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三十 文 / 秋風秋雨秋文章
週日上午,大寶約范蓉去看電影,時間尚早,大寶提議到公園走一走,戀愛期間,與情人相攜,漫步風景,倒不失為一種浪漫情趣。只是小地方的摩登浪漫,為落後的超前,公園裡沒什麼像樣的風景,情人們來觀賞,孰不知他們自己也成了這風景的一部分了。
公園中有一古松,高大、挺拔,與見證七仙女和董永之間愛情的那棵相差無幾,二人來到那樹下,大寶要范蓉閉了眼。范蓉只納悶,但看了大寶溫柔的微笑與堅持的表情,只得做了。不知大寶葫蘆裡裝著什麼寶貝?
范蓉聽了大寶要她睜眼,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大寶單膝跪在自己的面前,手中拿著一朵鮮艷的玫瑰,直楞楞地望著自己,赤紅著臉,像背書似的道:「范蓉,我愛你!」聲音聽起來有些僵硬,宛如春節門上所貼的春聯,糊了漿糊,但倒沒有影響到紙的顏色。
反倒是范蓉一時不知所措,這場景只是在電影中,不是!在錄像中見過。今天竟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那能反應過來?楞在那裡,臉兒臊得發熱,她快速地接過那朵玫瑰,四下瞧了一瞧,只怕別人看到,又想別人看到。這樣的場面,別人看了,是要貽笑大方,起雞皮疙瘩的。范蓉不也起了雞皮疙瘩了嗎?只不過別人起的是冷的,而范蓉起的雞皮疙瘩是熱的,且熱得發燙。二者有著本質的區別,宛如拍馬屁,被拍的人高高興興,在場的其他人心中裝著鄙夷。想讓別人看到呢,是因為大寶這樣的舉動,范蓉沒有考證過,很有可能他是我們水田縣這小地方的第一人!有創舉!當然要別人羨慕,來效仿嘍!
范蓉站在那裡,咪咪地笑,周圍的空氣不是空氣了,那是什麼啊?都是蜂王漿了!從嘴甜到心,她自己都要變成糖人了!扭曲身地笑,被太陽一曬,可不是要融化了!可好戲還在後面呢!
大寶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紅絨盒子,小心打開,一嶄新的,閃著光芒的金戒指呈現在她面前,不等她反應過來,大寶慢慢地把范蓉的手牽過來,含情脈脈地望著她道:「范蓉,你願意嫁給我嗎?」大寶這鄉下小子,那裡親歷過這樣的場面,他只不過是把那錄像中的鏡頭剪接過來,可他不是演員,或不是出色的演員,所以他的含情脈脈也只是浮在冷水上的豬油,結了塊,堆積在臉上。
「恩」范蓉答道。范蓉看過錄像,也看過不少雜誌,知道怎樣回答今天這樣場合的台詞,但她太侷促,或者說太激動,高興得暈了頭,忘了說:「我願意!」但足以表白清楚自己的意願了,大寶也聽懂了,快樂急切地把那戒指朝向范蓉的中指上帶去,手兒顫抖得像二人在抖手!
大寶是大姑娘坐轎——第一招幹這事,他那裡知道訂婚戒指是要帶在無名指上的,印象中,他娘和他的兩個姐姐做針線活時所帶的鐵頂子是帶在中指上的,他照搬了過來。女人嘛,結了婚就要做針線活,這戒指可以一物作兩用了!真是物盡其才啊!
范蓉對這方面研究頗深,要不,枉為婦聯科長了,她可看出了大寶給她帶錯了手指,但她沒吭聲,今天太高興,不能讓這小過失掃了興,這小瑕疵那還去計較!宛如大款不會在乎飯店找回的零錢,並且結婚後,這小插曲還可當作回憶的笑談素材呢。
范蓉滿眼裡都是滿足,宛若蓄滿新水的魚塘一樣,魚兒在裡面不停的跳躍,全身都是快樂,魚兒掀起的波瀾四處的擴散,公園處處都充滿著幸福的空氣。好戲只像那錢塘江潮,一浪勝過一浪,大寶變戲法似的又從懷中掏出一長絨盒子,在手揚著,像大人哄小孩似的要范蓉猜是什麼。范蓉一眼識破那裡面可能是項鏈,只是她不願一下把謎底捅破,她要把這浪漫、快樂拉長,永遠進行下去才好呢!她裝出幼稚的小孩一樣猜是發卡、頭繩、胸針、手錶等,就是不猜標準答案。大寶得意地笑著搖頭,只為自己的精妙設計而歎息不已了!
看范蓉這個「笨小孩」實在猜不出了,大寶雙手合十,眼睛微閉,嘴裡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芝麻要開門!」打開一看,可不是項鏈?大寶取出拿在手裡,在陽光的照射下,那長長的金項鏈發出耀目的光芒,一道道都是浪漫,一道道都是甜蜜,一道道都是幸福,一道道都是陶醉!大寶輕步繞到范蓉身後,小心地給她帶上。大寶的手是那樣的溫柔,進而發燙,使范蓉的身體不斷地膨脹著、膨脹著,只想那手把自己緊抱過去,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他,比如決定今天中午可把他領到哥哥家去,把大寶介紹給家人了。
不遠之處,就是前天大寶和楊麗萍分手之處,那裡還殘留著楊麗萍所丟的碎樹葉,只不過已枯萎。轉瞬間,故人已戚悲離去,新人翩然而至,人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是這樣的鮮明倍至,不可琢磨,勝似一切的諷刺戲劇效果!正如黃安的那首《新鴛鴦蝴蝶夢》所唱:「——歷來只見新人笑,又誰見到舊人哭,愛情兩個字好辛苦」
看電影的時間到了,二人來到電影院,只揀那無人的偏僻地方坐了。整個電影過程中,范蓉的手再也沒離開過大寶的手,《紅高粱》的歌曲從一開始就縈繞在二人的心頭,「妹妹你大膽你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啊頭」震盪著,震盪著!心兒也隨著飄過去,飄過去!融化在那無盡的高粱地裡,釀成酒,盛放著,滿世界都是芬芳,滿世界都是陶醉!
沒感覺到電影很快就放完了,二人只覺不是在過時間,而是時間如飛機一樣在頭頂一飛而過,當抬頭來看時,已經遠了。出了電影院,范蓉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大寶:「我們這沒首飾店?」大寶忙接過話來說是自己昨天請了假,特地到省城大商店買的,都是真貨,頂呱呱的。范蓉聽了,心中的甜蜜如那24k黃金99.999一樣得純,於是要帶大寶向那「金光大道」——我們的組織部長家進發!
大寶聽了,興奮中透著緊張,宛有醜媳婦要見公婆一樣的感覺,雖然自己是個男的。走在路上,大寶頗有人情世故地問要不要帶點東西。范蓉無所謂地說:「沒必要」言外之意:他家能缺什麼啊!你能帶什麼東西?或者是我的哥哥可是個廉潔的好幹部啊!
二人來到縣委住宿區——我們水田縣第一住宿區——那讓多少人敬仰的紅樓。進了門,范蓉的大嫂張雲正在做飯,看范蓉帶了一男青年進來,驚訝地瞟了一眼,什麼時候范蓉領過男的進過自己的家門啊!她向大寶笑了一笑,算作打了招呼,又忙著做飯去了。
范蓉對著廚房說:「大嫂,中午多做一人飯啊!」張雲聽了答應一聲,會心地一笑,驗證了自己剛才的猜測,把頭伸出來,向著妹妹做了個鬼臉,這鬼臉頗有吸引力,超過大寶對范蓉的引力,於是范蓉暫且撇了大寶,笑著過去。只聽見廚房裡姑嫂二人「嘀嘀咕咕」,接著一陣陣的笑聲不斷,正可謂:有鴨的地方屎多,有女人的地方笑多!
我們的組織部長家的飯可非等閒之輩所能吃到的,除了縣裡幾個頭頭以外,其他人只能望洋興歎,隔牆相望了。今天來了何方神聖?裡屋正在看電視的范彬——范大部長聞訊出來看,大寶慌忙站起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