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綠痕
她一手掩著唇,無辜到家地把罪名掛到他的身上去。
「抱歉,我很難克制自己,因你實在是太可口了。」說不定在外人見過四個四域將軍後,還會以為浩瀚當年挑選四域將軍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讓人垂涎欲滴的誘人美色。
「可口?」他險些被嗆到。
她點點頭,「可有人告訴過你,你比浩瀚俊上十倍不止?」雖說四域將軍個個都是色藝俱全,但真要比較起來,他可說是極品中的極品。
他淪為家妓了嗎?
「從——沒——有!」當上四域將軍以來,孔雀從未想過自己竟是如此容易動怒,他兩掌使勁重拍在桌上,令桌上的文房四寶集體往上跳了跳,而他壓抑的吼聲,則是殘存在室內形成了裊裊餘音。
「說你好話也不行?」被他的吼聲嚇得結結實實,無邪怕怕地一手撫著胸坎,在南斗聞聲趕進來時忙不迭地躲至他的身後。
孔雀面色不善地瞧著她躲在其他男人羽翼下的舉動。
不將英明神武的陛下當成一回事、胡亂偷吃他的豆腐,這些他都睜隻眼閉只眼算了,這女人現下在搞啥?她居然連外頭那兩尊門神也想染指?
「妳要捧,當然行。前提是請妳別又在口頭上侮辱陛下。」他跨步上前,想將她自南斗的身後扯過來,但沒料到她卻躲得更緊,而她身前的南斗也配合地將她藏得更好些。
「捧捧你也算侮辱他?」她怯怯地自南斗的身後露出一雙秀目瞧著他,隨後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真難討好。」
兩耳壓根沒聽進她的話的孔雀,目光尖銳地盯著南斗此刻正安慰地拍撫著她肩頭的動作。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風尾掃到的南鬥,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我?」可惜另一隻手反應慢了些,還停在她身上沒收到他的警告。
孔雀在下一刻立即變臉,動作俐落地一手扯過他的衣領,再一腳不客氣地將他給踹出門外。
敢碰陛下的女人?再有一次他就代陛下砍了他!
無邪張大了眼站在原地,就連想探頭去瞧瞧南斗的機會都沒有,房門就遭人以一記掌風使勁關上。
「若娘娘允許,臣想盡快離開此地。」孔雀趁她還在發愣的同時,站至她的面前擋住她對外頭投以同情的視線。
無邪還呆站在原地,兩眼直不隆咚地瞧著上頭還殘著五指印的門扇。
「娘娘?」等她半天也沒見她應個一聲,他不耐地轉首看向她,這不看還好,一看,就見方纔那個不讓他討價還價的女人,此刻面無血色芳唇微顫,像個遭人嚇壞的孩子,無辜又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啊?」被嚇出去的膽子還沒有全數返家,她訥訥地問:「你想離開這上哪?」
已被她繡鞋踩至的裙襬,在她又怯怯地想往後走時,再遭踩數步,無邪冷不防地身子往後一傾,眼看她整個人即將以背與地表做出最親密的接觸。
五指在她背後扶穩後,緊急去搶救的孔雀扶著她的美背,一掌將她扶起,在她站好後,他一手按住她的肩向她示意別再亂動,接著他就蹲在地上看著她這一襲美則美矣,但也會為她帶來不小災難的黃裙。在無邪很懷疑地地低下頭想看他想幹什麼時,他已二話不說地撕去過長、常會害她踩到的裙襬,留下的長度剛好可以蓋住她的繡鞋。
「你怎麼可以……」看過他的傑作後,無邪當下面色似雪。
「撕件衣裙總比妳跌斷頸子來得強。」他一把握住站不穩的她,皺眉地問:「妳能不能站妥一點?」明明就是平地,這她也能跌?
「……你常撕女人衣裙?」動作看起來很老練哪。
桃花眼微微上揚,「不,通常都是她們主動脫光了等我。」
「……」層次有差。
「娘娘,我得離開這兒去找樂天。」他面色一換,下一刻他又正經得像方才沒發生任何事似的。
無邪飄忽的眸子過了一會才回到他身上,半晌,她有些不忍地瞧著他。
「據我所知……」
他不帶表情,「我知道,她死了。」
「我很遺憾。」從他不想多提的模樣,她大抵明白樂天對他的重要性。
「我得去葬了她。」
「抱歉,無論你的理由為何,我不會改變初衷。」即使如此,無邪還是搖首婉拒,「況且,她現下也不在中土。」
他有些訝愕,「她在哪?」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會是一覺醒來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記得什麼?
「她在……我師父那?」片段的殘景在下一刻流劃過他的腦海,沒有仔細深想過的他,隨即脫口而出。
「對。」她頷首,「我納悶很久了,自你醒來至今,我都不曾聽你開口問過。」
「問什麼?」
「你怎都不懷疑你怎能再活過一回?」按理,常人都不該像他這般將能再次活得好奸好視為理所當然,他定是很久前就有過這種心理準備。
往昔樂天無憂無慮的臉龐,不設防地躍進他的腦海裡,在那一張張樂天快樂的笑臉中,他記起了樂天曾經答允過浩瀚的諾言,同時也憶起了,在他最後一次出兵西域前,樂天緊緊跟隨在他身畔的身影……
「樂天曾對我說過……她有一項法寶,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會用上。」他喃聲說著,音調有些沙啞,「我從不知那是什麼,而我,也從不想讓她有機會證明給我看……」應天是怎麼死的,就算是破浪不說,他也知道,只是他沒想過,他竟也讓樂天步上了應天的後塵。
她盯著他懊悔的臉龐,「可你還是逼她那麼做了。為了你的私情,你逼得她不得不那麼做。」
「我並非有意——」無以言喻的虧欠感,沉甸甸的,有如塊大石用力壓在他的心坎上,他很想開口反駁,她卻揚手打斷。
「去對樂天說吧,對不起她的人不是我。」被挑起的傷口,連疼痛感他都還來不及細細體會,她就別過臉表明了她不願再繼續這話題。
「妳不繼續壓著我的傷處打?」
「何必呢,你已夠自責了。」她將抄好的紙張整迭抱進懷裡,「況且,欺負只落水狗,我能有什麼好處?」
不知該鬆了口氣,還是該感謝她高抬貴手的他,不解地看著她抱著整迭抄好經文的紙張往外頭走,他才跟她走到外頭花木扶疏的院子裡,就看她將整迭的紙張放進火盆裡,蹲在它面前點了把火放進裡頭。
「妳做什麼?」抄得那麼辛苦卻把它給燒了?
「這本就是要燒的。」她定眼看著遭火舌輕舔的紙張,轉瞬間煥發出妖艷的光彩,再化為縷縷塵煙。
他頓了頓,「燒給誰?」
「家姊。」她往旁一指,好心提點他目前他們身在何處。
孔雀側首望著豎立在一旁的墓碑,原先還不怎麼覺得那塊顯眼的石碑有何不對勁,但愈看,就愈有一股涼意直往他的背後直竄而上,尤其是當他的兩眼在四下都找不到半座墳墓或土丘時,他這才明白放眼所及的空曠與黑暗是因何而來。
地底流動的風聲掠過他的耳際,風兒穿竄過一座座美輪美奐的樓閣,與始終空無一人的廊院,放眼一片寂然,除了風聲之外別無音息。
「等等……」後知後覺的他,不確定地瞪著她若無其事的臉龐,「這裡是一座墓穴?」
「你現在才發覺?」她反而覺得他很遲鈍。
他忍不住揚高了音量,「妳住在死人墓裡?!」怪不得這裡不見天日,原來這個他打心底認為的鬼地方……實際上也真的是鬼住的地方!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無邪以火鉗撥了撥盆中即將燃盡的殘紙,對他的大驚小怪感到莫名其妙。
「妳是帝國的皇后!」難以抑制的心火轉眼間又再往上揚。
「我是啊。」她不覺得這有什麼衝突,「那又如何?」
「以妳的身份,妳不該住在這等地方。妳該留在陛下的身邊,」有些氣急敗壞的他,忙在四下尋找著出入口,只想在下一刻將她給打包好送至浩瀚的面前。
「會住在這,只是因我想陪她罷了。」備受萬人景仰那種事,有浩瀚一人去做就成了,她湊什麼熱鬧?
「陪誰?」他百思不解,「令姊?」不是死了嗎?
「對。」
「陛下……允許妳住在這陪她?」他愈問愈覺得不可思議。
「他不得不答應。」她仰首看向他,唇邊綻出一抹羞澀的笑意,「因我很堅持。」
毫無防備的笑容,有片刻蓋過了他在不知不覺間被挑起的疑心。雖說她的行為頗有點任性,但她看來是那麼的嬌弱與單純,因此她再怎麼善用她的身份,他也覺得情有可原,只是,生性多疑的他就是覺得……
不對勁。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微瞇著黑眸,「陛下為何願答允妳此事?」
「因我手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有話答話的她,不似他想得那麼多,依舊落落大方地滿足他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