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姜嵐月
他洪亮的嗓音直策入林,驚飛了樹梢幾隻鴉雀,須臾之後,又恢復原先的寂靜。
不現身?很好!
「五個嗎?呵,五個統統落地。」
話落,他偉岸的身形輕盈地往上一騰,待落下,他足點馬背,直直地朝林子高處持劍飛去。
人同劍影,宛若一道光芒,不偏不倚地飛進林內,那凌厲的架式,看得下頭的官差再次張大嘴巴。
等穆淵進了林子之後,卻意外地趕走所有的聲音,這會兒居然連鳥叫蟲鳴都沒有了!
四周靜謐得駭人!
等了半晌,林子裡又開始傳出聲音,咚的一聲,好像有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是穆爺將他們打下來了嗎?緊握著劍,那官差繼續側耳聆聽。
一會兒--
咚!又發出第二道墜地聲。
然後,「啊--」咚!第三聲,這回加上人的慘叫聲。
再來,「哇--」咚!第四聲,這人叫得好不淒厲!
呵呵,穆爺不愧是京城第一神捕,武功高強啊!
只是,剛剛他不是說有五個?那麼第五聲呢?那官差豎起耳朵準備聆聽第五聲。
「啊嗚--」咚!
哈!這……這是人的叫聲嗎?明明就像一頭肥胖的豬從高處掉下來的聲音。
那官差還困惑時,穆淵已飄然回到馬背上,他從前襟摸出一條布擦掉劍身的血,最後倒劍入鞘。
「穆爺,他們是?」
「奇形怪狀的五個人,看穿著不似中原人,大概是從西邊過來的。」不過,他那幾劍雖刺傷了他們,倒也死不了人。
從容地拉起韁繩,穆淵準備策馬前進時,又發現林子裡有著幾不可聞的小動靜。
「還有一個?」他宛若鷹隼般銳利的眼眸迅速穿過矮叢,越過群樹,最後逮著一抹藏身於樹影之下的小黑影。
「什麼?還有一個?在在在……在哪兒?」聽到還有漏網之魚,那官差渾身抖顫,慌張地抽劍亂指一通。
他的劍尖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甚至指向自己胯下的馬兒。
「別那麼誇張,收起劍吧。把夥伴一起帶回,那個……只是狐狸般的小娃娃,要跟就讓她跟著。」
薄薄的唇輕輕揚起一道弧度,穆淵策著馬緩緩小跑,黑袍再次迎風飄揚。
第二章
京城
人了夜的金銀街,深靛色的月空鑲滿了紅燈籠,笙歌齊放,人潮擾攘。
走在這街上,偶有一曲琵琶從高樓上竄出,更有數聲嬌笑召喚,不經意轉身還會撞上一具軟玉溫香。
軟玉?對了!這街上生意最好的,莫過於軟玉樓。
那樓雕得似皇宮,極度霸氣地杵在金銀街最醒目的地方。
那裡的姑娘不一定很美,但個個會蠱惑男人,只要男人不小心被勾了進去,難保不被啃光了肉,死無全……欸,是身上的銀兩全被洗劫一空。
看看,今天軟玉樓的陣仗仍是最強的,紅的橙的黃的綠的藍的靛的紫的,這只是門口那絢麗的一排姑娘們。
「啊,是他!他又來了。」
七彩班底的紅姑娘首先瞧見正翩然下馬的男人,她摀著心口,激動地低嚷。
「真的是他,喔!」橙姑娘跟著昏倒。
「不愧是人中之龍一連走路都有風。」偉岸的男人正從黃姑娘面前經過,令她兩隻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綠姑娘將手指含在唇內,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剛正不阿,目不斜視,贊!」藍姑娘簡潔有力地讚歎。
「嘖嘖,人間極品!」靛姑娘說完。
紫姑娘說:「唉,我的客人要是有他的一半好,我作夢都會偷笑了!」
「那妳就去作夢吧!閃啦、閃啦!」推開擋住路的紫姑娘,一龐然大物如排山倒海而來,「穆爺,找咱們家溫香嗎?」
身形福泰的嬤嬤瞧見了穆淵連忙迎上去,專業地笑開一張血盆大口。
「是。」穆淵簡短回答。
只是他話語才落下,身後就傳來眾人的呻吟。
「喔--真的好帥!」
「她們怎麼了?」穆淵回過頭,一群姑娘全昏倒在地。
「真丟臉!穆爺,別管她們,這邊請!溫香已經淨好身子、熏好了香,就等著您呢。」嬤嬤笑得極曖昧。
穆淵每逢初一、十五都會來軟玉樓找溫香,比禮佛的香客還要準時。
雖然她是這裡的嬤嬤,不過她也不知道這男人為什麼會對溫香這麼死心塌地,但京城第一神捕能到她這兒光顧,她的臉上有光哪!
人前,只要他定時出現,這樓子就像被他罩著似的,沒人敢作亂;人後,每回看完溫香,他也和其他尋芳客一樣付錢,一點官架子也沒有。
人前人後,於她、於軟玉樓都有好處,所以不管溫香是不是像其他姑娘巴結她,她還是對她好得很。
這……正如佛前的香爐不能亂碰的道理!
「到了,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將穆淵迎到軟玉樓最好的廂房門前,嬤嬤喜孜孜地退了下去。
立於廂房門前,穆淵並未立即進入,等嬤嬤走遠,房裡傳出一聲細響,他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來了!」
這廂房極寬敞,光窗子就有好幾扇。這會兒扇扇大開,不但可以盡攬月色之美,還洋溢著滿室的香風。
「嗯。」穆淵低低答一聲。他鬆開腰間的劍擺到桌上,人也跟著落座。
窗邊,金色薄紗迎風輕飄,薄紗後頭,端坐著一名女子。
她正垂著頭調著懷中的琵琶,纖手轉動音榫,玉指挑撩幾下絃線,那聲音極為瑰麗,猶似女子的一臉飛霞。
美人呀美人,連小小的動作都是這麼的動人心弦!
「這幾天好嗎?」她柔聲問道。
「還是老樣子。」
「酒還是茶?」
「我自己帶了。」順手撈了一壺酒,他擱上桌面,並問:「妳也來一杯?」
「曲未唱呢。」美人隔紗看著他。
聞言,他以口就壺嘴飲了一口,才說:「唱吧。」
薄紗之後,兩隻黑水銀直直地瞅著穆淵,秋波流轉的同時,霍地一聲驚雷破。
鐺--她勾動了第「一」根弦。
每一句的第一個字是嗎?穆淵點點頭。
溫香接著緩緩吟唱:「十分離,七聚首,夜無伴。三濕枕,人已遠。馬留聲,涼妾心,坡上等。」
見她停頓,穆淵淡然地問:「為何?」
十七夜,三人,馬涼坡?十七夜,那不就是明晚?三個人在馬涼坡做什麼?
「為檀郎,了遺恨,竊奴心,千千結,年月增,寒暑度,管玉碎。」
為了竊千年寒珀?「原來是這樣……三缺一啊?」
溫香在軟玉樓的主要目的是要監視這京城內最難纏、作惡多端的壞蛋們,他們號稱「天下第一邪惡組織」。
其中為首的一人性喜漁色,這兩年來,他不僅被溫香迷得團團轉,也從他口中套出不少情報,進而逮到為數不少的通緝犯。
雖然如此,但有三人卻是其中最難抓的,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一個叫「南抓」,一個叫「惠跑」,最後一個頭頭叫作「關不住」,他們的狡猾程度從名字就知道,莫怪讓所有的捕快,包括他,都傷透腦筋!
「喝!三更,早起,不爽,缺魚,一臉屎。糟了!糟了!」
「當真?」
鐺鐺鐺!溫香瞪大杏眸,琴弦撥得更加急促。
他大概懂了。
「關不住」逃出來了?難怪她說三個人又湊在一起,看來城裡又要大亂了。
「唉!還有沒有曲子唱?」手握成拳,往桌上一敲。
原本瞪大的眼,乍時成了笑眸,她說:「有,且待我唱來。」
琵琶聲又起,美人起身,輕移蓮步來到穆淵的身邊,裙襬一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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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他們究竟是在講話,還是在鬼叫?啐!連鳥都叫得比他們好聽!
瘦小的殷冬雪蜷伏在廂房的一根樑柱上,她寒著臉,怎麼也搞不懂下頭的人究竟在做什麼。
剛剛一路尾隨那個京城神捕進到這棟宅子,她走在屋瓦上,不時聽到奇怪的聲音從不同的窗戶傳出來。
好像有人在呻吟,很痛苦似的,也有人在大笑,笑得很快樂,也有人在亂吼,就像山裡頭公猴在追母猴時的叫聲。
另外,還有幾間房裡烏漆抹黑,可卻有影子透在窗戶上前晃後搖的,如果她沒聽錯,居然還傳出皮鞭啪啪啪打在肉上的聲音。
這棟宅子該不會是關動物用的吧?
耳邊越是嘈雜,她越是確定,不過她一進到這間廂房時,不禁產生了懷疑,先前那些真的是動物嗎?
想到這裡,殷冬雪回過神來,繼續觀察身下的動靜,只是當她的視線再望過去時,小嘴不禁緩緩張開。
穆淵仍坐在桌邊,而原本在窗旁彈琵琶的女人,此刻居然已經坐上穆淵的大腿。
不僅如此,她的裙襬更撩到腰間,並將兩條白玉般光滑細嫩的長腿纏在穆淵的腰桿上。
「穆爺,我們認識那麼久,卻什麼也沒做過,您不覺得很可惜嗎?」俯下絕艷的臉蛋,溫香將氣呵進他的耳窩裡。
「多久?我們不是才剛認識。」穆淵的語氣毫無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