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幸荷
相貌可以毀,眼神是不會變的,若他的堅持沒錯,一年前那個古怪俠女李十三是小南;昨晚救他的村姑也是小南,推論出的結果只有一個--小南會易容術!
易容術啊,他以為那只是鈕i稽的江湖傳說,沒想到真的讓他見識到了!奇怪的是小南一個官家小姐,哪裡學來這詭異的江湖術法?而她又是為什麼要易容呢?難道真是為了躲他?
思及此,李子遙頓感胸口緊揪,微微疼痛。
若真是如此,怎麼偏偏她巧奪天工的易容術能騙過眾人的眼睛,卻就是騙不過他李子遙?老天這是在捉弄小南,還是在捉弄他呢?
「二哥,你不是去找南姑娘嗎?怎麼會渾身狼狽地給人送回郡王府啊?」
「一言難盡,以後再告訴你。」李子遙起身拉住韓雍,才發覺除了脖子上的傷口外,連後頸與肩膀也是一陣酸痛。他顧不了那麼多,急急問道:「你先告訴我,是誰送我回來的?是不是一個穿紅衣服的姑娘?」
「是啊,今兒一早,天才剛亮,就有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把昏迷不醒的你扛來了郡王府,把門敲得震天價響,等郡王府裡的人把你接過去後,她什麼也沒說就匆匆離去了。」
「什麼也沒說?」李子遙心中更急,懊惱地朝韓雍身後那群僕役怒道:「那你們怎麼也不問呢?都啞巴嗎?也不留她,就這樣讓她走了?那她是幾時走的?有沒有說要去哪兒?」
「少爺,那位姑娘把您送回來的時候雞才啼呢,剛過了寅時。」僕人阿富連忙說道。「至於她往哪兒去,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隱約聽見她自個兒喃喃自語,好像是在抱怨著今天一定要趕著坐船離開這裡。」
「少爺!」昨天本來趕著搭船去別的省城貼尋人告示的那個小伙子這時高舉著手,不斷踮起腳尖想讓李子遙看見他。
韓雍先看到他,好心替李子遙問著:「怎麼?你這傢伙還聽見她說什麼嗎?」
「不是啊,少爺!今早是小的把少爺從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手中接過來的,我發覺她根本就是昨天那個在渡船頭告訴我南小姐下落的好心姑娘嘛!」
「什麼?」李子遙大吃一驚,又忽然想到……「你過來!你說你昨天本來要搭南下還是北上的船?」
小伙子跑到李子遙跟前,相當神氣地說:「北上!那時候我跟那位姑娘本來要同坐一艘船往北,是因為我在船上說了少爺您打算再次千里尋妻的事,大夥兒都深受感動,那位姑娘更好心地提供南小姐的消息給我,我才又急忙跑回來的。真沒想到會是她救了少爺你,她真的是個心腸很好的姑娘呀。」
韓雍搖著扇,邊聽邊點頭,卻又問道:「不對啊,二哥你接獲了消息說南姑娘要往南,自然坐南行的船了,而那位好心的姑娘要往北,怎麼會遇到二哥,還順便救了二哥呢?」
李子遙聞言,登時有如大夢初醒!
莫非--是小南散播錯誤的消息,故意引導他往南走,實際上她卻是要往北?她北行,他南尋,分別往一條河上的兩頭去,怎麼可能尋得到呢?她果真要躲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啊。若不是他陰錯陽差上了賊船,只怕也無緣相見……
「二哥?你沒事吧?」韓雍見李子遙一臉失魂落魄,擔心地在他耳邊悄語:
「你不知道,你這一回來可不巧了,他們啊,把王爺--」
「子遙哥,你回來了就好,你爹剛好也回來了呢。」南延芳笑道。
李子遙還沒聽清楚,便見到兩、三個女人簇擁著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走了進來。
「王爺萬安。」屋內眾人皆向南安郡王李藩請安,李子遙本來有些驚訝,但隨即掉過臉去,表情漠然。
「子遙,王爺昨天一聽說你在外流浪了一年,終於肯回家了,連忙趕著要回來見你,沒想到趕回來你又不見了,王爺不知道有多失望呢!」李藩身邊一個嬌柔的女人一邊輕輕給李藩搥著肩膀,一邊向李子遙笑道。
「三姨娘說笑了,我以為爹有二姨娘跟三姨娘兩個大美人的陪伴,應該沒心情去想他那成天在花樓酒館鬼混、不知上進的兒子。」李子遙鳳眼微微上揚,輕佻一笑。「至少如果我是我爹,能左擁右抱妳跟二姨娘這樣的溫香軟玉在懷,我一定什麼事都不想,只想著--」
「混帳!給我住嘴!」李藩怒聲喝道。
但李子遙見父親動怒,不懼反笑。
「真受不了你們,我不過受點小傷,需要這樣勞師動眾、號召眾人來探望我嗎?行了,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我有急事在身,抱歉啊,先走了。」李子遙說著就翻身下床,開始披衣找鞋。
「慢著!一年不見親爹,連聲問安都沒有,你就想走?」李藩站起身,擋住李子遙去路。
「爹,早啊。」李子遙朝李藩一作揖。「請恕小兒不孝,現在我十萬火急趕著要去尋人,如果爹這麼有興致關心小兒,願丟著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幾位美人不管,只想要與小兒閒話家常,請等我找到小南回來那天再說吧!」
李藩身邊兩位夫人紅了臉,其中一個身披紅紗的女人好言勸道:「子遙,別這麼跟你爹說話,你爹他真的是關心你--」
「多謝二姨娘提點,不過還是請二姨娘好好陪著爹吧,我娘過世後就靠妳們幾位如花似玉的姐姐們照顧我爹了,要不是有妳們在,我哪能成天往外跑,這樣逍遙自在呢?」
紅衣妝美人啊,她也穿著紅衣,就跟小南一樣……小南從小便喜歡穿紅顏色的衣裳,她說紅色溫暖又明亮,好像太陽似的,如果她穿著紅衣裳,自己溫暖,旁邊的人也暖和了。
李子遙閉上眼,便見小南的笑顏,果然溫暖耀眼,教人多想親近……
李藩一揮手,喝退了眾人,房裡只剩下他們父子倆。李藩注視著一年不見的兒子,他那張多半傳承了自己俊美相貌的臉,和與他娘親一樣充滿傲氣又迷人的鳳眼,此時正陰沉地面對著自己。
「子遙,我知道你氣爹不該納妾,氣病了你娘,可是你總得對你幾個姨娘有點分寸!我身為南安郡王,貴為皇親國戚,怎麼可能不三妻四妾?就像你三姨娘,她是皇上御賜給我的,難道我能不接受嗎?你娘就是太想不開,才會抑鬱而終的。」
「你三心二意,枉費娘她一片癡心。」李子遙平靜卻冷漠地說道。「你忘了嗎?娘到死都不瞑目的。」
「唉,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是耿耿於懷呢?」李藩一甩袖,懊惱地一歎。「況且你光會怪我對你娘用情不專,你自己呢?自從南家千金失蹤,苦尋不著,你便消極墮落,天天往花街柳巷跑!那個什麼病美人、病西施的風潮,聽說還是你搞出來的?真是荒唐至極、無藥可救,你還有臉怪我三妻四妾?」
「我是天天往花樓酒館跑,夜夜笙歌、飲酒作樂,但我不是像外面那些人所想的那樣,也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李子遙忽然氣忿地握緊了拳,一拳打在柱上。他情緒激動,卻欲言又止:「反正我--我這次不找到小南,我不會回來的!你別以為你收回了我王府令牌上的權力我就會怕了你!」
「這麼有決心?」李藩一雙利眼打量著兒子,心中似有所思。「這麼說來,去年忽然不告而別地跑去尋人,不是一時魯莽,而是認真的?事隔多年,你依舊不願放棄把南府千金找回來跟你完婚這件事?」
「我--懶得跟你說!」李子遙面紅耳赤地忿忿轉身,找到了他那原封不動躺在櫃上的包袱,一把甩上了肩,快步走到房門前。
「真沒想到,我李藩的兒子竟然會是個有情有意的癡情種。」李藩喃喃道,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拉回了李子遙,將手中一塊黑木鑲金的牌子塞進他手裡。
李子遙低頭一看--
「王府令牌?」他不屑地冷哼一聲。「給我這塊沒用的爛木頭幹嗎?你不是吩咐過,從此認王爺不認令牌嗎?」
「我再把命令收回便是。你一個嬌貴的公子哥出門在外,若沒有令牌,只怕十天不到就餓死街頭了吧。」李藩說著,又握緊了李子遙的肩頭。「男子漢大丈夫,既然下定決心了就一定要把事做好!放心吧,爹支持你,就等著你帶著南府千金回來成親!」
「真的?」李子遙一愣。「可是我聽他們說你答應讓南延芳代替小南跟我成婚--」
「知子莫若父,爹何曾勉強過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南家那邊,我再讓你二姨娘替你過去說吧。」
李子遙又驚又喜!他沒想到爹真的願意幫他,而且他剛剛好像眼花了,要不然為什麼他老覺得爹現在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小時後每當他鼓勵著自己將來要當個大丈夫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