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波波
第八章親親仙人掌
有沒有被刺扎過的經歷?
那,仙人掌呢?
被扎的滋味是很難受的,如果不盡快把刺挑出來,那個小小的亳不起眼的毛刺會搞得你坐立難安。
挑刺也不是那麼容易,有些刺兒刁鑽,越挑越往肉裡鑽,經常是把皮膚表面挑了個大傷口,那小刺兒還不一定挑得出來。
挑刺兒的時候,得先看刺是朝著哪個方向扎的,然後就用針身順著這個方向緊壓著表皮掛,通常是不用針尖兒挑,刺便已經出來了。
如果不得其法,只會越挑越深。
不過,若是有人每天都被仙人掌的刺扎上幾次,我相信他絕對會覺得生活一片黯淡。
痛苦?也許吧!但剌也有刺的規律,一個人經常被刺兒扎,當然就得摸清刺兒的脾氣,以及怎麼及時把刺兒清理掉。
不相信嗎?真有這樣的人呢,我就認識一個人,每天會被仙人掌扎幾次。
不,他不是園丁。
哦,不不,他也不是研究仙人掌的植物學家,呵呵。
他?他就是故事的男主角啊!
沒錯,我今天講的花兒故事的主角就是——仙人掌。
???
先說仙人掌吧!就是一片片橢圓形的,扁扁的葉肉,它全身長滿了扎人的毛刺,像只刺蝟一樣張牙舞爪。後來在書裡看到,原來那刺才是仙人掌的葉子,把葉子變得那樣細小是便於緊鎖住身體內的水分,以便於在乾旱缺水的地區也能生存。別看它其貌不揚,卻常常在沙漠中拯救那些缺水的旅者的生命,它飽滿充盈的葉肉其實是可以吃的,削掉表皮上的毛刺,裡面就是沒有雜質的葉肉,充滿生命力的淡黃色。仙人掌還有很強的藥效,去除膿瘡,殺菌消炎的效果非同一般,幼時我曾親眼目睹母親的腿上長了一個膿瘡,把仙人掌的葉肉去刺搗爛,敷在患處,第二日把葉肉從腿上用力一扯,那白花花的膿水便跟著被扯了出來,傷口不日痊癒。
我想說的是,好的東西不一定有好的外表,或許那不好的外表還會經常令人吃些苦頭。我叫許裴,外表平凡,性格倔強,莫野說我是一個性格多刺的女孩兒,像刺蝟,像仙人掌。
我奇怪他沒有說我像蠍子,他從小到大吃了我懷睥氣的不少苦頭,即使這樣說,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的,但偏偏他從來就沒有這樣說過。
而我偏偏很生氣他不這樣說,他越是讓我,我就越是想把他惹毛,我氣他的好風度,氣他的好涵養,氣他擺出一副很大量,似乎事事都不與我斤斤計較的樣子,我還氣他的好相貌,氣他彷彿事事都比我優秀,氣他的自以為是,氣他的一切。總之,我就是討厭他,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要討厭他一輩子。
坐在書桌前,我呆呆地看著擺在窗前的仙人掌,自從莫野說我像仙人掌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留意這種毫不起眼的植物,我喜歡它張牙舞爪的刺。
我房間的門被輕輕敲了幾下。
「裴裴,我可以進來嗎?」是父親。
「進來吧!」我沒有起身,甚至沒有回頭。
「怎麼還不換衣服。」父親摸著我的頭,溫和地問。
「我為什麼要換衣服?」我尖銳地道,猛地轉過身,看到父親換了一套衣冠楚楚的唐裝,我冷笑道,「好隆重,這套衣服是媽媽在世的時候幫您做的吧!」
「裴裴!」父親歎了一口氣,「今天畢竟是你哥哥的生日,他說會帶女朋友回家,我們不能太失禮。」
「他不是我哥哥。」我暴跳如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女朋友」三個字特別刺耳,「我媽媽只生了我一個孩子。」
「裴裴!你還想讓你蘭姨傷心嗎?」父親生氣了,「你答應過我,最少在外人的面前要維持基本的禮貌。」
我轉身背對父親,緊緊抓住椅子的指關節泛白,是的,這就是父親,他的面子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包括女兒的感情和自尊。
「如你所願,爸爸。」我強忍住不讓聲音有一絲一毫的顫抖,「我會準時出席你『兒子』的生日晚宴。」
我加重了「兒子」兩個字的發音,父親歎了一口氣,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我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洶湧而出。
不錯,莫野就是我父親口中的我的「哥哥」,我口中的他的「兒子」。
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只是蘭姨的兒子,蘭姨是我父親的妻子。
當然不是原配,我父親的髮妻是我的母親,我十歲時,母親就過世了,在我的印象裡,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女人,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輕手輕腳,那麼溫婉細緻,她說話的聲音總是細聲細氣的,她總是柔柔地叫我小兔兒,說我的門牙就像兔子一樣可愛。
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心裡是有些恨父親的,若非他,母親就不會死。
母親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當年她不顧一切地為父親生下了我,已經是冒著很大的生命危險,生下我後昏迷了兩天兩夜,醫生甚至認為母親挺不過去,但許是我的生命過於頑強,也或許是知道自己一出世就會失去母親,我沒日沒夜地哭著,是母子連心吧?第三天,母親居然睜開了眼,而我幾乎哭噎了氣。
我愛母親,她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賦予了我生命。但是可惜的是,我不是男孩兒。父親一直都為母親沒有為他生一個兒子為憾事,我打小便知。
母親愛父親,她不願意她深愛的男人生命裡有一丁點兒的遺憾和不幸福,所以在我十歲的時候,母親堅持要為父親再生一個孩子,可惜的是,這次母親再也沒有挺過去,而我的小弟弟,真的是一個小弟弟,更在母親還沒有停止呼吸的時候就夭折了。
我甚至不太理解什麼叫死亡的時候,死亡就降臨在我身邊,奪走了我最深愛的親人。這就是生活,它是這麼殘酷。再大一些的時候,我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我不是男孩兒,如果我是男孩兒,母親就不會死了。
母親死了,對小小的我來講,天一下子塌了。首先「振作」起來的人是父親,當然,男人的生活永遠不會以一個女人為中心。三個月後,他娶了第二個妻子——蘭姨。
男人永遠有名正言順的借口來掩蓋他們的不堪行為。是的,因為我太小,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兒是需要一個母親來照顧的。這種需要簡直刻不容緩。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裴裴,來。」父親牽著穿戴簇新的我,迎向站在門口的女子,「這是你的新媽媽。」
我一下子就爆發了,我還沒有從喪母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就要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做我的母親,我縮到父親的身後尖叫:「她不是我媽媽!」
「裴裴。」父親尷尬地站著,惱怒我帶給他的不知所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快叫媽媽。」
「不,她不是我媽媽。」我退著,退著,淚水就出來了,我嗚咽著,「她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死了,我媽媽死了……」
「裴裴!」父親無奈地喚我的名字,我聽到那個父親讓我喚「媽媽」的女子輕聲對他說,「孩子這麼小,別逼她了。」
然後,她走到我身邊,蹲下身,掏出手絹兒幫我擦眼淚,我看清她的樣子,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父親在對女人的選擇上永遠有好眼光。她柔聲道:「裴裴,你不想叫我媽媽,就叫我蘭姨吧!」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是媽媽回來了,她說話的語氣,她為我擦眼淚的動作是那麼像我的母親,我幾乎是立即就喜歡上這個女子,但是,我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我們上方傳來,他叫道:「媽!」
我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就看到他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莫野。
那年他十六歲,正當翩翩少年時。
他是漂亮的,因為他有個美麗的母親,他繼承了他母親傲人的外表,也延續了他母親溫和的氣質,蘭姨無疑是很會教育孩子的母親。他太搶眼,太優秀了,何沉,他還是個男孩子,這無疑使才十歲的我頓覺自己是多麼的卑微。
而且,他叫蘭姨「媽」,這更令我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我在做什麼,盜取別人的母愛麼?她是他的母親,不是我的!
「我叫莫野。」他蹲下身看我,笑著對我說。
「莫野哥哥是蘭姨的兒子。」父親看我止住了哭聲,也走了過來,幾乎是帶著討好的語氣跟我說,「你以後有哥哥跟你玩了。」
是的,我有一個「哥哥」了,而父親也如願以償,終於有個「兒子」了。我看著莫野的笑臉,覺得老天很不公平,長的,他優秀出眾,還有母親疼愛,從今天起,還要剝奪掉一半我父親的愛。哦,不,也許不止一半,因為,他是我父親渴望了很久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