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綠痕
雖然說,浩瀚只是她名義上的夫君,他倆分隔兩地是事實,他倆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亦是事實,而她是帝國的皇后,這也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看著她不像是說謊的模樣,孔雀忍不住問。
「妳從不想為陛下生個一兒半女?」
誰會想叫自己的妹子為他生兒育女?只怕把這事說給浩瀚聽,浩瀚不是以為她瘋了,就是躲她躲到天涯海角去。
她莞爾地笑笑,「只怕就算我願委屈,他也不情願。」
但她的話聽在孔雀的耳裡,卻讓他誤以為浩瀚寧可繼續冷落她,也不願碰她。
「事實上,浩瀚告訴我,若是我想,他可為我在地底蓋座後宮。」她一手托著腮,眼底像是在回想什麼。
他猛然暴喝出聲,「妳說什麼?」
她兩手掩著耳,以為他沒聽消楚。
「浩瀚說過,他願為我找來幾百個男人當我的男寵。」
「不准!」他用力扯過她的臂膀。
「浩瀚都准了,你憑什麼不准?」她苦著一張臉,只怕臂上又要留下他的痕跡了。
「陛下究竟是在想什麼?」知道自己出手太重的孔雀,氣急敗壞地鬆開她,來回地在她的面前踱步。
「他希望我快樂。」她想笑又不敢笑地看著他煩惱的模樣,「因此只要他能給的,他都會盡全力的給。」
他狠狠瞪她,「不問世俗禮教的給?陛下有沒有為妳的名聲著想過?」
「他娶我,純粹是為了帝國,我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皇后,這世上,除了該知道的人外,還有誰知道無邪這人的存在?」當個隱形人的好處就是,她愛怎麼做壞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因此她要做什麼,浩瀚本來就不曾反對。
無辜的表情再次映入他的眼中,孔雀將袖一拂,轉身就走,才不過一會工夫,就見不著他的人影。
氣得一路走出園子的孔雀,在沿途又見宮垣探出頭想瞧瞧園子那邊發生什麼事時,他拾起地上一顆碎石,再贈宮垣一回,不久,宅裡傳來一聲巨響,宮垣躺得好四平八穩。
沒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就可以無法無天,恣意妄為了嗎?那女人總有法子把他惹得火氣十足!忿忿的腳步,走著走著又掉過頭走回去。
當孔雀又出現在無邪的面前時,有過上一次經驗的她,這回緊張地屏住了氣息,且不斷看著四下哪有較好的逃跑路線。
孔雀站在她面前,一手抬起她的臉龐用力朝她大吼:「去妳的鬼後宮!我不准,妳聽見了沒有?」
無邪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識地撫著胸口,卻被他拉開她的手,改由他的代替,她用力瞪大眼看著他在拍撫她胸口的舉動。
他在吃她豆腐?他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還很理直氣壯的吃起她豆腐?
忍俊不住的笑意,絲絲自她的嘴邊逸出。
「不准笑。」他愈看愈是惱火,「不准笑得那麼天真無邪!」
無邪索性把臉埋進掌心裡,笑到更加無法自抑。
總算有些冷靜的孔雀,瞪著她老半天,這才恢復了些理智。
「妳……耍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詆他,還是跟他說真的。
她笑得更厲害了。
氣結的孔雀,實在是很想當場一掌劈了她再說。
不過他想,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相信只要她肯開口,浩瀚就可能會什麼都給她,即使是星是月、是人是物,他太過瞭解她有多麼能讓男人主動為她奉獻了,他也太過瞭解浩瀚那異於常人的廣闊心胸。
可惡,明明就知道是這樣,偏他就是有一口氣嚥不下去!
他一把拉起笑彎腰的她,準確地印上她的唇,花園裡的笑音戛然而止。
她瞬也不瞬地看著同樣沒有閉上眼的他。
在她的唇上吸吮了一陣後,他低喃,「不要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我。」就像是他在誘拐良家婦女一樣。
無邪輕輕推開他,但他不肯鬆手,只肯退開一點距離。
「那我該怎麼看?把你當成浩瀚的看?」她問得很刻意。
孔雀的火氣轉瞬間又因她一句話而上來了,這時她卻捧起他的面頰,柔柔的吻住他,誠心誠意地,就像是在奉獻什麼般,這令他不禁怔住。
一下子,她退開了來,而他也沒攔她,只是看著她一手撫著被吻過的唇,一臉很煩惱的模樣。
「喂……」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了看他,輕歎口氣,然後搖搖頭轉身就走。
才走不過兩步,孔雀已一把拉回他,他握住她的掌心,緊緊鎖住她,她先是看了他糾纏不肯放的手,再看向他似有迷惑的眼,然後,她沒有動,他也沒有。
過了很久,當天邊的雲朵遮去了午間的驕陽時,她感覺他正緩緩把她拉近,他的影子像雲朵般朝她俯蓋下來,遮蔽了她頂上的天空。
這是孔雀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陌生的表情。
有些意外,還有更多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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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涼了,山谷間的秋雨洗淨大地,帶來此季最後一次的雨澤。
秋日的餘熱仍在屋裡徘徊不走,在這晚,分居在兩座宅邸的三人,皆有志一同坐在窗畔,看向細雨落個不停的天際。
孔雀的煩悶,是來自另一間宅子裡的女人。
宮垣的鬱悶,是來自這一整日都沒有人要說話的詭異氣氛。
無邪的納悶,則是來自某個不經她的同意,就擅自在她肩上留下印記的男人。
簡言之,兩間宅邸,三個人,都悶到極點了。
頭一個撐不住的宮垣,再也不想和這種詭異的氣氛僵持下去,逕自去廚房裡抱了壺老酒後,就回房裡邊喝酒邊繼續悶了。
孔雀仍舊是站在窗邊,動不動地看著鄰宅的燭火,在黑暗裡閃閃爍樂,這讓他想起她在墓裡常提著的牡丹燈,他常常覺得,她像燈,迷濛夜霧中,一盞獨自為異鄉人或是傷心人照亮路途的燈。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那些隨水遠去的潮濕記憶,從無復返過,而他,一身斑駁歷歷,還守站在原地苦候著滄桑,可他知道,自遇見了她後,一定有什麼也跟著他留了下來。
好像就是自他為她抄經磨墨起,他那顆曾受傷的心,就慢慢地被墨與硯磨得細細碎碎,而後再藉由這些血淚,經由那個小畫師,重新為他畫成一幅新的人生彩畫。
望著鄰宅的那一抹映在窗扇上的人影許久後,孔雀深深喘了口氣,下定決心,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雨裡,在來到她的門前時,連門也不敲,就用自己的鑰匙進去裡頭。
剛沐浴完的無邪訝異地看著他的舉動,而他,只是一徑地站在房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只著單衣的出水芙蓉。
暗香在空氣裡浮動,那沁入肺腑的幽香,太誘人。
喘息愈來愈粗重的孔雀,此刻非但沒法命自己的雙腳離開她的門口,他反而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就快讓他什麼都聽不清。
發猶微濕的無邪,在頰畔的髮梢,一顆水珠不經意滴下,墜在她雪白的頸間時,孔雀再無法抗拒她或是自己。
過了一會,無邪看他不慌不忙地關上房門,並在門上落了鎖後,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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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晨霧鋪向大地,天色猶早,枝頭上的鳥兒尚未甦醒,可在宮垣宅邸後方的小湖裡,卻有道聲音劃過水面。
猛然自湖中冒出頭來的孔雀,站在湖中,瞪視著水面上自己的面孔。
他在想什麼?
他究竟做了什麼呀?
昨夜的記憶就像是一場綺麗的夢境,它美好得簡直不像是真實的,他原以為,這只是好夢一場,夢醒了,一切也就煙消雲散了。可當他醒來時,無邪安妥地睡在他的臂彎裡,依舊純真美麗、依舊令人心旌動搖、依舊讓他恨不得將已被吃了的她再吞下腹一回!
雪白的皮膚,柔軟的唇瓣……當下讓他心猿意馬到不得不趕快離開這片她織造的溫柔鄉,七早八早就來投靠這片湖水用力懺悔。
只是,秋日的湖水雖是很冰涼,但它卻鎮定不下他此刻滿腔的慾火和貪念。
他居然偷了陛下的結髮妻、破浪的嫂子,帝國的皇后!這事若讓人知道了,他會有什麼下場?
陛下會砍了他的頭、破浪會鞭屍、朝中所有大臣會很樂意把他挫骨揚灰……愈想愈頭大的孔雀,真恨不得能夠一頭撞死,或是就把自己埋在這湖中一輩子都不要起來。
他一拳重重揮向湖面的自己,忍不住暗罵。
「你這禽獸……」什麼人不好偷,偷她?
晚一步起床的無邪,此刻則是坐在湖邊的涼椅上,一手撐著下頷,津津有味地看著他邊罵邊瞪著水面上的自己的行徑。
晨霧漸漸散去,天色就快亮了,無邪總算能在晨霧散開時瞧清楚他此刻的臉龐,但一見著他那煩惱到不行的模樣,加上聽到他又罵了自己什麼時,她終於忍不住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