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娃娃
「不好意思!」他冷笑,「我新近迷戀上的一種遊戲,就叫做『戲耍笨賊』。」
「誰是笨賊啦?」她氣得想跳腳。
「我都已經把真實姓名奉告於妳了,若是識時務者就不該再來……」他冷哼一聲,「偏偏有人既身為賊卻又見識不足,竟然不識『辛忍』為何人?還心冷呢!」
一句話堵得海灩啞口無言,辯論終結。
她撓了撓下巴,莫怪他做王她做賊,怎麼老半天都說不贏他?
「算了,既然說不過你就少說為妙,算我欠了你一個救命恩情,那麼現在……」
她賴皮一笑,將小手伸向他。
「既然你對我沒興趣,我對你也是,那你就爽快點,快將火晶石給我,欠一條命是欠,欠兩條命也是欠,咱們先記在帳上,來日只要海禹王有需要,我定當火裡來、水裡去,只要你給我火晶石,我保證立刻離開海禹國,再也不會到你屋頂上吵你睡覺……」
「甭再浪費時間巴結奉承了,那火晶石,早已不在世上。」
無聲、無息,如遭雷擊,海灩登時呆若木雞。
好半天之後她才能擠出微弱嗓音。
「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騙人……你……是騙我的吧?」
相較於她的不敢置信,辛忍只是一徑面無表情。
「我再問妳一遍,那個傢伙,對妳真的有那麼重要?」
海灩沒有回答,只是澄澈的眸裡開始飽蓄起水霧,她快要哭了,他看得出來。
他知道她好強,差點被飛箭射中她沒哭,被毒蜘蛛爬滿身她沒哭,被畫成了張小花貓臉她沒哭,被人當場活逮她也沒哭,卻在知道世上可能沒了火晶石時,即將滂沱成災。
她為什麼要這樣?
他忍不住皺眉,她沒讀過佛經,不知道世事無常、情愛無由、輪迴無垠嗎?
她幹嘛要將整副心思全繫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而他,又為什麼要因為她那即將失控的眼淚而感到不自在?
他明明知道她的淚水、她的傷心全都是為了別個男人的呀!
他是真的不懂,非常不懂,但他更不懂的是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
「別這個樣子……」他對她柔著嗓,甚至有股想將她攬進懷裡呵護的衝動。「我會幫妳的。」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說,辛忍暗忖。
「真的?!」
海灩聞言,眸裡水霧霎時被蒸融成了七色炫彩。
他定定睞著她,好半天無法回神。
他頭一回知道了所謂的撥雲見日,所謂的雨過天青是什麼意思,而且,變幻之速壓根讓人措手不及。
「你會不會……」瞳裡燃起了狐疑,因為她想起了他的不良紀錄,「又是在整蠱我罷了?」
他淡淡覷她,「我沒騙妳,火晶石是真的不在世上,但它在我的身體裡。」
「在……在你身體裡?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夠取得?要剖開你嗎?」她傻傻地問著。
他漠哼。
「剖?為達目的妳還真是不擇手段,方法妳不用管,妳只要帶我找到『他』,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如果你把火晶石給了他……」海灩眼裡浮現一絲猶豫,「會不會對你有傷害?」
他看著她,「如果會有傷害,妳會在乎、會放棄嗎?」
她毫不猶豫點點頭。
「我會!我不要讓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別人?
所以,辛忍幾乎想歎息了,這所謂的「在乎」不過是求份心安罷了。
父王、母后跟他說了「海上月老」的仙諭,還說了月老送了一對同心鐲要他讓她戴上,還說戴上了她就會心向著他了。
但一對同心鐲就能成就一段美滿姻緣嗎?他懷疑。
套得住手套不住心,那有什麼意義?
甩甩頭,他試圖甩脫滿懷的失落與胡思亂想,他在想什麼呀?他無端端想去套住她的心做什麼?他根本就不屑於任何一份感情的,不是嗎?
「行了,我懂妳的意思了。妳聽我說,我會同意拜堂是因為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幫妳也幫我。」
「幫你?」她不懂的看著他。
「是的!其實我不想當王就如同妳不想當王妃一樣,妳先陪我演一場戲,讓全國臣民目睹我們的『恩愛』,讓父王、母后及眾人安了心,接著我會向父王提出陪妳回中原省親,請他代為治理國家的要求,到了中原後,我們藉故鄉拖點時間,一方面陪妳去找『他』,另一方面……」他咬咬唇,有些不自在的往下說:「我得想辦法在這段時間裡弄個子嗣後代,成功後,我會獨自帶著孩子回來,讓我父王、母后將未來指望都放在這孩子的身上,等孩子稍大時,我就能夠離開海禹國四處雲遊修道,至於妳,我會編個借口說妳突罹重症,不治驟亡在外。」
海灩聞言瞇冷艷瞳。
突罹重症?
不治驟亡?
還真是有夠穢氣的故事結局了!
「弄個子嗣?」她為了他這話而感到好奇,「你要親自操刀還是想用買賣的?」
辛忍微紅了臉,輕咳一聲,「這不關妳的事,妳只需管好自己本分的事就行了。」
「我是不想多事啦,但卻不得不提醒你,如果血源不是出自於你,將來你死後,難道不怕遭到地下列祖列宗責難?」
他冷眸瞪她,「妳既然想要多事,那就索性多事到底幫我生吧!」
聽到這裡她立刻決定別再多嘴了,嘿嘿一笑裝作沒聽見。
「好計畫!好主意!好聰明!」
她豎起大拇指稱讓,沒騙人,至少她的那部分是好的。
「那咱們就說好這麼做,要當彼此的最佳盟友,誰都不可以再騙人了喲!」
海灩睇著燒了一半的喜燭,努努下巴拍松鴛鴦錦被。
「好了,我困了,你下床去吧。」
他無聲瞪她。
得寸進尺!這丫頭果真是做生意的人才。
「我已經同意要幫妳解決問題了,妳還敢開口要我睡地上?」
「那當然!」她抬高纖巧下頷回瞪眼並摟緊錦被,「我是花魁耶!花中之魁!你不懂花魁我告訴你,那就是我是所有的女人裡面最漂亮的那一個的意思,你聽過有花魁睡地上的嗎?」
辛忍冷哼一聲,「那妳聽過有一國之君睡地上的嗎?妳嬌貴,我也不遑多讓。」
有沒有搞錯?真是個毫不知感恩的小女人!
須知這共屋而居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要他夜夜睡地上,隔日還得上朝理政?他幹嘛要作踐自己就為了個不知感恩的小東西?此外,又因著他們得要給外人一個「恩愛典範」的印象,那也就不能做出分房而居的事情了,天知道那些下人對於這方面的事可是很「耳聰目明」的呢。
「男人要有風度!」
「女人要懂禮讓!」
「男人皮厚肉粗,處處可歇!」拉幾張椅子並一並不就得了?
「女人骨骼纖巧,處處可塞!」床鋪底下還有空位,請慢用!
「你是主人,應該要以客為尊!」
「妳是小賊,還敢跟我談條件?」
……
夜已過半,新房中煙硝漫天。
怪哉!
海灩困惑不已,所謂嚮往修道的人不都該篤實寡言的嗎?他這個樣子善辯還妄想要當個啥神仙?但她絕絕對對不會投降,人家不要睡地上啦!
炮火隆隆的結果是兩人協定一起睡床,不過都不蓋被,那條大紅鴛鴦錦被被權充做了「楚河漢界」,誰敢越界誰就得受罰下床睡十天。
楚漢不相擾,戰火終於暫時止歇。
第六章
日頭高高,白雲飄飄,適合踏青,也適合乘轎。
一頂軟轎,八人共扛,前頭還有著威武整齊、金冑銀甲的王城禁軍隊伍。
軟轎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上頭支高著八角金鑾頂篷,四方垂洩著銀白紗帳,可容著帳內的人恣意往外瞧,而外頭的人,卻只能隔著紗帳隱約見著人影飄搖。
但此時紗帳捲得高高,一個笑容僵硬的男人和個玉雕似的美人兒,在兩旁人民夾道的歡呼聲中,共乘於軟轎之上。
美人兒恣意敞懷,男人卻是極度地不自在。
「把紗帳放下!」
「不要!」
「把、紗、帳、放、下!」
「不要!」
「我、說、把、紗、帳、放、下!」
「我說不要不要不要!」
海灩終於撥空回瞪了個媚眼,然後快速轉回,她繼續舉高柔荑笑逐顏開和兩旁夾道民眾揮手微笑,舉手投足間滿是主母風範,那原是既嬌且媚、勾人魂魄的甜笑竟已改成了端莊聖潔的微笑。
「幹嘛放下紗帳?放下了人家就會看不清楚我耶,你看不出他們有多關心你、有多在乎我這個新任王妃的嗎?」
海灩低聲咕噥,但可沒忘了要繼續揮手。
「你瞧!大家多開心,多敬愛他們的王!既為王上就有責任要和人民疏通情感……」
辛忍嗓音冷冷地飄來,「若真有需要疏通情感,那也是我自個兒的事情。」
海灩終於側過身,她瞪了他好大一眼。
「既然身為同盟戰友,有關於你失職的部分,我自然有責任要幫你做好……」她搖頭歎息,「王不像王、民不像民,何以為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