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雲上晴
「所以呢?」冷風行簡單地問著。
「我的責任已了。」說完他恭敬地退到一旁。
冷風行似乎知道他心裡轉著什麼主意,冷漠地說:「我不是受美色誘惑的人。」說完他推開房門而入。
「啊——」
冷風行用腳跟將門踢回,顯示他的不悅。
秋漱玉整個人踏進水桶裡,你呀你的說不出話來。
冷風行走到石爐旁蹲下身來幫她添加段木柴,「不錯的享受。」
總算回過神來的她扯開喉嚨大聲喊著,「舞大哥!」
「他不會進來的。」看見她慌張地東遮西掩,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你打算讓我等你一天一夜嗎?」
「沒……沒有,我洗個澡就過去了,你只說今夜,又沒有說什麼時辰……」
「是嗎?」他拍了拍手準備站起身來。
「不要——咳!」她緊張地縮著身體,卻因此而喝下一大口水。
「需要我幫忙嗎?」他雖然側著身體,視線也有禮地保持距離,但輕薄的態度並未因此而稍減。「不用,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我們再談……」
「只怕到時候我就沒有談判的籌碼了。」他擱在浴桶上的手指輕輕地攪動熱水,擺明了威脅。
可憐的她一手拉著毛巾遮掩、一手撥開他侵入的手,可憐兮兮地說:「什麼都答應你就是了,求求你快出去。」
聽著怯憐憐的聲音,再看著自己留在她手腕的指印已變成醒目的烏紫,冷風行俊目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轉過身背倚著浴桶,「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嗎?」
「我只想要救人,可是你卻一再地欺負我。」她委屈的說著。
「你侵入我的領域,本該依循我的規則行事。」
「我不曾在哪裡見過狼族少主的規則,你只是憑著自己的喜好行事,今天喜歡這樣、明天喜歡那樣,強迫我進狼族是為了救人,現在又不准我救人,救與不救都是你,誰摸得準你少主大人的脾胃。」
「你啊——」他徐徐地轉過身體,「不瞭解自己的處境,簡直愚昧。」
「啊!」秋漱玉急忙地蹲下身,貼著浴桶掩去赤裸的身體,急呼道:「轉過去——轉過去——」
冷風行眼前一幅活色春香的少女洛水圖,水光折射下猶能清楚地看見一身雪白無暇的肌膚,雖然只能看見背部的線條,但足以引起任何健康男子綺麗的暇想。何況她清麗絕塵的臉蛋此時蒙上粉紅的桃暈,一雙杏眼既羞且怒地瞪著他,她臉上所表現的純真媚態,叫人心蕩神馳。
猶記得昨晚她躺在自己懷裡憨睡的模樣,惹火可欺的美色純真無邪地蜷在他懷裡,毫無防備,那可是個難熬的夜晚。
秋漱玉看出他的眼神不同於以往,裡頭盈滿了慾火,頓時熱潮由頭頂燒至腳底,偏偏自己此時是狼狽的赤裸,叫她無處可躲、無計可施,苦惱地伸出右手遮擋他狂浪的視線,氣呼呼地說:「不要再看了啦!」
他捉住這隻手—審視上頭的淤紫,看似心不在焉地說:「你似乎仍未記取教訓。」
秋漱玉抽回手,負氣地說:「老天爺給我不需記取教訓的特權,因為我的生命只有那麼長而已。」
冷風行聞言鬆開她的手,轉身往屋外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他轉身之前的眼神好奇怪也好複雜,難道他會心疼她的薄命?「不可能的。」她搖搖頭甩掉不切實際的假設,這兩天他的轉變太大了,初嘗愛戀的心無法分辨是好是壞,還是又一次老天的玩笑?一時愁心不解地發起呆來。
站在房外的冷風行等了一會兒還聽不見房內有任何動靜,不耐煩地喊,「好了沒!」
房內傳來咕嚕咕嚕的淹水聲,接著是一連串慌張的碰撞聲,他搖頭歎笑,世間有此女子,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獵屋裡,秋漱玉乖巧地跪坐在草蒲團上,猶如聽話的小貓。
冷風行則是撥弄火苗,隨口問:「什麼時候會發病?」問題一。
「應該就是這幾天,紅蠱一天天地漲大,或許這次是最後一次發病了。」
他撥弄火苗的手頓了一下,「沒有克制之法嗎?」問題二。
她悄悄地垂下眼瞼,平靜地說:「我父親是當世奇醫,連他都看不出此物從何而來、如何能除,所以我早已看淡了。」
「你父親現在人呢?」問題三。
「他為了幫我尋藥,離家至今未回。」
「表示他仍未絕望?」問題四。
「我從不敢期望。」
「嗯,你母親呢?」問題五。
「我從沒見過她,小時候我一直不相信每個人都會有一對爹娘,直到幫野牛接生時我才明白。等我漸漸懂事後,我爹才告訴我,我娘因為受不了他的怪脾氣而離開,只是她不要怪脾氣的爹爹,也不要我這個女兒。」
「你爹沒去找過她嗎?」問題六。
「爹爹所有的心力都用來醫治我的病。」
「你會害怕發病嗎?」問題七。
「嗯,可是害怕幫不了我。」今晚的他太過溫和了,像只沒有牙齒的老虎,他會沒事把自己擄來這裡問話嗎?她回頭望向門口,卻沒發現任何異狀。
冷風行已經用木炭在地上劃了七道痕跡,乖乖地回答七個問題後,她終於開始不安分了,這是她的極限,她的腦袋太過靈活,如果沒捉住她思緒轉換的瞬間,恐怕很難壓制她千奇百怪的主意,難怪兩個弟弟都對她沒轍。
天生一物克一物,只是他們互為剋星,他克她的鬼精靈,她克他的壞脾氣。
秋漱玉發現他的沉默超過三秒鐘,遂抱起草蒲團往門外移動三步後,才又安分地坐下。
冷風行注意她奇異的動作,搖搖頭說:「才三步?還不夠你安全地逃出門口。」
「真的嗎?」她再次抱起草蒲團,來回地看著門口與他的位置。
看她認真的表情,真讓人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爹把你取錯名字了。」
「什麼意思。」
「秋水漱玉,是很美很有氣質的名字。」
她生氣地雙手往腰上一叉,但馬上又像熄了火的火藥,故意酸溜溜地說:「當然沒有尊夫人那麼美、那麼有氣質。」說完她從地上撿起草蒲團,再往門口移去三步。
「你今天問候了冷某已故夫人三次,真該把你捉來打屁股。」
秋漱玉一聽連忙把屁股貼緊草蒲團,「你不會是當真吧。」
「你可以試試。」
她乾笑地說:「男人欺負女人總是落人口實。」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複雜程度不是欺負兩字可以解釋清楚的,而且欺負也有程度之別,舉例來說……」他突然站起身,秋漱玉雖然機靈地想往外逃,但才動一下就被他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困住。
「放開我!」
「舉例來說……」他的目光盯緊她發紅的俏臉,柔情款款地垂下臉。
這份柔情是因為她,心頭甜得漾出蜜汁,羞怯的心卻拒還迎,她像被催眠般地闔上眼睛。
這時門外傳來,「大哥,你在裡面嗎?」
聽到冷雨律的聲音,秋漱玉嬌羞無比地推開他的懷抱,往一旁的小房間躲去。
冷風行歎口氣說:「進來吧。」
冷雨律走進來就說:「我以為你在漱玉妹子那裡,所以才想借你的獵屋清靜清靜,想不到你卻一個人在這裡。漱玉妹子呢?你不去陪她嗎?」
「這間獵屋今晚不借你,你回去吧。」
「不行!」冷雨律提高音量,「你應該去陪漱玉妹子,你答應幫她快快樂樂地渡過這一段日子。」「你胡說什麼!」冷風行暗示地對他搖搖手。
冷雨律不懂他的暗示,生氣地說:「我胡說?你對別人反反覆覆我不管,可是我不准你這麼對漱玉妹子,你明知道她心裡愛的人是你,只有你能給她快樂,難道要你放下身段陪她幾天都不行嗎?她那麼可憐……」
「別說了!」冷風行怒聲喝止他。
但還是遲了,小房間的房門緩緩地推開,秋漱玉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
冷雨律倒抽一口氣,「漱玉妹子?!」
秋漱玉緩緩地轉頭望著冷風行,「這是真的嗎?」她的聲音沒有一點悲傷或是忿怒,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一個問題。
否認只會造成更大的誤會,所以他說:「他們確實這麼對我說過。」
冷雨律叫道:「大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秋漱玉平靜地點點頭,「謝謝你們。」
冷風行在等她宣洩情緒或是傷心地大哭一場,但是她沒有,她太平靜了,反而讓人不安,因此他怒音一揚的說:「你以為我這兩天對你,是因為接受別人的請求嗎?」
他的怒氣何來?她、打亂無助地望著他。
總算喚出她一點情緒,他接著說:「我就是我,不會因任何人的請求而改變自己。你就是你,是我目前惟一關心的你。」
她緊捂著耳朵,痛苦地說:「我不想再聽任河同情的話,你們已經對我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這樣就夠了,再多我也帶不走……」她分不清此刻令人窒息的心痛是紅蠱發作,還是認清了自己可憐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