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李湄
「放開我!放開我!」兩個人同時又踢又叫。
看清楚來人後,兩人立刻住了口不敢噤聲。
又是木懷沙!
「哈哈,木頭,你好啊。」耀凝皖乾笑兩聲。她原本就是要來投靠他的,怎麼這一見面,自己反而有些作賊心虛?
木懷沙趕緊放下她倆,肅立在耀凝皖身前。
陳七好奇的瞅著他們,顯然木懷沙認識這個叫要你管的番婆。她是什麼人?為什麼木懷沙會露出這種必恭必敬的態度?而且……她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叫他木頭!呵呵呵,真是有意思極了。
「小姐!」木懷沙刻板的口吻出現了難得的驚訝。「你不該在這兒!」
「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什麼該不該的!」耀凝皖回答得理所當然,毫無愧色。
木懷沙突然轉過臉來瞪著陳七,她被瞪得腳底發涼。
「看……看什麼?」
「又想逃。」他的口氣像審問犯人。
「誰……誰說的,我……我已經準備好了,在這兒等你。」
陳七囁嚅的解釋,還揚了揚背上的包袱。
「是嗎?他逃得可快了,還撞到了本小姐。」
陳七惡狠狠的瞪了耀凝皖一眼,急忙辯解道:「你別昕她胡說。」
「喂,木頭,你要真相信他的鬼話,那你可真是標準的無可救的大——木——頭啦!」耀凝皖說完,掩著臉呵呵笑起來。
木懷沙只是看著陳七,淡淡說了句:「你先回屋裡。」
「那咱們呢?木頭。」
「卑職護送小姐回府。」木懷沙輕頷首,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耀凝皖杏眼圓睜,一言不發的慢慢朝木懷沙走近,直到離他約莫一尺遠的距離才停下來。
耀凝皖對木懷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視線回到了那張冷峻的酷臉上。
「我、不、回、去!」她慢吞吞的搖了搖頭,越過木懷沙,開始朝忘塵居走去。
陳七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來。這番婆的確不好惹,她倒要看看木懷沙能拿耀凝皖怎麼辦?她興味盎然的跟在她們後頭,期待更精采的好戲開鑼。
沒想到木懷沙突然身影一晃,施展起輕功,直飄進右側的樹林裡。
不一會兒,林子裡揚起馬兒的嘶嗚聲,木懷沙騎著他的愛馬「超風」直馳而出,停在耀凝皖與忘塵居之間。
「木頭,你別這樣好不好?就算幫我一個忙嘛!你知道嗎?今天是我那見利忘義的老爸,安排我和隔壁都龐縣令大人的大兒子參加『來電五十』的日子。聽說那傢伙連看到老鼠都會昏倒也!我想那傢伙出娘胎時,他媽一定是忘了把膽子送給他了。要我去和那種人玩來電五十,門都沒有。說不定我一扮個鬼臉,他就嚇得躺在床上大病個一年半載。所以,你這兒就暫時借我躲一躲羅!我保證過幾天一定會乖乖的讓你送我回去的,好不好嘛?」耀凝皖仰著頭,可憐兮兮的拉著木懷沙的衣袖。
陳七驚奇的發現木懷沙嘴角競隱隱掛著笑意。耀凝皖的說詞她雖然有幾句不懂,但也聽出了大半,瞧她說得繪聲緩影、活靈活現的樣兒,要讓人不發笑還真難。
木懷沙搖搖頭,「不行,大人會擔心。」
大人?!陳七頓時恍然大悟,敢情這番婆是縣令大人的千金哪。
「木頭……」耀凝皖仍不死心。
「不行。」
「木頭!」耀凝皖雙手叉腰。
「不行。」
「死木頭!千年老迂腐,萬年老頑固!」耀凝皖罵完,人已經移步到左側。說時遲那時快,她狠狠朝馬尼股踹了一腳,緊接著想溜進忘塵居的大門。
「超風」果然是訓練有素的良馬,只見馬身輕晃了一下,立刻安靜下來,不像一般的馬兒受驚嚇後便提足狂奔。
眼看耀凝皖離大門就剩兩步遠了……
「呀——」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凌空飛起。
木懷沙眼明手快的將她給「請」到馬背上去了。
「木頭,這太卑鄙了,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快放我下來,我不要回去……」
陳七目送著他們離去,始終無法將嘴巴合上。那樣奇特的姑娘跟木懷沙耗一葷子也許是不錯的主意。
馬蹄聲漸行漸遠,聲音也跟著模糊了……嘿!她還杵在這兒做什麼?給耀凝皖一攪和,她都忘了先前的目的了。
陳七拎著包袱,再度急急朝山下奔去——
「哇!哎喲……」她突然撞上一堵肉牆。
今天是什麼天災大煞的日啊!老天一定得讓她這麼東跌西撞的才甘心嗎?陳七捂著疼痛不已的鼻子,順著白鞋、衣袂直看上去,看看又從哪兒蹦出了個冒失鬼。
一抬頭,她對上了那雙連日來讓她既期等又想逃避的灼熱眸子。
神采依舊,令她心動的魅力依舊。這一撞上,她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著他。
不過,愛情並沒有沖昏她的理智,她仍飛快地思索著:這一介文弱書生,究竟是如何不聲不響的搶先站到她前頭的?
「關……關夫子……」
「又想離家出走啦?」
「我一…呃,哈哈,你誤會了。我……啊,對了,我到山下等阿懷呀!」
「小鬼頭!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我還會不曉得嗎?」關越陽好笑的盯看剛七。
一隻手伸過來搭在她肩上,雖輕柔卻不容抗拒。
「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等阿懷回來再說。你再這麼走掉,家裡又會一團亂了。」
那手彷彿會散發魔力似的,陳七不由自主地任它驅使。
「對了!你是怎麼冒——」他仰起臉。
這……這是哪兒?
關越陽的人在剎那間消失了!
陳七驚惶地發現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無涯無際的黑暗,比那個窩在破廟裡的黑夜更黑、更駭人。
她張開口想大聲呼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伸手企圖攀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
怎麼會這樣?誰來告訴她?誰來救救她呀!
關越陽……她最信任的關越陽呢?她感覺自己正以無法預知的速度在旋轉,四周無止盡的黑也在旋轉,愈來愈快,她不由得往那黑暗深入跌去……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被那一道道既尖又強烈的酷寒給拆成了碎片。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她死了嗎?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她究竟是為什麼而死呢?
漸漸地,她的眼前清晰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被褪至手肘的衣裳,裸露出肚兜與大半的肩頸肌膚、還有……她倒抽一口冷氣,一隻屬於男人的大掌正覆在她的胸口!源源不斷的熱氣由胸口散至全身,流遍四肢百骸……
糟糕!有人發現她是女兒身了!
陳七花容失色的將身子往後一縮,抬起頭。
是他!
關越陽發出一聲低喝:「別動!否則你我都將經脈逆轉!」說完,雙手又覆上她胸口。
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關越陽耀輸內力給她?而且他一個書生竟有如此深湛的內力?!
完了,關越陽知道她是女兒身了!而他們現在竟……竟有了肌膚之親……
陳七臉色驟然大紅,一個氣息不均,體內的熱流竟開始衝撞起來,幾乎要竄出胸口。
關越陽的聲音又響起:「快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心無雜念,否則我們都會走火入魔!」
關越陽的話起了莫大的安撫作用,陳七果然逐然排除雜念,閉起眼專心吸收傳輸過來的內力。
一切又變得恍惚起來……
再次睜開眼,陳七發現那雙溫柔的眸子正凝視著她不知持續了多久。她只知道朦朦朧朧中,一直是床沿這修長的身軀陪伴著她。
被看得心慌意亂被看的心慌意亂,她連忙垂下眼簾,不敢迎視他,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這小東西在擔心。關越陽望著兩兩排長翹的睫毛,他愈來愈強烈的感覺到要將目光由她身上調開,簡直比登天還難。
卸下那層黑色的偽裝後,他發現原本不起眼的五官,剎那間成了絕美的姿容,沒有一絲瑕疵。
他從來沒想過,那身衣服底下,竟是副纖細雪嫩的嬌軀。
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會對扮男裝的她產生無法克制的反應了。
那種耗盡所有心神、強烈壓抑的痛苦一直折磨得他精疲力盡!他總是一再撻伐自己,極力否定那種畸型感情的存在,甚至在木懷沙帶她回來時,他遠遠地逃開了,不敢再看見她。
這一刻,他衷心感謝上蒼,他終於能光明正大的愛她了!
可她身上那該死的「洛冷寒」該怎麼辦?她究竟是如何發現洛冷潭的?
他已經耗掉了四成內力,卻只能護住她的心脈,驅出的洛冷寒還不到三分之一。
他到底該怎麼辦?為什麼老天要在眷顧他之後,又丟個大難題給他?
「為什麼不敢看我?」要是這小東西還像平常一樣話蹦亂跳的話,他一定二話不說先打她一頓屁。.她居然忍心折磨他這麼久而不告訴他真相!
朱唇微啟,陳七怯怯的吐出兩個字:「謝謝……」
雖然她根本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