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藍雁沙
「我說過,為了小蝶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秀鈴手裡的槍不時地碰觸到嘉琪,使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小蝶自小就可憐,後來長大了又總是碰到該死的男人,我一直以為這天底下已經沒有會真心對小蝶人了,直到於菊生出現,我才想放心將小蝶交給他,沒想到又冒出了一個你!」
秀鈴所說的話在嘉琪腦中如枚威力猛烈的原子彈,令她整個人為之踉蹌了一下。「你是說……」
「我說過我會除去一切令小蝶痛苦的東西。如果沒有了你,菊生遲早會娶小蝶。他是個忠厚老實又負責的男人,小蝶如果跟著他,這輩子就沒什麼好遺憾的了。」秀鈴說著又用力地以槍管頂頂嘉琪的背。「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你,我會小心處理的,絕不能讓你妨礙了小蝶的幸福。」
被她語氣中的冷意所震驚,嘉琪全身都被冷汗所佈滿——天啊!我到底是被捲進了什麼樣的漩渦中了?菊生跟小蝶……可能嗎?如果菊生真的對小蝶有足以娶她的感情,那他昨夜……他的誓言還歷歷在耳,他有可能是騙我的嗎?不,不可能,從我們相識到今,他向來都是一派的誠懇,他不可能是騙我的!
越走越靠近山窪,路也越來越崎嶇難行。穿著單薄的衣衫,嘉琪感到陣陣冷意傳上心頭,她明白那不是由於冷冽的山風,而是源自背後那個女人手上的槍。
靠近山窪處,幾顆自上頭山坡滾落的巨石堵在前頭,在槍管的威迫之下,嘉琪手腳並用的爬上那些石堆,走到一處森黑洞口前即停下腳步。
「走,你還在看什麼?」後頭傳來秀鈴的大喝,嘉琪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這裡沒有路了。」稍微側過一點身子,想讓秀鈴看看目前的處境,但秀鈴卻舉起槍瞄準她的頭。
「既然已經到這裡了,我也不想惹出一大堆不必要的枝節。你自己跳吧!」秀鈴嘴裡溢出個殘酷的表情,用槍指指旁邊的洞穴。「裡面有多深我並不清楚,不過跳下去的人可都從沒有上來過。這樣正好,省得我多費手腳。」
「不!我不跳,你不能這樣對我!」在完全明瞭她話中的含意之後,嘉琪害怕地往旁邊閃躲,但秀鈴並不想放過她,掄起槍桿子往她小腿肚砸過去。
小腿傳來的劇痛令嘉琪往一旁跌倒,秀鈴立刻手腳並用的將她往那個洞穴推。
感覺自己如同一袋麵粉般往下墜落,各種念頭一一在眼前掠過。慌亂中她害怕地伸手在空中揮動,希望能抓到什麼東西,但卻碰摸不到什麼東西,整顆心都像要懸到口裡般令她不由自主地尖叫出一直深埋在理智深處的那個名字——
菊生!
菊生一大清早就從床上躍起,對昨晚嘉琪的淚水,令他整夜輾轉難眠,他決心找嘉琪問個清楚——我知嘉琪並不討厭我,事實上我認為她也喜歡我,這可從我吻她時,她那含羞帶怯的模樣中得知。若是她對我沒有同樣的感覺,依她的個性,早不賞我幾個大巴掌才怪!
嗯,就這麼辦,我非把她心裡的那個謎給弄清楚,阿諾說什麼她得賺錢養個大學生,現在我明白那是她哥哥了,想想看,她這樣一個弱質的女孩子,卻得背負著這麼大的責任,光是想到就令他心痛不已。
我要卸下她所有的重擔,讓她展露出歡顏。我愛她,天知道這種感覺令我有股輕飄飄的快樂。呵,我愛嘉琪,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我要帶著她到處遊山玩水,過我夢想中閒雲野鶴的生活。
微笑地穿越連結前頭秀鈴母女所住的主屋和後面他所住的小木屋之間的空地,不久之前這裡還是一片荒礫,長了幾棵小野菊,在小蝶吵著要將這塊地闢為花圃時,他要求她留下這幾棵野菊,於是現在在嬌艷欲滴的玫瑰之間,摻雜了幾朵素雅的白菊。
挑起了眉,菊生原想折幾枝玫瑰,但一轉念他縮回了手,手指上傳來刺心的痛!他苦笑地吸吸手指上的傷口。
也罷,玫瑰雖艷,但總不如野菊的清雅。與其拿較適合小蝶的玫瑰去送嘉琪,倒還不如野菊來得恰當。
拿著小心翼翼採下的黃菊,菊生回頭向更後一側的客房走去,想在嘉琪起床時,給她來個浪漫的驚喜。
遠遠的看到小蝶急急忙忙跑過來,他舉起菊花朝她揮揮手,加快腳步朝嘉琪所住的客房走去。
對於小蝶,他感到有種越來越陌生的感覺。認識小蝶是由於一個先他一年進公司的同事王曄輝,由於菊生是他在學校時的學弟,所以當菊生畢業進到這家跨國性的大電腦公司,王曄輝自然而然的將菊生拉到他的小組,從學長學弟而成了同事。
曄輝是個很風趣外向的人,也因此十分受女同事或客戶公司的異性歡迎。但他總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令包括菊生在內的同事很納悶。
相處久了才得知他早已有個漂亮的女友,家世十分特殊,是某大企業總裁的外室所生,但曄輝也不只一次有意無意地炫耀,如果他娶到了這位名叫小蝶的女子,光是嫁妝,大概就可以少奮鬥個五十年了,這在當時,還頗令同事們艷羨不已。
由於和菊生的交情甚深,所以連帶的曄輝都會帶著菊生一起到張家母女所住的山居盤桓幾天,度個小假。也就是因著其中的原由,菊生也常往這裡跑,倒是曄輝卻逐漸的疏遠了小蝶。最大的原因是他認為小蝶似乎有著雙重性格的傾向,但菊生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小蝶是單純得近乎白紙,且被母親保護得太過度所致。
但在曄輝突然地失蹤之後,菊生也感到不太對勁了。畢竟自己跟曄輝這麼熟的朋友一場,他沒有理由不交代一聲就銷聲匿跡,連公司也沒有知會,就這樣地如同在世上消失了般。
甚至連家人也沒有通知,只有秀鈴在菊生一直詢問後曾提及,曄輝說過要出外深造。這也是為什麼菊生每隔一陣子就會到這裡住幾天的原因,他希望或許有一天會自這裡得到曄輝的消息。
大半年過去了,曄輝仍然杳如黃鶴。漸漸的,在小蝶和秀鈴的口中也少聽到曄輝的名字了,但菊生還是耿耿於懷,這麼多年的交情了,為什麼他會在突然之間消失了呢?
自認不是非常敏感的人,大哥、二哥總是說他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但越來越覺得小蝶對自己的依賴有些難以界定,雖然她口裡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但偶爾菊生卻會心驚於她眼裡亦裸裸的愛慕之意,使他不由自主地想避開她。
——我想,還是樸實的嘉琪適合我,想到昨夜哭成了淚人兒的嘉琪,他加快了腳步朝她的房間走去。
「菊生哥哥,你要到哪裡去?」冷不防小蝶自長長的迴廊中穿了過來。
「我去叫嘉琪起床,趁早出門比較涼快,也不容易碰到塞車。」
「你要走了?」變幻不定的神情在小蝶臉上流轉。
「嗯,我要帶嘉琪去散散心。」菊生說著伸手在嘉琪的窗上敲了敲,等幾分鐘仍沒有回應之後,他想敲門時,門卻應勢無聲無息地向內滑去。
「嘉琪?」房裡只有摺疊很整齊的被子,小小的斗室內沒有嘉琪的身影。「小蝶,你有沒有見到嘉琪?」
「沒有哇,我剛剛起床,她會不會已經走了?」
「走了?不可能,她自己一個人怎麼可能走出這個山谷?」望著手裡的白菊,菊生忍不住頹喪地說道。
「我從前面來也沒有看到她啊!」小蝶伸手接過那把黃菊,將之扔進垃圾桶內。「這是野菊花,你摘它們做什麼,我們去剪些玫瑰花好嗎?」
失望一點一滴的滲進菊生的五臟六腑和全身的每個細胞中,茫茫然地跟著小蝶向前面的主屋走去。
——她離開了。為什麼她就是沒法子相信我?我是這麼真心的想跟她天長地久,但她卻老是在我們之間築起了一道堅固的藩籬,讓我總是在門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天知道我多希望她能偶爾敞開心扉,讓我可以將滿心的思慕傾訴給她明白,但……她竟然走了,連一丁點兒訊息也不留,沒有道別就走了。
接過阿來端來的熱粥,菊生沒有什麼胃口地用筷子攪攔著濃稠的白粥,面對慣常所吃的白粥油菜,心裡卻只惦記著那個有雙晶靈大眼的憂鬱女郎。
「菊生,早啊。」不知何時,秀鈴已笑吟吟地進來。
「大姊,我想請問你,嘉琪是什麼時候走的?」顧不得肚腸的空鳴聲,菊生急忙地想找出答案。
「嘉琪?」秀鈴夾著花生的筷子抖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的表情。「噢,我倒忘了告訴你,早上山下那個雜貨店的老闆幫我載日用品來時,剛好嘉琪說她想走了,所以就搭順風車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