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藍雁沙
因為,魯俊鴻母子是院長的親戚,他母親被丈夫拋棄後,只好帶著兒子到孤兒院幫傭。由於廉價勞工不好找,再加上是親戚的關係,因此院長極力袒護她們母子,並且認定是她們自己不檢點。
周小薺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她……本來已被某個沒有女兒的人家選中,準備領養她。但她卻在某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哭著跑到湘靈的房間,哭訴著魯俊鴻的暴行。
「我要殺了他,湘靈,我絕對要殺了他!」咬牙切齒地說著,小薺從廚房拿把菜刀往魯俊鴻和他媽的房間跑去。
「小薺,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做!」
大驚失色想攔住小薺,但她根本聽不進去,湘靈只好到院長室去找院長。
當湘靈用力推開院長室的大門時,卻看到衣衫不整的院長和福來嬸……
「幹什麼?你不會先敲門是不是?」使勁兒捏了湘靈大腿一把,福來嬸怒氣沖沖地大吼。
「小薺……小薺她拿菜刀,要去……要去殺俊鴻。」
「殺俊鴻?她想造反啊,院長,你評評理,俊鴻可是我的命根子呀?」
「唉,我叫你管好你兒子,他成天這樣搞,早晚會出問題的!」
跟在他們身後,湘靈不停地猜測院長和福來嬸之間的關係。
來到整排宿舍的最後一間,靜悄俏的,半開的門,透露出幾許蹊蹺。
「俊鴻?我的心肝,你怎麼啦?」推開門,他們立刻被裡面的情況嚇呆了。
「不是我,是她要殺我,不是我,媽,你一定要救我!」滿身是血的俊鴻看到院長和母親,立刻將菜刀往旁一扔。
指著地上癱軟的一團肉,俊鴻在屋裡無神地走動,血,沿著他的手,滴落一路紅絲。
「這個死丫頭,院長,你看怎麼辦?」
「嗯,事情要是傳出去就麻煩了,早叫你把兒子管好,平常我還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現在弄出人命了,你叫我怎麼辦?」
在院長一頓搶白之下,福來嬸瑟縮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她平日的剽悍,「你先別急著罵我,先把這丫頭的事處理好再說,不然明天天一亮,讓其他人看到,你也脫不了干係!」
「你!好、好,算我認栽。哼,我看把她埋到後院的池塘邊好了。」
「那萬一有人問起呢?」
「還能怎麼辦?我明天就去報警,說她離家出走,這樣,應該可以不讓人家懷疑到我們這裡來。」思索許久後,院長冷冷說道。
「嗯,我看也只能這樣子了。」眼尾掃到門邊的湘靈,「你這死丫頭,要是敢把這件事到處亂講,你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日後,魯俊鴻和阿福嬸威脅的嘴臉,就不時出現在湘靈的生活中,讓她無法逃脫,也不敢去揭發,因為,對於心狠手辣的魯家母子,她總存著幾分畏懼。
由睡夢中驚醒,湘靈疲憊地坐在床上。清楚了,一切都明白了,那些她所逃避的往事,都歷歷在目的從眼前飄過。
小薺……還有那些枉死的冤魂,小薺之後是張福成,然後是院長,都死在魯俊鴻暴怒的手裡。
而她石湘靈,不但是這些刑案的目擊者,也被牽扯成知情不報的共犯。每當她受不了良心譴責,想到警察機關自首時,魯俊鴻母子總是一再威脅、恐嚇她,讓她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看到窗畔沙發上的人,湘靈目光頓時複雜了起來。他……憶起那段風風雨雨的日子,她無奈地搖著頭。她永遠都記得,初見到他時的驚悸,那是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回的應許。
記得那是個晴朗的午後,迎著剛割過的青草香氣,湘靈急匆匆趕到醫院。
等不及將入圍金鐘獎的消息,告知向來疼愛她的璩大哥。
自從意外探知她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璩先生」按月由台北寄去的之後,湘靈打定主意,有朝一日要來到他身邊,報答他的深厚恩情。
初到台北,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台北,並不是一個鄉下孤兒院長大的女孩所能想像的世界。站在車站前的天橋往下看,人潮車流彙集而來,又滾滾而去。只憑個殘缺的信封,想找到讓她念茲在茲的「璩先生」,壓根是不可能的事!
帶著這個遺憾,湘靈進入學校就讀。沒有亮麗的外表,少掉那些郊遊、聚餐、聯誼之類的外務,她反而可以專心在學業,認真為自己的未來規劃。
因著對廣播的興趣,她總是流連在學校的實習教室,師長也因為她的情況特殊,總幫她找些校外實習的機會。畢業前,已經在這方面小有名聲的湘靈,突然被喚到校長室,裡面坐著海洋電台的台長,他揮揮手中的介紹函,「有人向我推薦你。老實說,我不太相信裡頭所說的,因為,這種推薦函有時候一天可以收到一、二十封。我剛和校長談過,你願不願意到海洋電台來?」
海洋電台是一群對社會有良心和正義感的企業家,贊助而成立的公益電台。對於湘靈這種科班出身的學生來說,海洋電台幾乎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堂,有這個機會,豈有放棄的道理?
正當她忙不迭的滿口答應時,台長提出要她參加考試的要求。為了能到那個夢幻團隊工作,湘靈一路由初試、複試,然後在決賽中脫穎而出,得到那份工作。
事後,她才由台長口中得知,那封推薦函是由漢克企業所發出的,而漢克企業的老闆正是璩正道。急忙跑到檔案資料室查閱她所得到的線索,看到那個「璩」字時,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
璩先生是那個一路扶持她的璩先生!按捺不住滿心澎湃的歡喜,她逕自來到漢克,卻得到璩先生住院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內,湘靈就已經出現在璩正道面前。璩正道似乎沒料到湘靈會出現而表現得很生疏。或者,湘靈總是自己為他找著理由——是因為病痛折磨,使他顯得格外冷漠。
「你……你是說?」生硬地擠出話來,正道眼神裝滿疑惑。
「璩先生,我就是孤兒院的湘靈,石湘靈啊!因為你的贊助,才讓我得以完成學業,現在又有一份好工作……」
「孤兒院?對不起,我剛接受放射線治療,腦袋有點不清楚。」
「啊,對不起的是我,璩大哥,我改天再來看你好了。」
意會到自己的唐突和打擾,湘靈匆匆說完後,吐著舌頭閃出病房,卻不留神地在門口撞上剛要進來的人。
「嘎,對……對不起!」想到在恩人面前出糗,湘靈窘得滿臉通紅。
「沒關係,你沒撞傷吧?」
「沒……」猛抬頭,湘靈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啊!天底下竟然有這麼俊美的男人,讓湘靈看得幾乎呆掉。看他的臉越靠越近,湘靈突然想起自己醜陋的臉,和他那俊俏如天神的容顏一比,她歪斜、扭曲的臉,簡直如魑魅魍魎般駭人。
雙手捂著臉,在自慚形穢的打擊下,她飛也似地離開醫院。
再次到醫院,是在她鼓足勇氣之後。和第一次不同的是,正道對她的出現表現得非常熱絡。只是,每次她到醫院時,總會遇上那個讓護士們側目的「天神」。他總是不發一言地坐在旁邊,不是看書報、就是凝視著外面的天空發呆。
雖然對他到好奇,但湘靈不敢多問。久而久之,他的存在也就不重要,或許可以說是習慣了他的存在。
漸漸的,她也聽得懂他們之間的爭執了。起因於正道堅持將漢克保住,但那個「天神」——璩傑,卻想有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
那天,湘靈還是一如往常地到醫院陪伴正道。卻怎麼也想不到,從那天起,她的生命從此有了大轉彎。
「阿傑,我不希望漢克有太大的變動,畢竟那些員工都是跟著漢克一路走來,如果現在開革他們,說不過去。」
「當初你要我接手漢克時,我就說過漢克必須有一番大整頓。」
「我知道,但那些員工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再給他們一點時間適應吧!」
「如果你總是以他們為出發點,那我很難辦事。」沉思半晌,璩傑緩緩說道。
「你的意思是?」抬起頭,正道不安地摸摸鼻子。
「那我就把漢克還給你,從此不再插手。」
「你……阿傑,你明明知道我已經沒辦法了……」
「那就要看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我說過,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我明白了,你是要跟我索討當初我答應你的條件。好,你說吧!」
「嗯,我要你最珍愛的寶貝,失去父親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所以,我要你用你最珍貴的東西來相抵,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舔舔唇,璩傑眼尾掃過一旁低著頭為正道按摩小腿的湘靈。
「你要什麼?房子、車子、公司,那些不都已經是你的了?」
「不,我不需要在我的財富上錦上添花。」
「那麼,難道你要的是維廉?」突然睜開眼,正道很疲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