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莫召奴
瞪著眼前的爪痕緩緩滲出血水,鮮紅的記憶從她腦海一一晃過,她的眼眶逐漸泛紅、凝聚成水霧,一串串淚珠自她眼角掉落。
「你爺爺的,你哭什麼!」他暴躁極了,心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
似乎也受到不平靜的影響,老是掙扎的小狼此刻突然安靜下來。
四周突然變得好靜好靜,沒有狂風的呼嘯,沒有窗子在拍打,只有她心碎的哽咽聲,緊揪住他慌張的心。
「你們怎麼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兩人比平常更為沉默,雲丹書不禁猜測昨日是否發生了他所無法預料的事情。
雪妹安靜自有她的理由在,然而,若連毋情亦是如此,那事情就真的是太不尋常了。
「別老顧著夾菜扒飯,飯菜又不會跑掉!好歹也停一停你們的手,豎起你們的耳朵,聽聽我說話吧?」兩人之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絕對沒錯!
兩人依然默不作聲,靜靜地吃著雲丹書打包回來、剛烹過的菜餚,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唯恐一開口,兩人之間又產生一股微妙的變化,就期望丹書別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否則攤開來的真相將會把彼此間的氣氛弄得非常僵。
「毋情你說!」他非要問出個詳細不可。
萬一發生了孤男寡女才會發生的事可怎麼辦?他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我們沒有發生你所想的那種事。」望著那雙透著古怪的眸子,毋情十分了然雲丹書在想什麼。
「是嗎?」他挑起右眉斜睨著毋情。
毋情擱下碗箸,「總之我們就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你放心,就算我們真的發生了什麼,也絕不會是如你所想的那般。」
以往毋情是瞧也不瞧雪妹一眼,而這會兒卻在飯桌上連瞄了她七、八眼;雪妹亦是,平常直視毋情的神情是帶著陰冷,如今卻頻頻閃躲他的視線,彷彿在逃避什麼似的。
雲丹書的目光始終來回於他倆之間,兩人彷彿置身事外並沒有認真聽他講話,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多餘的外人,無法進入他們的世界。
他不平地敲敲桌面,好在兩人還懂得尊重他,注意力馬上集中。
「言下之意──昨晚你們的確有發生事情了?」
「我們……」毋情深深凝視雪殘,心中湧起一波狂潮。「不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我們救了那隻小東西啊,不然你以為還會有什麼?」他用下巴努了努在他身旁正吃著東西的小狼。
雲丹書隨他的話轉頭望了望小狼,手不自覺地撫撫小狼的頭,小狼非但不抗議,反倒一副享受般地回應他。
看在毋情眼裡,卻是一肚子火氣。
怎麼丹書如此輕易就獲得小東西的好感,甚至得到牠熱情的回應,而他卻始終沒辦法,一定要凶著臉抓住牠,直到牠無法掙脫,牠才會認命的服輸,他有長得這麼可怕嗎?
「雪妹,這隻小狼和你雪白的氣質非常相配耶!你是不是想養牠?」
正收拾碗盤的雪殘聞言,笑著點頭,並以眼神詢問他。
雲丹書朗笑一聲。「可以,當然可以了!是不是啊,毋情?」
「是是是!你說得都是。」他敷衍著,然後走到一旁拿起針線坐著開始縫衣。
「那以後小東西的生活全由你來負責,我可是一概不奉出我辛苦掙來的銀兩,也不負責照顧。」他趁早將責任劃分清楚。
「說這是什麼話!」雲丹書略為變臉,「也罷,隨你。」他重歎了口氣。
望著雪殘專注練字書寫的模樣,毋情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寫到中途,她抬頭沾墨,美目不小心與他接觸,嚇得他趕忙移開眼,手指連著被針紮了好幾下,心中頻喊痛。
她見狀,直盯著他紅到耳根子的窘態竊笑不已。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毋情紅著臉收拾針線活兒,倉皇地逃離廳堂,不敢再多留半刻。
第3章(2)
「他怎麼了?」甫踏出灶房端著一壺茶的雲丹書,就看著毋情慌張失措地奔進內房,直到關上房門為止。
雪殘笑著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來,喝茶。」他斟了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點頭表示道謝。
他意會,笑了笑說道:「不用如此多禮。」他也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跟著坐在她身旁,睇著她娟秀的字體。
雪殘輕啜一口,兩眼登時發亮,隨即在白紙寫上字:嗯,好香!這茶叫什麼來著?
「是我親自上山採擷的,本來是做藥材之用,後來發現可做為茶葉,便將剩餘的提煉出來。不過,倒沒想過這喝出來的味道竟是如此甘甜。」他啜了口,驚訝於其中帶甘不帶苦的茶味,與當成藥材用時的苦澀味有天壤之別。
這藥材叫什麼?
「歸心草,專治心胸煩悶、不安、心疼等病症,極具鎮定之效果。」
那麼,這茶又叫什麼?
「無名。」他沒有想到這些。
她歪著頭略略思索,隨即露出粲笑。
既然藥材叫歸心草,那不如就叫歸心茶如何?
雲丹書笑了笑。「這倒也好,取其名,就不用花心思去想了。」見她喝完,他執起壺開口道:「還要喝嗎?」
雪殘自己來就行了。
她欲搶過茶壺,雲丹書卻仗著身材的優勢將茶壺提得老高,她見狀,站在板凳上穩住腳,鼓著腮幫子不斷地跳躍,就是要搶走他手上的茶壺。
「這樣站著跳很危險的,快下來!」
自內房略紅著臉走出來的毋情,一見此狀氣得大吼,試圖想掩飾一顆心為了她的動作而慌了一拍的事實。
這麼一吼,雪殘下意識地縮腳,卻忘了自己仍懸在半空中,一個落空,俏臀不慎撞上板凳;板凳承受不住突然的壓力瞬間裂成兩半,木塊的碎屑刺入她的掌中,亦刺進她落地的臀部,人也跟著昏厥過去。
暖陽傾瀉於內房的木床上,雲丹書正與雪殘對弈。
「唉!此局你又贏我五個子兒了。」雲丹書輕歎一聲,心中深感佩服。
雪殘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深潭般的黑眸直視著他,從未施過脂粉的兩頰略帶些許蒼白的病容,卻不失其嬌弱的柔美,細細的黛眉猶帶一抹輕愁,著實惹人愛憐。
「雪妹,可否請教你的棋藝是由何人傳授?」如此才藝雙全不可多得之女子,世間少見啊!
無師自通。
他挑起一道眉。「哦?」
其實也不能算是無師自通,雪殘時常閱讀書籍、觀察他人對弈,久而久之自然學會了棋中世界的奧妙。
「原來如此,吸取他人的經驗增廣自己的知識,怪不得棋藝精通!哈哈!」他忍不住讚賞她的聰慧機智。無人從旁教導她棋步如何行走,她卻能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靈活運用觀來的棋法!
真看不出在她柔弱的外表下,竟內涵與才情兼備!
她靦腆一笑。雲大哥謬讚了,小雪怕是承受不起哪!
雲丹書見狀,不覺開懷大笑,健朗的笑聲散播整個房間傳到房外的廳堂。
雲大哥少取……寫到一半,微紅的臉蛋面露苦色,楷筆自她手中掉落,弄髒了雪白的衣裳。
「雪妹!你怎麼了?傷口又疼了是嗎?」雲丹書擔憂地查看她包裹著白布的雙掌,發現又滲出血、染紅了前一個時辰才換乾淨的白布。
「毋情!把藥……」才轉頭正要朝外頭喊,發現毋情早已提著藥籃子站在旁邊,他微微一怔,似笑非笑地斜睨著毋情因擔心而頻頻望著她的神情。
見他尚未動手,毋情微慍。「光瞧我做啥!?還不快替她上藥!」他也不是傻瓜,當然注意到丹書眼中的玩味,因此趕緊收回視線藏住心緒。
雲丹書皺皺眉,不悅毋情將真正的情感放在心底,正欲開口之際,早已躺在床上的佳人傳來嗚咽聲。
算了,先處理雪妹的傷口要緊,至於毋情的事,稍後再說吧!他心忖。
丟開鮮紅的白布,血水汨汨地流出,原本抹好的藥粉全陷進綻開的皮肉中,令人瞧得觸目驚心。
「看樣子是傷口裂開了。」話罷,雲丹書瞄了床邊的棋盤一眼,愧疚感頓然而生。
掀開籃蓋,一股特有的藥草味隱隱散出,雲丹書從瓶瓶罐罐中好不容易找著一瓶藥罐子,蓋子一打開,一股酸辣的辛味撲鼻而來。
雪殘聞到那股味兒,驚恐地瞪著雲丹書,然後掙扎著想坐起身。
「毋情,幫我按住她。」見毋情毫不考慮就動手制住她,雲丹書心裡有了底。
「忍著點。」雲丹書安撫道。
隨著辛辣的藥粉抹在裂開的傷口,她痛苦萬分,想叫又叫不出聲,淚水撲簌簌地直落像是下雨般。
「別哭,忍著點,痛苦馬上就過去了。」毋情溫柔地安撫她。
這句話輕得有如一陣和風飄過般,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對某人說,語氣溫柔得不像他一個粗野漢會說的話。
由於痛苦萬分,雪殘壓根兒沒聽到他的話,倒是雲丹書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毋情當真對雪妹有情。他收起藥罐子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