚而處處把她往死路上逼,在私底下,他更不敢多想。
一個不受寵愛的媳婦怎麼在偏心公婆、勢利僕役間求生存?撒手不管無異於把刀子扔進豺狼窩啊!
對她,他有一份責任,他做不來視若無睹。
「旭兒……不怕……」她開口。
「不行,我去找主子,他不能放你這樣過日子。」輔仁匆忙起身。
「不,」拉住他的衣角,旭脈喘得厲害。
「為什麼不?至少他欠你一個解釋。」
「尊、嚴。」她清清楚楚的說出兩個字。
愛情沒了、生命不要了,起碼,刀子要保住僅剩的尊嚴,帶著她的尊嚴一起死去啊!
不開口求他,絕不!
「該死的尊嚴,它會把你害死的。」
害死?不……人之所以該死,在於他選擇錯誤,走錯路卻再回不了頭,不該把罪歸咎於尊嚴。
「先不談這個,這位嫂子,這房間這麼冷,能不能弄個火盤進來?」公孫華轉頭面向王嫂。
「鳳夫人說這房時砂准起火取暖。」她據實以答。
「那麼請你去拿幾床奪取被子。」公孫華退而求其次。
「鳳夫人說這房裡只能留一床被子。」再刻薄,她都是號令一切的夫人。
「好、好……至少給個懷爐。」他強抑住漫天怒氣。
「鳳夫人說……」王嫂囁嚅著。
「不准、不行是吧!難怪她會發高燒,這種天住這種房子不愛寒才怪。」輔仁發火了,鳳夫人根本是明著暗著全來,目的就是整死她。
「少奶奶發燒不是因為愛寒,而是……」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實話,王嫂得是為難。
「是什麼?」孔輔仁追問。
「可能是孩子沒打乾淨,她已經連連發燒好幾天……」
「孩子?你說清楚一點。」輔仁跳起來,抓住王嫂的肩膀問。
「兩日前,夫人發現少奶奶懷有身孕,逼著她喝藥把孩子打掉,少奶奶不肯,掙扎著不喝,藥潑撒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藥量不夠,打不乾淨,總之……她已經連連燒了好幾天,我本想偷偷溜出去找個大夫來看看,誰知畫順來就找不到少奶奶……」
「該死、該死、該死!」連連吼過幾聲,輔仁暴跳如雷。
「冷靜下來,我先來看看情況怎樣。」搭上脈,公孫華細細聽診。連連搖頭、連連皺眉,咬住牙,他逼自己穩住。
他的表情代表……回天乏術?無妨,她不怕的,想伸手撫去他眉間糾結,卻猛然想起鳳姨娘的話,她何苦在自己的不貞上再添一筆。
「嫂子,你去準備爐火和熱水,有事情我負責到底;輔仁,你到我們房裡拿幾床棉被,我去抓藥,我們分頭進行。至於寧姑娘,你好好休息,別的事別多想主子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旭脈點點頭,握住輔仁和公孫華的手。「旭兒……謝謝……」
噙住眼角濕意,輔仁和公孫華走到門外,有默契地一點頭。
「不管怎樣,都要把主子給拉來。」
「嗯!」
身形一躍,他們一起離開。
**
夜未臨人已靜,所有人都在前頭慶賀新人琴瑟和鳴吧!
她的婚姻呢?琴已斷、瑟已絕……人醒夢成空……鳳姨娘說的對,一尺白綾是刀子最好的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