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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綠痕

    遠遠即望見離火宮宮門大敞,且宮門外停了兩輛日月二相所乘的車馬後,原本滿心欣喜的石中玉,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趕往宮內,但就在他跑進燭火通明的大殿內時,卻沒見著他想見的那個人,只見著了兩個愁眉不展的不速之客。

    慢了一步才趕至離火宮的阿爾泰,一踏進殿中見著了他們三人,卻未見第四者後,有些納悶地問。

    「人呢?」不是說已被喜天送回來了嗎?怎不見人影?

    「問他倆。」也同樣是一肚子惑水的石中玉,老大不爽快地瞪著那兩個大半夜聯袂殺來離火宮,卻啥事也不幹,就只是坐在階上發呆的日月二相。

    來不及阻止憾事發生的日行者,在被他倆瞪了好一陣後,先是歎了口長長的氣,再將兩掌埋進發中。

    「孔雀……現下不在宮中。」這下可好,居然來得太遲了。

    「但喜天說——」石中玉才想反駁他所說的話,卻被面色也顯得沮喪無比的月渡者打斷。

    「他不在。」她一個頭兩個大地撫著額,「我們搶輸了。」完蛋,這下他們該怎麼去向陛下解釋?若是陛下向他們要人,他們該上哪再生個孔雀去賠給陛下?

    石中玉錯愕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差點害他以為認錯人的二相。

    這是玩真的還是騙假的?打他入朝以來,這兩個素來高高在上的日月二相,不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囂張的程度幾乎不下於破浪的兩尊宰相嗎?他們居然也有踢到鐵板,且愁雲慘霧的一日?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讓他們一同皺眉頭?

    日行者滿心挫折地看向石中玉。

    「孔雀被帶走了,我們雖已盡快趕來此地,但還是沒法將他給留下。」

    「他被誰帶走了?」誰的消息這麼靈通,知道孔雀在今夜回到離火宮了?

    月渡者愈想愈頭痛,「一個連我們也不敢去跟她索人的人。」

    石中玉瞪大了眼,「連妳也不敢?」這怎麼可能?大搖大擺的月相向來就是橫著走的,朝中除了破浪外根本就無人敢跟她作對,而她居然也有怕的人?

    她消受不起地撫了撫右臂,「打死我都不願去。」上回去了的下場,就是差點陪上一隻手臂,和在那被關了足足兩個月,那種地方誰想再去一回?

    石中玉隨即將兩眼掃向日行者。

    「不去,絕對不去!」日行者像是受了什麼驚嚇般,不斷朝他搖頭還搖手。

    搞不清狀況,一頭霧水的阿爾泰,四下觀察了一番,在沒發現什麼打鬥或是強行帶走的痕跡後,有些懷疑起這兩個宰相,是否連搶都沒搶,就這麼把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孔雀奉送給了那個打劫的人。

    「孔雀人在哪?」他暫且壓下滿腹的疑惑,先問起較重要的另一事。

    日行者遲疑地開口,「還在這城裡,只不過……」

    「有話快說、有屁快點放!你倆啥時起變得這麼吞吞吐吐?」沒啥耐性的石中玉,在他一再支吾時,忍不住兩手叉著腰朝他大吼。

    月渡者抹了抹臉,振作起精神後,慢條斯理地拉起日行者,同時順道接完他先前未竟的話。

    「只不過,要是那個人不放人,那麼任誰也別想找回孔雀。」

    石中玉用力哼了口氣,邊間邊撩起了兩袖。

    「是誰帶走了孔雀?」搶人?要來硬的那大伙就都來硬的,他還怕會搶輸人不成?

    月渡者卻得意地將下巴一揚,「就算能說也不告訴你們!」

    「慢著!」石中玉在他倆想就這麼離開時,忙不迭地衝至他們的面前將他倆攔下。

    「這麼想知道是誰幹的,那就去問陛下。」已經接受事實的月渡者,邪邪朝他一笑,一點都不打算親自去解決這個問題。

    「這事與陛下有關?」

    日行者煞有介事地點了個頭,「大大有關。」

    什麼都問不到,也不知來者究竟是何人,碰了一堆軟硬皆有的釘子後,石中玉就只能站在原地想不通地撫著下巴,而一旁的阿爾泰,則是在此時走上前,再問了個石中玉疏忽的問題。

    「我只想問,孔雀要到何時才能回來?」他可不能死了一回後又再死過一回。

    突如其來的沉默蔓延在顯得空曠的殿中,兀自思索了一會後,日行者與月渡者互視對方一眼,而後,無止無境的歎息同時自他倆的口中逸出。

    「這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第二章

    景物揉合又分離,人影飄遠又飄近……樂天的淚眼……宮垣盛怒的臉龐……馬秋堂眼中的錯愕……

    一張張他所熟悉的面孔朝他壓下,壓得他幾乎就快不能喘息,細細碎碎的招魂鈴聲沉澱在他的腦海深處,離火宮飄揚的白紗,似乎也曾輕撫過他的臉龐……

    他不是死了嗎?

    猛然睜開雙眼的孔雀,腦中一片空白地直視著頂上繪有八十夜話故事的宮頂,在那八十幅皆被繪成圖畫的故事裡,每一個人物,皆唯妙唯肖,彷彿隨時都可能自畫中走出似的。

    他知道八十夜話這故事,進宮第一年,他曾在內宮的某具大型屏風上見著這幅,不知陛下是打哪找來高人所繪的八十幅巨畫,在這一幅幅圖畫裡,講述著不同的故事,有的,是心願,有的,是風光,是悲喜憂傷,有的則是沙場光榮與深闔春怨……在這凡間裡,人生百態幾乎都被網羅收進了這八十幅圖畫裡。

    他最記得的是,聽人說,每一幅畫,都是在一個夜晚裡快筆完成的,因此這八十張圖,又被稱為八十夜話,可其精湛度與在細節上的拿捏,又絕不遜於任何需花大把時日才能完成的畫技。

    聽人說,八十夜話這幅可以是意氣風發、也可以是兒女情長的畫作,是出自於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師,那位小畫師只畫了八十個夜晚,就將這世上種種近百相都給畫進去了,讓每個瞧過的人,在畫中找著了自己的影子時,莫不淚濕滿襟。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那畫師筆下的其中一夜裡?

    微微的刺痛感自背後與胸腹間傳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具石床上的他,側過首檢視自己。

    嗯,手腳無缺,不過胸口有著一條長長的斧痕,想必這是馬秋堂當日留給他的紀念品,就如同背後的那一條斧痕也是。他試著坐起身運氣,訝異地發現身上的傷勢已好了大半.他還以為雨師那片箭雨一下,他就連生還的機會都沒有了,沒想到,天,還是無絕人之路。

    只是,他在哪兒呢?

    四下一片幽暗,看來不像是地獄也不像冥泉,他小心地下了床,在四處走了一會.沒看見什麼出口,也沒見著什麼大門,倒是在他的面前,有座以石砌成的迷宮,一路自此蜿蜒至黑暗的盡頭,偌大的地底中,人聲也無,陪伴著他的,就只有地底偶爾路過的風聲。

    兩旁一座座照亮的宮燈安靜地提供著光芒,他回首看向方纔所躺的床,在那上頭有柄與他的百鋼刀類似的大刀,他拿來手中握了握,覺得與他的那柄相差無幾,而在他覺得體力也恢復了七八成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揚刀掀起刀風,朝眼前的這片迷宮使出他的看家本事——破空斬。

    大地文風未動。

    除了氣息有些凌亂的孔雀外,地底的一景一物,絲毫未受他的破壞,他不信邪地再次揚刀再砍一次,這一回,雖是有動靜了,但那也只是迷宮的石牆上被劃裂了一小條裂縫而已。

    這是什麼鬼地方!

    救他的人是打算把他給困在這個鳥不生蛋、太陽不放晴的黑域裡嗎?

    粉色的裙襬自眼角一閃而逝,孔雀立即回首追上,定眼一看,跑在他前頭的看來像是提著燈籠的宮女,他立即追上,可也不知是她的步伐太輕盈,還是他的傷勢未癒,追了好一陣就是沒法追上她,就在他已然接近她,即將要逮著她好問個明白時,那女人卻在一旁的石牆上一按,接著石牆便出現了個暗門,在宮女一走進裡頭,石牆馬上恢復原樣,任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什麼開關或是破綻。

    他索性再拿起大刀,決心以蠻力戰勝一切,只是就算他連破空斬都使上了,眼前聽見的一切,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改變,仍舊堅持著它們原有的樣子。

    深怕自己將會被困在這.孔雀忙著想找出離開這的方法,這時他轉身看見了一幢造型精美,燈火輝煌有若白晝的樓閣,而在底下的門外,則站了兩個男人,面色一黑一白,生得有點像來自陰間的黑白無常。

    他的視線越過他兩人,落在房裡坐在書案前,正執筆在抄些什麼東西的女人。

    好像是發現了他的注意,裡頭的女人轉首看向他,並朝他嫣然一笑,他才想上前問個清楚,門前那兩個黑白無常馬上堵住他的去路。

    孔雀先是看了看他們的衣裳,確定他們也是帝國中人後,他頓時有些篤定。

    「你們可知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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