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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藍歆

    黑暗中,只見一皂衣人蹲在花叢間,身型與「斡雲堡」的銀面具相似,但卻不是他。

    皂衣人聞有暗器飛來之聲,並不伸手去接,只將頭一側,葉片堪堪從他額邊飛過。

    他沒有站起身,右手像是在拔什麼東西似的。闕暝定眼一瞧,卻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歪坐在地,胸口插著一柄匕首,而皂衣人的手,赫然正握在刀柄處。

    「住手!」闕暝大怒,五指成爪襲向皂衣人肩頭。

    他看清坐在地上的,正是失蹤已久的蘭若。

    皂衣人見他攻勢兇猛,迫不得已只好鬆手放開匕首,伸手格擋。闕暝攻得迅速,皂衣人擋得也不含糊,轉瞬間「啪啪啪」三響,兩人已對拆三招。

    闕暝心裡震驚,眼前人的內力雖屬陰柔一派,卻雄渾有致,如海濤勃發,看來身手不在他之下,慕容陽又是到哪裡惹到這樣的仇家?

    「你究竟是誰?進慕容府來有何目的?」闕暝沉聲問道。

    皂衣人卻不理他,只低頭望了蘭若一眼,眼神裡似乎……有些傷心。

    闕暝見他不答,正欲再出手,褲管忽然一緊是蘭若絆住了他。

    正愕然間,皂衣人足間一點,竟趁他分心之際飛掠而去。闕暝大驚,正要甩開蘭若的手追上去,蘭若卻死命的抱緊丁他。

    「暝……暝少爺……聽我說……」蘭若奮力擠出幾句話來,血沫子順著她的唇角滑下。「再不聽……就來不及了!」

    闕暝見她臉色慘白,出氣多人氣少,看來已經不行了。看在冰焰的份上,他只好蹲下來聽她最後的遺言。

    「冰……冰夫人……其實是個……好女人……」她喘著氣,呼吸急促。「那夜是我騙了你……她其實……

    什麼都不知道……」

    「我明白。」他點頭。

    「她很善良,對人很好……誰都喜歡她……我嫉妒……所以我……」她虛弱的笑起來。「我在你面前中傷她……故意說她是奢侈的壞女人,這樣府中,至少會有人跟我一樣……討厭她。但我知道……你會受她吸引,所以我在茶中下藥……」

    「為什麼這麼做?」他不明白,蘭若為什麼要這麼對冰焰。

    「因為我愛陽少爺……」她滲出了眼淚,臉上的表情是慘痛的。「我愛他……可是他卻將心放在那個女人身上……我恨她、討厭她,所以我將她推到你身邊,以為這樣就能得到陽少爺……沒想到……」

    她突然嘔出一口血,染濕了闕暝的前襟。

    「我時間不多了,耳朵靠過來,我要跟你說一些事」

    蘭若撐起僅餘的氣力,在他耳旁喂喂低浯,鮮血順著唇角不停滑落。

    闕暝專注的聽著她最後的話浯,愈聽神色卻愈凝重!

    等蘭若細微的聲音漸漸變弱、終至消失時,他才發現她的眼神已然渙散心跳停止。

    他呆愣的注視著她已失去生命的臉龐,全身僵硬。

    沒想到、沒想到事實真相原來是這樣……

    他的出生、流落到闕家、父母的慘死,還有最近發生的一切,竟然都是……

    「暝,你怎麼……蘭若?!」冰焰的驚呼聲響起。

    「蘭……她死了?」

    她不能置信的看著他。

    「蘭若為什麼會……」

    「你知道她對你我做過的事?」他的眸中儘是肅殺之色。

    「知道。」她合著眼淚,伸袖替蘭若抹去唇角的血漬。

    「你不恨她?」闕暝瞇上眼。

    「不,」她搖搖頭,表情哀淒。「因為我能體會她的心情。」

    「是麼?你可真容易原諒別人,」冷硬的話如冰珠子似的迸出。「但我不能,我要讓使我們痛苦的人付出代價!我要他知道,玩弄別人生命的下場是什麼!」

    語畢,他猛烈如一陣暴風,氣勢洶洶的離去,留下冰焰孤單的蹲在花叢間。

    望著他似要燒起怒火的背影,冰焰的心仿如墜落冰窟。

    他又變了,變回以前冷酷無情的闕暝沒有了愛,心裡只有恨。

    幸福總是曇花一現,當她以為自己可以把握時,它卻又從指縫間溜走……

    望著懷中已然冰冷的身軀,她瑟瑟的發起抖來。

    第二天,城外的弱水河上,浮著兩具浮腫青白的屍體,死者赫然是慕容府的表親——沈雋與王二金。

    死者的模樣猙獰,死狀恐怖。兩人的身體都是被大力貫穿至背後,骨骼破碎,胸膛空蕩蕩的,心臟已然不見。

    圍觀百姓見者無不驚恐嘔吐,一時謠傳四起。

    「這兩人作惡多端,鐵定是被惡鬼殺了。」

    「不錯,你看他們連心都被拿走,肯定是冤魂索命。」

    正自觀望間,忽然出現四名手持長篙鐵爪的壯丁,利落的用工具將屍體勾起,覆上白布放人擔架中,然後迅速離去。

    慕容府正廳中——闕暝雙手負在身後,沉穩的來回踱步,見四人回來了,信步走上前去。

    「得、得!放那就成,別髒了正廳。」焦瓚滿臉嫌惡的說道。「暝少爺,要怎麼處理他們?」

    闕暝眼中閃過一道幽光,轉瞬間又消失。

    「買副薄棺將他們葬了便是。」

    焦瓚領命下去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抬眼一望,看到冰焰惶急失措的臉。

    「沈雋……他們……」她顫抖的問,希望自己聽到的消息是錯的。

    「他們死了。」闕暝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說一件不相的幹事似的。事實上也的確沒什麼相干。

    「死了?」她瞬間白子臉。「兇手是……」

    「不知道?」他狀若閒適的說道。

    「闕暝!」她難得高聲叫道。

    「如果我說,不干我的事,你會相信麼?」移步至她身邊,撩起一繒馨香的髮絲,他細細的聞著。

    她抬起頭,望進他幽深的目光中,裡頭沒有她熟悉的溫柔與笑意,只有平靜無波的眸光。

    「我……」她痛苦的閉上雙眼,身子是顫抖的。

    「我——相信。」

    「嗯,我知道你會相信我。」把玩著她光潤的青絲,闕暝此刻的眉頭是舒展的。「來,陪我去看陽弟。」

    「陽哥哥?」心底猛然一驚,她急退數步。「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好笑的望著她,闕暝坦然回道:「當然是看他有沒有好些,陽弟這回真是躺得太久,我們該去喚醒他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冰焰的心瞬間被揪緊,她驚恐的看著他。

    「一切即將真相大白,你會有興趣知道的。」他牽起她的手,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笑意。

    窗外突然響起一道雷聲,閃電的銀光映入他眼中,讓他看起來像傳說中邪惡殘酷的修羅神。

    冰焰愣愣的望著他,她不知道這一舉步,將會崩壞她多年的平靜與小小的幸福。

    第九章

    天色變得昏暗,嘈雜的雨滴聲掩去了一沉—慌的腳步聲。

    強健的長指握住油紙傘柄,雨滴沿著傘緣不住的墜落,闕暝一手穩穩扶住冰焰的腰,往「璇璣湖」而去。

    愈走近「璇璣湖」中的水榭,冰焰的心揪得愈緊。

    佇立在水榭裡的頎長身影是那麼的熟悉,風挾著雨絲染濕了他墨黑的長髮。

    「看到他了麼?」闕暝的聲音平靜,不帶一丁點的情緒。

    冰焰咬緊了下唇,雙拳緊握。

    「在我眼中,他是障。」闕暝淡淡的說:「可他卻是——慕容陽。」

    原本靜止的身影動了動,像是察覺他們的到來。

    身影的主人回過臉來,赫然是已昏迷許久的慕容陽,他原本俊雅溫和的臉容變得冷漠,時常帶著笑意的唇緊抿成一線。

    「你們來了?」

    「陽弟盛意拳拳,闕某怎敢不赴約。」闕暝若無事然的撩袍而坐,一旁的冰焰卻弄不清眼前的情況。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她已經被搞糊塗了,為什麼陽哥哥沒事?他的表情為何如此冷漠,令她感到陌生?

    「你這女人還真蠢,闕暝,你確定自己受得了她麼?」慕容陽諷嘲道。

    「不勞您費心,我非常滿意她。」他牽住她的小手,卻發現她的手冰冷得可怕。

    「陽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冰焰掙開闕暝的手,哽咽著:「你是怎麼了,為何會變成這樣?」

    「少跟我稱兄道弟的。」慕容陽俊美的臉容帶起一抹刺目的笑。「我一向都是這樣,只是在你面前做做樣子罷了,誰叫你這麼好騙,這三年來倒解了我不少寂寞,」

    「你騙人!」她忍不住哭喊,不願相信自己所信任的,竟是這麼不堪的人。

    「我本來就在騙人,騙的是你這無知的女人。」

    風帶起他的鬢髮,看起來仍是那麼的溫文儒雅,可柔和的語調卻掩飾不了他殘忍的話語。「當初買下你,不過是因為生活乏味。像你這樣一個尤物,我想知道,若沒墮入風塵之中,你的生命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你竟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唉,多無聊!」

    對她盈滿眼淚的臉容視若無睹,他繼續殘酷的說下去:「孰料突然又飛來一個大哥,這下可好了,我不趁此機會耍弄耍弄你們,豈不浪費?大哥你說是吧?」闕暝沉著張臉,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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