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雲深
「我會準時的。」她有點遲疑地接著問道:「那是不是大家都會打扮得很隆重?」何彩雲不認為盛裝的自己能加什麼分,可也不想「奇裝異服」落人笑柄。
「隨便穿穿就好了,我的宴會很隨性的。」開玩笑!她可不願見到何彩雲穿著一件大禮服來啊,她的生日宴會又不是馬戲團的小丑表演。
那就好。何彩雲鬆了一口氣。這樣她就可以穿上讓自己最舒適自在的衣服和他見面……
頭一次正式見面呢,該和他說些什麼話?她有點杞人憂天。大有可能,他們連話都沒能說上一句……
第二章
明亮的鏡子中,照出一張圓圓的臉孔,兩道秀氣的眉毛底下,是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東方人標準的單眼皮,小小的鼻子,一張豐潤的嘴,離櫻桃小口還有一點距離,吃起東西來倒很方便。
然後是圓滾滾的身材,她上了高中之後才有一點曲線出來,之前完全是大號老夫子的身材,分不出胸腰臀。這大概也是她愛好美食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他們何家一家子都愛吃善廚。從何家爸爸開始,全都做得一手好菜,連何彩雲那個年僅三歲的小侄女兒,都老愛坐在地板上把一套塑膠廚具玩得不亦樂乎。軟軟的童音說得出口的菜名,就不下十來種,什麼紅燒獅子頭、栗子白菜……都可以朗朗上口。
何彩雲對自己從來也沒有什麼好不滿意的。父母給了她一張正常的臉孔,雖然從小到大沒一天瘦過,體重也總是維持在標準的上限,只有過年過節偶爾會超過那麼一兩公斤。
除了籃球是她的罩門,樓梯她也爬得,山路也走得,跑百米也不見得老是最後一名,八百公尺從沒有一次是跑不到終點的。
唉!她又看了一眼鏡中人的身影,沮喪地歎了一口氣,想著楚落雁那張完美的臉孔和服裝模特兒一般纖細的身材。
媽媽會說那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難民,可是異性當然不會這麼想,除了何家大大小小的男士之外。何家媽媽說的話向來都有無上的權威。
她把落地穿衣鏡轉個方向,讓它去面壁思過。它像白雪公主後母的魔鏡一樣,太過老實了。此刻,說真話,對她並沒什麼幫助。
真是!她窮緊張個什麼勁。只不過是去見她一年來的偶像,有什麼不得了的!說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唉!不,恐怕,他是不大可能會忽視她的--她是一個「太重」的存在--
話說回來,從小到大,她也不是沒對偶像著迷過。小學時她迷港星溫兆倫,對他在「火玫瑰」裡的角色喜歡得不得了;然後,她也喜歡過基努李維,他那張;「SPEED」的電影海報曾掛在她房間的牆上許多年……
現在她床頭櫃上是一個小小的原木相框。她拿起來仔細地端詳,裡頭放的不是真正的相片,只是從校刊上剪下來的一張籃球隊的合照。
他站在最中間,是全隊裡最矮的一個,身高僅僅六呎,站在一群一九○以上的大漢中,嬌小得可以。
面對鏡頭的他,笑得有一絲靦腆,不像他在球場上奔馳時那般自在。他在球場上總是很快樂,就算是輸球時也一樣。他也從來不像有些球員總是急著搶功,一心一意只顧著累積自己的得分。
她知道他的助攻次數是全隊最高的。現在她對於助攻籃板蓋火鍋這些名詞已經非常熟悉。既然他這麼喜歡籃球,想必這種運動有它的迷人之處。
反正現在體育課已經不考運球上籃了,那個偌大的籃球在她眼中似乎已經不會狡猾地到處亂竄,籃球架也不過是個定住不動的大個子,沒什麼好怕的。偶爾她也會看個幾場NBA轉播,並且成了爵士隊的球迷。
他的偶像是史塔克頓,他也剪了個相似的短髮,就算球賽最激烈的時候也只是略微凌亂,不像其他球員那樣,還真是一身邋遢。
唉,真是無可救藥。
她一向就覺得小女生追著偶像跑,既膚淺又愚蠢,怎麼如今她也會做出這種蠢事?還挺有恆心地持續了整整一年。
有恆為成功之本。
幸好她還沒有蠢到把這句話當真的地步。
人家已經有了一個美麗的女朋友,人家就算沒有女朋友,也不會看上她的。
雖然不大常照鏡子,她也還記得自己剛剛在鏡中的模樣,和楚落雁在哈哈鏡中有幾分相似,矮得離譜,胖得滑稽。
唉唉!她真算不出自己在這一個鐘頭內歎了幾次氣。幸好她是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裡,沒別人見到。西施捧心很美,東施效顰可就要被譏笑上幾百幾千遍了。
別說美麗只是一層皮,人眼又不是X光,哪能透視到皮膚底下。而且她敢說,楚落雁連骨架也是很美的。
看了一眼手錶,真不能再蘑菇下去了。她答應過人家要準時的,雖然不相信真有人在乎她到不到場。她不是看不出那位美麗的楚學姐待她有多少情誼。這樣也好,對自己的別有所圖比較不會良心不安。
像她這樣的女孩,似乎連唯一的讚美詞--善良,都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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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是一幢獨棟的三層樓洋房。大門外有一個小花園,遍植各色鮮艷的非洲鳳仙,在燈光下兀自開得喧鬧非凡;緊鄰著花園的是一扇突肚窗,窗簾沒有拉上,明亮的客廳和花園一樣熱鬧,可以清楚聽見樂聲和笑語。
何彩雲心中有些忐忑,雖然從窗口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可是她很確定,他一定會來的,而且來得早,畢竟他和楚落雁關係非凡。
何彩雲不忙著按門鈴,先打量了幾眼房子,好轉開自己的注意力。
樓房看得出來是花大錢蓋的。建材講究,大門上方的二樓到房頂卻設計了一處斜面鋪了中式的朱紅瓦片,和整座房子的色調格格不入。
建築師的品味怪異。何彩雲只有這個結論。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定下心神去按門鈴。
半天沒有人來開門。
門鈴壞了嗎?還是裡面太吵,沒有人聽見?何彩雲只好再按一次。
這一次大門很快就被拉開。
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她面前。
「嗨!」
「……學……學長!」何彩雲有些不知所措,吶吶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雖然斷定今晚一定見得著他,可也沒料到會是他來開門,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咦!妳是二年三班的何彩雲,對不對?」沈閱明對於喜歡籃球的同好,自然而然有一種親切感。這位學妹幾乎每次籃球隊的練習都會出現在看台上一個偏僻的角落,安安靜靜地看球。一開始他沒有注意到她,他通常不大會特別留意看台上有哪些人。
是一位隊友在休息時間提起,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小胖妹又來了,你們猜她會是誰的球迷?」語氣有點幸災樂禍,似乎因為認定絕不會是自己而慶幸。
看笑話的口氣讓沈閱明有些不以為然。她既不會尖叫,又沒有興奮過度的吶喊,不該得到這種輕蔑的評語。
「她是誰?」沈閱明忍住反駁的衝動問道,不打算也跟著用一個對任何女孩子都不算客氣的綽號來稱呼她。
「一年級的何彩雲,小書獃一個。」
小學妹總是練習一結束就立刻走人,並沒有打算找任何隊員講話,讓其他隊員很快就失去興趣。倒是沈閱明後來總是忍不住在固定的位置上搜尋她的身影,而她也沒有一次讓他失望。
何彩雲嚇了一跳,「學長……怎麼知道我名字?」她期期艾艾地問。
「妳以前常常去看籃球隊練球,是不是?」他微笑地回答。
這個他也知道?每次看台上都有很多人的。何彩雲心跳加劇。那他還知道什麼?覺得自己似乎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何彩雲困窘地垂下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瞧她一副嚇壞了的樣子,剛剛他有說什麼可怕的話嗎?還是他長了一副凶神惡煞的臉孔?
「喂,學妹,趕快進來吧。」他把大門完全拉開,招呼她進去。
還沒走進客廳一步,何彩雲先探頭看了一眼。
嘩!不是隨隨便便穿就好了嗎?
裡面的人,一個比一個打扮得還漂亮,女孩子們就算沒穿上小禮服,至少也是女性化的洋裝。她打量了自己身上的T恤和休閒褲,只有她是真的隨隨便便把日常衣服穿來了,還是別進去丟臉了吧。
她轉頭就想走,沈閱明忙抓住她一隻臂膀。「怎麼就走了?」
「喔,對了,麻煩你把這個小禮物轉交給學姐。」她當然還是知道禮數的,沒有空手而來。
沈閱明一點也沒有要把那個小盒子接過來的意思。「學妹,有點誠意好不好?生日禮物當然是要親手交給她啊,都來到人家門口了,怎麼可以過門不入?怕什麼?裡面又沒有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