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晨希
「她一瞧見我就撲上來,哭著求我救你,千萬不能讓你死;我看她渾身髒污,胸前、背後全沾了血,想也知道是怎麼帶你回來的。」
「可她……」范儒鴻驚愕得說不全一句話。
難得見他有目瞪口呆的時候哪。「我知道,你要說她路感極差是吧?可那隻小狗兒不差啊,她昏倒前說是狗兒領路,還要我代為照顧那狗兒,千萬不能讓牠落入廚子手中--喂,我這集賢樓可從沒賣過香肉,你幹嘛沒事詆毀我這兒的名聲?」要是傳了出去,她還做不做生意啊!
「她昏倒?!」范儒鴻欲下床,卻立刻被花襲人推回去。
「人家嬌弱的小千金背你走這麼大段路,能不昏麼?」說到這兒,又不得不佩服她,「昏歸昏,人家也是等到確定你傷勢無礙,放了心、鬆了口氣,才甘心昏死過去,我讓喜雀兒為她打點乾淨,現下正在房裡歇息。」
「明明要她先回這兒再帶人去救我,真不聽話,唉。」
「唉什麼唉?一張嘴都快笑咧到耳後了還抱怨?口是心非的小子。」
「跟妳學的。」依稀記得某人方才也是這麼著。
花襲人當作沒聽見,回到正事,「說真的,等你帶她上長白山尋到草藥之後,別忘了回去辦你的終身大事。」
「我知道,不過……」
「還不過什麼?人家小姑娘對你情真意切,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我知道。」
回憶昨夜,真可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這一傷,解決了他與冷凝霜之間的問題,也順道幫了襲人的忙,更間接修理陷他落難的羅通。
最重要的,是明白她對他的情意。
然而,再回想昨夜她說過的每句話,有些事令他在意。
「有件事想請妳幫個忙。」
「什麼事?」
「派人跑一趟江州,我想知道……」
窗外,夕陽斜照,月兔即將東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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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趙柔柔陷入天人交戰的掙扎。
相i見他,不敢見他……
矛盾的情結讓趙柔柔意識雖醒,卻遲遲不敢張開眼睛與守在自己床邊的男人對視。
范儒鴻按捺住滿腹的笑意,盯著她眼皮的動靜。
從酉時守著她直到此刻,他當然知道她在裝睡,又不忍戳破她自以為高明的偽裝,只好跟著配合。
能讓他這麼配合的人可不多,呵∼∼
「這些話,也只有趁妳睡著時,我才敢說。」
什麼話?她眼珠子一動,眼皮立刻有所反應,跟著動了動。
繼續裝作沒看見。范儒鴻執起她的手,輕輕貼在頰邊磨蹭。
「畢竟多年來,我一人行走江湖慣了,從沒想過自己也會萌生這想法。」
什麼想法?快說快說啊!眼皮下,眼珠子溜動頻繁。
「獨來獨行,所遇所見,無論是人或事或物,其種類之多,一時片刻也說不盡,但這之中……卻沒有任何一樣能讓我掛心懸念,唉!」
那現在呢?她好想問,可是既已裝睡,就只能硬撐下去,噢,好惱!
「噗--咳!咳咳!」險些笑場,「怎會這樣呢?我從未如此擔憂、懸念過什麼,但是……唉,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凡夫俗子如我也無法抵抗,抗拒委實不合我本性,只好順天而為。」
他到底是想說什麼?愈聽愈好奇,愈好奇就愈想問,愈想問就愈不耐煩,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說!
那個令他擔憂懸念的人究竟是誰?
是她麼?是她麼?心,怦然急跳,渴求著最重要的答案。
「我知道這些若讓妳知悉,定會造成妳的困擾,可不說我又會忍不住,妳知道麼?這種事擱在心裡久了是會悶出病來的。」還挺能撐的嘛。「所以,我趁妳未醒時表明心跡,一來我可表訴衷情,二來又不會造成妳的困擾,唉!這已是我這駑鈍的腦袋所能想出最周全的辦法了。」
是是是,知道你笨你蠢你駑鈍,快快說出心裡話吧!趙柔柔幾乎在心裡懇求他了。
「柔兒……」
他、他他他……他喚她的名?!趙柔柔愣住了。他從不曾這麼喚她,卻在此時這麼做,難道他已……喜歡上她?
這問題,為她帶來重如擂鼓的心音,怦咚怦咚,急速跳動著狂喜。
「柔兒,我想說的是……」
快說快說,她會聽,會認認真真地聽的!
「可以把小狗兒讓給我麼?」
「啥?!」倏地從床上躍起,趙柔柔不敢置信地瞪著抓著她手「訴衷情」的男人,「你說什麼?!」
「啊?原來妳醒著。」范儒鴻一臉「驚訝」,「那我方纔所說的話妳不就……」
「我聽見了,我全都聽見了!」這、這男人……說了那麼長串的話就只是為了跟她搶小狗兒!
「這、這……唉!我無意造成妳的困擾,」噢,憨笑比被封焰的刀穿肩而過還要難受。「妳放心。我知妳也疼牠,不會跟妳搶的。」擋不住欲衝口而出的笑氣,范儒鴻趕緊捂嘴,別開臉。
孰料此舉造成趙柔柔的誤會,讓她以為他為了小狗兒難過到淌下英雄淚。
她……好嫉妒小狗兒。明知不該,但她就是嫉妒,所以--
「不讓不讓,我說什麼都不讓!范儒鴻,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絕不會把小狗兒讓給你,牠是我的!」
好想笑……「我……我知道。」他的聲音從指縫間困難地擠出來。
「就算你為牠掉盡眼淚,我也不會讓給你!」
「我……明白。」不行,快撐不住了。
「范儒鴻!你聽見沒……」有點奇怪!男人顫抖不止的肩讓她冷靜了下來。
不太對勁,他不像是這麼輕易掉淚的人。
趙柔柔一手握住他未受傷的肩,一手貼在他另一側的頰,扳過他的臉與自己面對面--他笑彎的眼眸足以說明一切。
「你騙我?!」他……他根本就是在偷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作弄我?」混蛋!十足的大混蛋!
「哈哈哈哈……」范儒鴻及時抓住朝自己轟來的一雙粉拳,更順勢將她拉進懷裡,緊摟的力道讓她無法再撒潑出拳。
這……這惡棍!她又羞又氣又惱,「你騙我!欺負我!」而她竟然會上當,真是個笨蛋!
「我只是在傾訴我的內心話。」她真是「冤枉」了他。「妳要知道,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吐露心事是相當困難的。」
「騙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她嚴重質疑他那番「衷情」的真實性。
「我是真的很喜歡……」
「不讓不讓,我就是不讓給你!」她跟他作對定了!
「那好吧!」他也很乾脆,馬上改弦易轍,「我不跟妳搶牠,跟牠搶妳就是了。」
「搶我我也不讓,不讓就是不……咦?你剛說什麼?」
「搶不到那小狗仔,本公子只好勉為其難搶妳囉。」說得極其委屈。
「搶、搶我?」她真的沒聽錯,他說要搶她。
「以後別再做傻事了。」抬起她玉臂,檢視輕便的單衣遮不到的大大小小瘀青。可以想見昨夜她背著他回集賢樓,一路上跌倒了多少次。
薄唇帶著萬分憐惜,小心翼翼地輕觸每一處瘀痕,唇瓣感覺到她因他而起的戰慄。
「怕麼?」怕他這麼對她?
「我怕。」她老實點頭,但不是他所猜想的事,「好怕你就那麼消失在這世上,幸好你沒有,平安無事,還活著。」就算被他作弄,她也認了。
「我不會死的。」傻丫頭。一吻接著一吻,沿著瘀青逐漸往上遊走,連話,也是在換氣的空檔間說出,「我答應過,不會讓妳年紀輕輕就守寡。」
守、守寡?趙柔柔愣愣地看著他吮吻的親暱舉動,咀嚼這話中的含意。
他、他……難道他……她倏地抽臂,抽離他以吻編織、令人屏息的情網。
掌中驀然一空,范儒鴻抬起頭,毫不掩飾眸中熾熱的情慾,道:「怎麼了?」
「我、我有事要告訴你……」
「說啊!」拉回玉臂,她可以繼續說話,他也能繼續呵憐這雙因他而傷痕纍纍的藕臂,兩者並不衝突。「我在聽。」
「你這樣……我很難說、說下去……」那想吞了她似的眼神讓她心跳急促,渾身像著了火,熱得直冒汗。
他一向很好商量,「那就這樣好了,」抱高她放坐在自己腿上,范儒鴻低頭往裸露在單衣外的肩頸進攻。
「這、這樣更難、說啊……」
「那就別說,」他一副「本公子很忙,沒空理妳」的口氣。
「不行!」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抵抗眼前同樣渾身發燙的男人,「你不聽會後悔的!」
偷香的唇終於停下,他抬起頭,問:「我會後悔?」
「是的,你會後悔的。」一旦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一定會後悔這麼做的。趙柔柔趁他沉思的時候,拉攏衣襟爬出他懷抱,躲到離他最遠的床角。
說是最遠,不過只有一臂之距。范儒鴻歎口氣,她以為她能躲到哪兒去?而他,又怎會讓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