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李屏
「砰!」枴杖重重地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水菱竟然毫髮無傷,而受傷的是黑狼!
黑狼在千鈞一髮之際,攔在水菱前頭,護著她嬌弱的身子,以自己的背替她擋去一枴杖。
「呃!」伏在水菱身上的黑狼口吐鮮血,看來,這一枴杖威力已經傷到他的內臟了。
「黑郎!黑郎!『水菱急喚著他,」你這傻子!你這傻子!為什麼要替我擋那枴杖?「說著,她的眼淚像成串珍珠似的落下。
黑狼強忍著五臟六腑翻騰的痛,斷斷續續說道。「我……說過……我會永遠保……護你……吾……妻……
呃!「說完,他又嘔出一口鮮血。
小竹和耿瑋奔了過來。「快!快帶黑狼兄去季哥那兒。」
小竹說。她以前挨的幾百記龍頭拐都不及黑狼挨的那一記。
耿瑋一把背起黑狼,「讓我來!」救人如救火,依他所見,盛怒下的花姥姥出手必然很重,黑狼一定受了不輕的內傷,他必須盡快將黑狼送到季大失手中,否則黑狼性命危矣。
耿瑋腳下絲毫不敢慢,施展絕頂輕功,速往獨閒居掠去。
小竹在前面替他帶路,水菱也隨後急掠去。
水菱臨走前,含悲地看了花姥姥一眼,那一眼,令花姥姥怔立當場,手上的龍頭拐也「叩!」的一聲落了地。
「姥姥,您怎麼了?」芙蓉憂心的問。
花姥姥失神道:「芙蓉,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嗎……」
水菱那悲傷含淚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憤懣、怨懟、心碎、不信、失望……那原是充滿信賴與愛的盈盈雙眸呀!
「我傷了她的心,我傷了她的心。」花姥姥喃念著,「我以為她會閃開,我只是嚇嚇她,並不是真的要對她下殺手,她畢竟是我苦心教導、疼愛的徒弟。」一瞬間,她像是老了許多。
芙蓉為她拾起枴杖,扶著她道:「姥姥,別難過,水菱會明白您的苦心。」
花姥姥歎息道:「她不明白,你們也都不明白,從你們拜在我門下起,我就拿你們當親生骨肉疼愛,怕你們吃不飽、穿不暖,怕你們在腥風血雨的江湖中會受到傷害,所以,我帶你們來百花谷。這美麗的家園是為你們而建的,你們一個個卻急於逃離這裡,難道我真是做錯了?」
「姥姥——」芙蓉不禁哽咽。姥姥這為母者的心情,她是知道的,但這整件事的對錯是非,又該是誰的錯呢?她不知道。
「扶我回房吧;」花姥姥以蒼老的聲音說著。
圍觀的眾人也黯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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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閒居中,季舫正為黑狼治傷。
「季大夫,黑郎要不要緊!」水菱焦急地問。
季舫說道。「不礙事的,我已經讓他服下除內瘀、順經脈的靈藥,多休養幾天應可痊癒。不過,還是多虧這位耿兄送得快。」季舫已從小竹口中認識了耿瑋和黑狼,並知道這整件事的始末。
「耿瑋,謝謝你。季大夫,謝謝你。」水菱千恩萬謝。
黑狼也勉力拱起雙手道:「多謝耿兄與季兄。」他看來十分虛弱。
耿瑋笑道。「黑狼兄,你別多禮了,快躺下休息吧!不然水菱師妹又要哭了。『」耿師兄,你又笑我——「水菱嗔道。
「好了,好了,我們不打擾你們小倆口了。小竹、季兄,我們到外頭去逛逛吧!」耿瑋提議道。
「等等,季大夫。」水菱喊住季舫,吞吐吐地道。「我們留在獨閒居,姥姥會不會遷怒你!她老人家對我們的事情很生氣……」
季舫的聲音仍是一貫的溫和,「天下父母心,姥姥就像你的母親一般,她不會氣太久的,你們儘管安心養傷,等到她氣消,也許會重新看待你們的感情。」他說完,斯文地告退了。
小竹和耿瑋也已經步出獨閒居。
「母親……」水菱反覆的念著這兩個宇,憶起過往姥姥對她的百般呵護、疼愛,她不禁朦朧了雙眼,「姥姥對我這麼好,我卻讓她生氣,我真是太不孝了。」
「菱妹,」黑狼孱弱的說道。「別自責,這一切的爭端都是我惹起的,我才是罪魁禍首。我去求她老人家,求她原諒你。」為了水菱,他一定要求得花姥姥的諒解。
黑狼猙紮著想下床,水菱連忙阻止他,「別這樣,快躺下休息,你的傷還不能亂動。」
『但是——「黑狼說。
看著他蒼白的面色,水菱心中好難過,「過幾天吧!就算真要求得她老人家的原諒,也要等過幾天吧!現在她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沒用的。」她溫婉勸說著。
黑狼這才聽勸靜靜的躺回床上,但他心底明白,花姥姥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他娶水菱,誰叫他是個土匪出身的莽夫,任誰都不會願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土匪的。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如同沉落無底深淵般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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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柳林中,小竹和耿瑋及季舫散步在其中。
「唉!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小竹大聲歎道。
陷入沉思中的耿瑋被她嚇了好大一跳,「說話小聲點,魂都快被你嚇掉半條了。」
「唉!」小竹歎得更大聲。
耿瑋詢問道。「你到底是在『唉』什麼?牙痛,還是肚子痛?還是你沒吃飽?」
「唉!」小竹仍以一聲歎息回答他。
季舫代替小竹答道:「耿兄,小竹是在為水菱和黑狼的事歎息,她就是這麼善良,總是不忍心見到別人難過。」他愛憐的揉揉她的頭。
小竹搓搓鼻子,甜笑道。「還是季哥瞭解我,不像某某人腦中只有吃飯睡覺這種事,一點深度都沒有。」她美麗的臉蛋上儘是調皮表情。
耿瑋揚起俊眉,「深度?我又不是一口井,要深度做什麼?想著吃飯睡覺本來就是正常的事,只要是人,就要過著吃飯睡覺的生活,你倒是告訴我,有誰不用吃飯睡覺?『。」死人!「小竹亂沒氣質的朝他了個鬼臉。
耿瑋不平道。「這是什麼答案嘛!」
「像你這種『青蛙下水』的腦袋,聽這種答案就夠了。」
小竹糗他。
「什麼『青蛙下水』?」耿瑋又問。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小竹斜睨他,神氣的道:「青蛙下水,就是『撲通』一聲,『撲通』,『不通!』,你的腦袋不通,笨到堵住了!」
耿瑋笑道:「哦,原來如此。那你又是屬於哪一種!啊——我想到了!你一定是屬於『和尚敲木魚』那種,『叩叩……』空空『,腦袋空空。」
「你才腦袋空空呢!」小竹瞪他一眼,「我懶得理你,我要回淘桃小窩了。」她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睡,肚子又餓得咕咕叫,整個人又餓又累,哪有多餘的精力跟耿瑋這痞子「鬥嘴鼓」。
「你現在回淘桃小窩做什麼?」耿瑋問。他奇怪小竹怎麼不留下來關心黑狼和水菱的狀況。
「吃飯和睡覺呀!不然你以為我回去摘桃子啊!啐!」小竹白他一眼,一臉受不了的樣子。
耿瑋莫名被糗,滿臉豆花,「你不是說,只知道吃飯和睡覺,一點深度都沒有。」他忍不住拿她剛才的話堵她。
「我又不是一口井,要有深度做什麼?你自己剛才說過,怎麼馬上又忘記?我看你的腦袋真有點秀逗,剛好季哥在這兒,可以叫他順便幫你治治!」小竹十分得意的笑笑,向季舫說道:「季哥,這個神經病就交給你,我走了。」她囂張的搖搖手,轉頭走掉了。
望著她窈窕的身影,耿瑋不由得苦笑,道:「這小妮於真是古靈精怪,頑皮到家,不過,我喜歡。」
耿瑋這句「我喜歡」,讓季舫頓覺心不寧靜,好像有什麼其他情緒直要冒出來,像是……不安。
他就是耿瑋了,那個和小竹「訂了親」的人。這件事他一直擱在心上,方才小竹向他介紹耿瑋時,一聽到這名字,他不由得為之一僵,不自覺的暗自打量著耿瑋。
耿瑋頗為出色的俊朗外表,再加上開朗灑脫的性情,整個人給人充滿陽光的感覺,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在這樣的人面前益發顯得他的文弱。看到小竹和他相處得那麼和諧自然,連抬摃都像是在說笑般輕鬆,這樣兩人間的默契與感覺是他和小竹之間從未有過的,而他的不安,正是來自此點。
季舫淡淡說道。「她是與眾不同的女子,任誰都會被她吸引。」
耿瑋朗笑道:「不不,我對她的感覺不止於此。雖然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很吸引人,但我更喜歡她天真率性的個性,和她在一起,總有意料不到的驚喜,就像是黑暗夜空中突然爆開的煙火,繽紛絢麗。」
「她不只是瞬間的繽紛絢麗。」季舫冷然說道。「她是永遠的光彩奪目。」
耿瑋奇怪季舫這略為冷硬的語氣,但仍開口說出他的意見,「沒有人是永遠的光彩奪目,人生中總有黑暗坎坷,這是避免不了的,但我相信,走過了黑暗,才會顯得陽光更耀眼、更可貴,這才是人生的真諦。」見季舫的表情似乎比方才更沉,耿瑋以為自己說錯話,連忙道歉道:「季兄,很抱歉我不該跟你說教,這些道理你一定比我還懂,我這是孔夾子面前賣文章,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