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冰點紅妝

第7頁 文 / 莫召奴

    突地臉色一變,毋情剛毅的面容回復冷色,溫柔已不復見,他冷冷斥責道:「有傷在身不好好躺著歇息,偏偏要對弈,怪不得傷口會裂開,活該。」冷箭射下,毋情說得淡漠無情、話中帶刺。

    嗚咽聲突然停止,雪殘也跟著不再掙扎,她頰上掛著兩行淚滴,不知在想什麼。

    她的沉默,引得雲丹書自責不已。「這不能怪雪妹,是我提議要對弈的,除了想知道她的棋藝之外,也想為她解解悶。」

    對於毋情的態度急速的大轉變,他是帶著兩分怒氣、三分納悶,怎麼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又回復本色了?

    「錯不在你在她,你提議,她為何不拒絕?」毋情的目光冷冷掃向一旁沉默的雪殘。

    「是我的錯!我是個大夫,我居然如此罔顧傷者的傷勢,並要求和她對弈,雪妹會傷口裂開不是我的錯是誰的錯!?」基於愧疚感的作祟,敲得雲丹書萬分沉重。

    「說了不是你的錯就不是你的錯,你自責個什麼勁兒!」

    毋情的大吼也惹得雲丹書火了。「你的意思是說,全都得怪雪妹嘍?」

    「不然呢?」毋情猶帶輕蔑地挑高眉。

    雲丹書指著他,「你……簡直不可理喻!」手握成拳,他含怒地甩袖轉頭不理他,卻驚見雪殘咬著牙忍住疼痛,握緊楷筆寫了幾個字。

    歪七扭八的字顯得有氣無力,不似平常寫字時那娟秀而不失骨氣的字體。除此之外,白紙上亦留有數滴刺目的鮮血。

    「雪妹,別再寫了!你這樣子只會導致傷口更加惡化。」他不敢上前搶走她手中的楷筆,唯恐摩擦之間會碰到她的傷口。

    她搖頭,依然堅持寫完最後三個字。

    她停下楷筆輕輕吐一口氣,總算痛苦結束,一個放鬆,暈眩感猛然襲來,她隨即昏睡而去。

    錯不在雲大哥,而是活該的雪殘,雪殘不該造成兩位的負擔,真是非常的對不住!請兩位莫再因雪殘而影響你們之間的友誼,雪殘會過意不去的,請兩位別再吵了好嗎?

    雲丹書念完,兩人相視,心中別有一番感觸。

    她的用心良苦與堅韌的性格,令他們又氣又憐。

    第4章()

    夜深人靜,風沙沙地吹著,雪仍是沒日沒夜地下著,外頭不時傳來更夫的打更聲。

    三更了,已是每戶人家入眠的時刻。

    上過茅房之後,毋情在經過後院時,無意間瞥到昨日因一場意外而裂成兩半的板凳,腦海裡不覺想起當時自己竟然對她的安危擔憂,甚至產生心慌。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怎麼會產生這種……他不知該怎麼形容的感覺?就連與丹書在一塊兒時也不曾有過這種莫名的情緒。

    當然和娘兒們也不可能會有,因為他根本不會去接近她們。

    而昨日,她居然真聽他的話將錯全攬在自己身上,還強忍住痛苦寫字,只願他們別再吵架,也不顧自身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她的堅持,讓他看得好生氣、好生氣。

    她的善良,卻害他的心疼上好一陣子,直教他……

    毋情陡地一驚,他……他是怎麼了?一顆腦袋怎麼全裝滿了她,想的人也全是她,他是被她下蠱了嗎?否則怎麼老想著她。

    不行、不行!想點別的、想點別的,他不應該想她的。毋情頻頻在心底警告著自己。

    心裡雖這麼念著,然而行為卻不受控制,不知不覺他人已站在她床邊了。

    凝視沉睡中的人兒,沉靜的睡顏一副不受俗事打擾的安詳樣,令他不禁有些嫉妒。

    嫉妒她比他自在,不像他,腦海裡全部被她的影子佔住,此刻更是無法入眠。

    毋情在床沿坐下來,一手支著下巴欣賞似地睨著她美麗的五官。

    肌膚如雪,令他想觸摸;細細的黛眉猶如彎月般;挺直而纖小的俏鼻,令他忍不住想點一下;紅而柔潤的唇,透出聰穎,也透出幾許溫柔;緊閉的眼皮,讓睫毛顯得格外長,卻可惜了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此時是看不見的。

    然而一個細看,發現她黛眉輕皺,紅唇一絲不苟地抿著,臉上的線條有些緊繃,感覺不是很自然,怎麼,是傷口在痛嗎?

    他立即探視她的傷口,但又似乎不是,那麼,會是什麼事情纏得她連入睡時仍不忘掛念著?

    突然,他有一股衝動想親手撫平她的愁眉,替她擦去她憂慮的一切。

    而他也的確付諸行動,只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又收回來,因為他看到她正巧翻了個身,身子面向裡側。

    或許一個單純的動作對她而言並不代表什麼,也或許是她無心的,但是對他而言,那無疑是一種明顯的拒絕。這個認知,讓他的心陡地一痛!

    撫住胸口,隱隱作痛的感覺仍在,深刻得他難以忘記。

    對她……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感覺?

    這麼一想,讓毋情陷入一種複雜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陣陣的痛楚疼得雪殘忽地睜開眼,驚醒之餘,發覺自己已是汗水淋漓,讓她渾身濕答答、怪不好受的,再加上臀部與雙掌嚴重疼痛。唉!這是自找罪受的後果,如今她得到現世報了。

    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早在她聞到那股辛味時,便該阻止雲大哥上藥的,因為她本身的體質原本就與一般人不同,而雲大哥的藥材是針對人類所研製,兩種極端的體質相剋,再怎麼幫她治療,最後的情況只會愈加嚴重。

    昨天那瓶不知何名的藥,雖然灑上之後是挺清涼的,但是她明白,當晚是最難熬的時刻。

    陡地,身上某處又引發她一陣疼痛。對了!雪!她差點忘了雪可以治療她的傷。

    她小心翼翼地以盡量不動到傷口的姿勢起身,然而身旁卻有一股重力,彷彿有人壓住被子似的,她扭頭過去,在黯淡的月光下看清了是何人。

    是他!?他怎會趴在她床邊?雪殘半納悶半戒慎地思索,右手不覺撐起身子卻立刻痛呼出聲。她趕緊閉上嘴,偷偷瞄了他一眼。呼!還好沒驚醒他。

    她自小到大從來沒有像這次那麼慶幸自己是個啞女過。她拍拍驚魂未定的胸口,猶如針在扎似的痛刺激著她的手掌,一再提醒她該去做雪療法。

    睡著了嗎?

    雪殘俯身近看他,見他眼皮仍是合著才舒了口氣,然後躡手躡腳地翻過被子,因為他一個大塊頭幾乎佔住床頭及床身,她只好移動可憐的傷臀在床尾下床。

    下床之後,她還是不安心地回頭察看他的情況,確定沒有清醒的徵兆,她才小步小步地走向門口。

    砰的一聲!

    沒關緊的窗子赫然被風吹開,聲音之大驚得才正要踏出房門的雪殘,心猛跳個不停。

    之前的驚嚇加上這次的聲響,即使再有膽量的人怕也丟去了半條命,何況是一名弱女子。

    望著開啟的窗子,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她直接望向木床,只見毋情直靠向床板不住地哆嗦著;她馬上趨前關上窗子,顧不得牽動臀部神經會引來多大的痛苦,她只求他千萬別醒,最好是與周公下棋下到天亮。

    痛!牽一髮則動全身。

    她的眼角微微扯了扯,除了不許自己將情緒表露出來,亦勉強自己得將蝕骨的痛楚吞往肚裡。

    見他仍有些發抖,雪殘拿了件厚衣想替他披上,但想想還是算了,且也意識到她不該對仇人產生仁慈之心。

    於是她將厚衣放在床上,冷眼看了他顫抖的身子一眼,然後踱著小步離開房。

    對仇人仁慈便如同加速自己的滅亡!

    「總算被我抓到了。」

    聲音之突然,讓正蹲在後院挖取雪球的雪殘防不勝防,著實地嚇了一大跳。

    「怎麼,不回頭看看我是誰嗎?」很顯然的,如此惡劣口氣為何人所擁有,自是毋庸置疑。

    雪殘手緊抓著雪球不敢回頭,並不是她膽小,而是怕這一個回頭,便是承認她就是雪女。

    之前他逼問她是不是雪女時她都沒回答,他心裡一定起了疑心,也許早已一口咬定她就是雪女。

    可這會兒,被當場逮著了,怎麼辦?

    在她手中的雪球漸漸由白轉紅,甚至滴下幾滴血在雪地上,然而她卻全然毫無感覺。

    「你瘋了是不是!?」毋情一把拍掉她手中的紅雪球,抓著她瘦削的肩頭猛搖,終於搖回了她的神智。

    她訝於他的接觸,疼痛感也隨之而來,疼得她眼睛幾乎睜不開。

    「自作自受,活該!」

    平平淡淡的反應,她早已習慣他的冷嘲熱諷,並不在乎多少枝冷箭射向她;她唯一在乎的,即是謹記娘的遺言——不能以雪女的身份出現在人類面前。

    而今,她卻……

    「幹嘛沒反應?作賊心虛了?」他挑眉,頗有輕視意味。

    而今她卻違背了娘的遺願,她實在不孝!

    見她依然靜默,毋情挑高的濃眉不禁垂下。「喂!女人!」語氣聽得出有明顯的變柔。

    唯今之計,是該自我了斷,還是就此放手永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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