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靖
尋著對方的視線,她看向自己,不看還好,這一看--除非是瞎子,任誰也看得出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只有女人才有嘛!
「閉上你的眼睛,不許你再看。」情急之下,她又羞又怒,哪管得別人是好意或惡意。
見對方不言不語不動,依然睜著一雙眼冷冷的瞧著她。
她便出口威脅,「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我對妳的身材沒興趣,只是妳若繼續在這裡吹風會傷寒的。」
不說還好,這一說宮冬華不由得倍感傷懷。一個陌生人尚且對她關懷有加,更何況是朝夕相處,彼此稱兄道弟的卓珩?
然而他除了取笑她,還是取笑她,反而不如一個外人對她好!
思及此,她的眼淚不由得撲撲直下。
眼看她九彎十八拐的情緒變化,陌生人皺起了雙眉,心中卻有某根弦不小心被觸動了一下。
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日子過久了,他心中早已荒涼一片,像沙漠般的無情,冷熱皆由自己受,然而這小妮子的出現卻像甘霖般,在他心中的某個角落植入一片綠洲。
「你怎麼還不走?」哭完了,哭累了,心情也輕鬆許多,這個人雖怪、雖冷,可是卻在她傷心難過時默默的陪在一旁,比起卓珩……算了,人比人,氣死人!
「陪妳。」
一句簡單的話卻勾起宮冬華百感愁腸。
「你是好人。」
陌生人的臉部瞬間抽動一下,眼神霎時灰黯。
「對妳而言,此時此刻我是好人,但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我卻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他似是有感而發,蒼白瘦削的神色裡,有著不欲人知的苦。
「你怎麼壞?」宮冬華天生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已忘了方纔的哭哭啼啼,「說來給我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歎了一口氣,陌生人一反原本的冷漠,「小女孩,江湖多變,人生詭異,別太輕易相信人,因為人生無常,今朝也許我們是朋友,但他日再見也許是敵人,所以,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明日何處歸』吧。」
「嗯,還有溫度嘛!」她突地蹦出這話。
「妳說什麼?」
「我說,原來你不是冰塊,還有一些屬於人的溫度嘛。」說完,便惡作劇似的一笑。
陌生人動容似的牽動嘴角,不知是太久沒笑還是忘了怎麼笑,總之他的笑看起來幹幹扁扁的,好像營養不良似的,惹得宮冬華直笑。
他有點無措的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只是突然發現一個有溫度的冰塊,笑起來時原來也像陽光般一樣動人!」
她的一席話震得他長年來裹在表面的冰霜紛紛四分五裂,午後的一抹斜陽剛好照在他臉上,柔和了他原本冷峻剛毅的臉部線條。
「妳是個好女孩。」沿著岸邊,他們並肩而走。
「得了,我們都甭再往臉上貼金。走,今兒個來個不醉不歸,誠如你所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明日何處歸!」
此時,她的心裡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也許一醉真能解千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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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明月倒勾在廣闊無邊的天際,黑黝黝的天際閃著粒粒耀眼的星辰,湖邊偶爾傳來野雁或孤鳥叫聲,一艘船靜靜的躺在湖泊上,昏黃的燈光為微涼的暗夜帶來絲絲暖意。
船上偶爾傳來幾句談笑聲,仔細一聽,不就是宮冬華那清脆亮的嗓音。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雖然對飲者話不多,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的酷樣,但從他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暖意,卻是不折不扣的真誠。
望著她那毫無心機、坦誠相待的胸懷,陌生人心中頓時感慨萬千,幽幽歎了口氣,一舉飲盡手中杯物。
「好酒量,不過這麼喝法太浪費此景此酒。」她實在有點看不過去,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經過一晚的相處,她覺得面前這個酷哥似乎有極深的心事。
「人生得意須盡歡。」淡淡的語氣裡,包含著深沉的無奈。
「說得好,但你現在得意嗎?」
看他那鳥樣,鬼才相信,用失意來形容還差不多。
「得意與失意不過一線之隔,正如是與非,善與惡。」的確,今晚的他是矛盾的,是得意同時也是失意。這小妮子的出現,扭轉了他一直以來生命的軌跡。
驀然回首,他的生命中佈滿著斑斑的血跡,只是……浪子的命運容許回頭嗎?
皎潔的明月照得她一身坦蕩潔白,卻也照得自己滿身的污穢不堪!
「世人善惡難分,江湖黑白不清,只要無愧於天地,五湖四海任遨遊。」宮冬華似是有感而發。
記得以前在大富堡時,她爹總是這麼告誡她們,而今真正涉及江湖,才真正明白江湖飯不好吃。
「看不出妳小小年紀竟說得出這番道理。」江湖無情,他怎麼不懂;即便有情,一旦時勢所逼,也難免無義。
「才怪,這是抄襲我爹的話,我只是替他宣揚罷了。我倒覺得閣下你應該放開心胸,多吃、多笑、多說話,免得郁卒得內傷。」見對方一副虛心受教模樣,她乾脆好人做到底的幫他開導開導,「首先閣下你須先洗心革面,把你那副冰塊似的尊容溶化一些些,免得別人見了你凍壞了。以後沒事就笑三聲,笑久了自然就習慣,省得別人以為欠你多少銀兩。再來換掉你那一身黑摸摸的衣服,保證你神清氣爽、英氣逼人、可親可近。」
「原來我有這麼多缺點?」出道以來,她是頭一個敢批評教訓他的!在黑道上誰都知他是冷面冷心冷血,卻不曾有人膽敢說他像--冰塊,唯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可是……他竟然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倒不如說,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覺得自己是個人!
「難道你不覺得?」管他尊容如何?她不曾害怕或討厭,跟他在一起的感覺與卓珩不同,跟他在一起心是踏實安穩的,而跟卓珩在一起,一顆心卻老吊在半空中,忽喜忽怒、忽得忽失,自己完全無法掌控。
「那妳害怕嗎?」他語氣裡含著一絲不安。
「笑話,我宮冬華會怕你?神秘怪人我都不怕了,會怕你?」些許的酒意惹得她雙頰酡紅,情緒高昂。
「神秘怪人?」他雙眉一皺。
「沒錯,他就是江湖上新崛起的冷面殺手,我這次偷偷下山就是為了他。」
「他……很可怕嗎?」
「他有什麼可怕?江湖上殺手多得是,可怕的是他的武器,傳言他的武器能在瞬間一招令人致死,而且武器射出時會出現一道螢光,美麗又詭異,你說擁有這武器的殺手可不可怕?」
陌生人整個臉突地變色,眼神冷冽了起來。
「妳……要殺他?」他艱難的問出這話。
宮冬華認真的思索一番,「我倒沒想過是否要殺他,只是對他很好奇,但如果他做了許多傷天害理、殘害武林的事,我宮冬華絕不會放過他!」
轉過身望向遠處,漆黑中但見微微光亮,模糊而遙遠,正如他的人生……他的心不由得黯然。
「你看,流星。」她興奮的大叫。
流星迅速的墜落,美麗一時,終歸平靜。他的生命就像墜落的流星,只屬於黑暗。
希望--只是瞬間!
「流星代表生命的結束。」他幽幽的說。
「也是希望的開始。」宮冬華接口道。
陌生人倏地轉過身,「妳是個善良的精靈。」
有一剎那間,她似乎看到他眼中正閃著淚光,溫柔的語氣裡有著對人事的不捨眷戀。
但一眨眼,淚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聲大笑。
她不解的皺眉頭,「你醉啦?」
「妳剛才不是說,要每天大笑三聲?」
不知怎地,她直覺他的笑中有蒼涼、有無奈、有……有許多她不瞭解的東西。
「好吧!今晚我們就來個不醉不歸,如何?」
宮冬華豪氣萬千的說,試圖揮走眼前這個男人無意中透露的寡歡與憂愁。
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是的,人生難得幾回醉?況且……一醉能解古今愁!
第六章
照顧了冉若夢一夜,卓珩回房時原就想倒頭一睡,沒想到宮冬華和他鬧了睥氣跑出去,等他一覺醒來,仍遲遲見不到她的蹤影。
由於急著想從冉若夢身上知道辜星的消息,他只好先行赴約了。
原本他一心想與她分享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想她的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這次大概是生理期作祟吧!火氣才會特別旺盛,加上她對他與若夢姑娘有誤會,看來還是等她氣消後再說。
接近冉若夢的房門時,他看見一個身穿勁裝的黑衣男人佇立在窗口,他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後,突地對方一個轉身,眼裡的驚訝一閃即逝,隨即用極為冷漠接近審判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卓珩開口問,全身早已處於警戒狀態,因為他已嗅出由這個黑衣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敵意與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