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一 文 / 秋風秋雨秋文章
我們水田縣組織部長——范彬——范大部長，今年五十不到，四十頗有餘，真是年富力而強，絲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衰敗跡象，就像他的官職。中等個，微胖，頭髮粗而壯，根根精明強悍，像他在部隊的表現一樣。轉了業，身上仍留有鮮明的革命軍人特點：一切行動聽上級指揮，下級一切行動聽我指揮。開會的時候，他身先士卒，帶頭高喊革命口號，高唱革命歌曲，場面一時革命氣氛高昂萬丈，深受領導的垂青。他讀過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結合為官之道，深悟「物盡天擇，適者生存」的玄機，於是他像森林中的爬行類一樣，總是能把自己融於周圍的環境之中，比如和大隊幹部們喝酒時，偶而來兩句「媽的」「老子」之類，那些人聽了大加讚賞，引以為同類。到學校視察時，搬出**給徐特立的信，作n次地演講，只把那些文人骨子裡的虛榮鼓動起來：「嗯，這書記不錯！尊師重教」
他講話象部隊中的大炮，鏗鏘有力，振振作聲，快活他的人讚賞說他有魄力，不快活他的人只道他理由充足——因為誰的嗓門大誰就有理！
近幾年，范部長春風得意，平步青雲，這得益於早些年的獨具慧眼，站對了隊伍，跟對了人，這可是官場中的最為關鍵之處啊！素有：幹好干壞不要緊，跟對跟好才要緊,不對不好要你命。當別人都緊隨縣裡二把手時，他偏看上了與之不和的三把手，沒兩年，二把手交換調離，三把手升級，當然要重賞部下，范彬由公社書記榮升組織部副部長，兩年後再提拔為部長，組織部是幹部隊伍的搖籃，他穩穩地坐在這搖籃中，只是要小心——不要搖晃睡著了就行了！
范部長這樣的精明，真是睡覺都睜著眼，官做的這樣的穩在，可見他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中了，公而忘私，所以自己的妹妹的婚姻至今仍然沒有著落，想來頭都痛！現在是社會主義社會，不能採取逼婚的手段，所以手中光有權使不上，甘著急。至從上次那事發生以來，自己小心地看護著妹妹，到頭來她自己倒把自己緊緊地看護了起來，像那蟄居的冬蟲，什麼時候春天才會來啊？老婆在後面只埋怨自己，說不該把她放在婦聯，那裡都是女的，怎能？今天本要去陪市計劃生育檢查人員吃飯，時間沒到，蟄伏在家，聽了外面有動靜，有人要在自己家吃飯，於是像那冬蟲蠕蠕出來，春天可不是就在眼前！
范部長看了一眼大寶，不認識，略一點頭，算作招呼，又用手向下一壓，泰山一樣要把大寶壓回坐下，大寶趕忙掏出準備的紅塔山香煙，雙手遞過去。他五指輕輕一揚，當作話語回應了大寶。那邊廚房的笑聲還在繼續，范部長捨遠就親地去了，只留下大寶無可名狀地呆在那兒，「高處真是不勝寒啊！」
一會兒，范部長出來，居然千金一動地給大寶添了一點水，大寶受寵若驚地感謝不已。范部長不經意地問了大寶的工作，家庭，學習等，似是領導關懷，又透出家長的關切。大寶一一如實作了匯報，范部長「哦、哦」地應著，面無表情，不作任何的評價，這也是高級領導的一慣作風。那邊范蓉聽了，趕忙過來，只怕大寶說錯了什麼話，大寶現在是自己的私有財產了，自己肯定要護著的，女人把自己的小天地看得重著呢，大有「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意味。
吃飯時，大嫂當然又審查了多時，范蓉飯也少吃，只是睜大眼睛把他們的話沾了醋一一吃在心裡。范部長的兒子好奇地問姑姑大寶是誰，張雲笑咪咪地看著范蓉，對他道：「他是我們家的宋老師，以後專門看管你的。」那小子瞥了大寶一眼，噘著嘴不說話了。
整個吃飯過程，大寶食而不知其味，部長家的碗精緻得小如酒杯，他只吃了一碗，飯吃得這樣糟糕，話也好不到那去，只像那米裡水放多了，煮出的飯也稀哩糊塗的。飯後，范蓉把眼對著大寶向門口一掃，大寶會意，向部長夫婦告辭。出了門，大寶鬆了一口氣，只覺已是煉獄裡走了一趟。男朋友出師不利，范蓉當然沒有好心情，只是上午的溫暖還沒冷灶，她向前走著，大寶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要送她回宿舍，她不可置否地走了。
那邊范部長夫婦二人開起了家庭會議，分析了當前形勢。張雲要維護自己長嫂為母的威信，只怪范蓉對自己匯報的太遲。她看到了妹妹手上帶著的新戒指和脖子上的新項鏈，知道二人可能已私定了終身，這成何體統？退一萬步說，自己又不是什麼封建家長，我張雲可是新社會商業局具有新思維的幹部！她又聯繫了水拐糧站的事件，舊怨新氣用了她商業老本行本金加利息累加著，他不好在范蓉身上發作，這時要找自己的丈夫討債。
范部長姓范，不好說自己妹妹的不是，轉而朝向大寶：「這小子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說話結巴一樣，怎教書的？」可轉念一想，他是自己的親妹夫，詆毀他不是給妹妹抹黑嗎？只怕老婆以後看不起他，再說自己有義務幫他一下。於是又說：「能考上師範是不會差的，以後帶他出去鍛煉鍛煉就會好的。」
張雲可不輕易放過不快，她的商業局精細著呢！又加上她的胃不好，消化的慢，只說大寶教師地位低，工資也不多，自己現在已貼進去了不少，比如這些年來的菜飯，將來可不能了。范部長只笑她用這小家子氣故意來找范蓉的茬，笑著道：「平日裡怎沒看出你是小摳兒，就憑我的地位他將來」接著他又安慰自己的老婆，為自己的妹妹掙回面子說：「以後讓他多教教兒子的學習。」張雲聽了，才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