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文 / 秋風秋雨秋文章
第二天,大寶來學校上班,剛進辦公室,同事們紛紛來要喜煙喜糖吃,搞得他莫名其妙,一問才知是校長張大土宣佈的他即將在五月一日結婚,大寶慌了神,趕忙矢口否認,眾人那能聽得下去,堅決地要求他晚上請客,並說:不請也得請,請也得請,就這麼定了。說完大家不等他開口,一一溜開了。留下大寶: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上課進了班,同學們都望著他笑,好像小臉上都寫著:宋老師要當新郎官了!大寶心裡大叫:這下壞了!他那有心思上課,一天裡他都在想這事。
解鈴還需繫鈴人,中午時分,大寶來到校長張大土家,張大土正在家笑咪咪地等著他呢!看大寶進來,大公雞嗓子開口道:「小宋,結婚這樣大的事,也不給我說,還要你父親告訴我啊?怕我吃你十大碗嗎?」哈哈地大笑,震耳欲聾。大寶哭笑不得,趕忙來說。
於是大寶把楊家的不是添油加醋,加灰添泥說了一通,系統地分析了自己家的條件,又假設了和楊麗萍結婚以後的狀況,那意思真是禿子頭上的色子——明擺著嗎!無論如何自己現在還不能結婚!希望校長大人體恤下情。這一番縝密的邏輯推理,只把張大土說得頭點得像公雞吃米。晚上的請客也像那名不正言不順的胎兒流了產。
從校長家出來,大寶去了同事小張那裡,借了一本《情書手冊》,回來之後,仔細研讀,只把那些勾動人心魄的詞句記下來,晚上參照範文又連夜伏案給范蓉寫了信。以後的每個**,大寶和著這春風,就著這春光,蘸著這春景,只把這春信當作日記一樣來寫,春心被醞釀的一天天純厚,春潮翻滾湧動,三五天去買信紙和郵票,只把街上商店裡的信紙買得斷了貨。
那楊麗萍的媽媽,眼看大寶近日沒有再登門送東西,心裡很是不快,在楊麗萍的哥嫂面前刮起寒風:「錢沒錢,地位沒地位,圖他什麼?」又私下裡在楊麗萍面前嘀咕:「教書匠連街上的補鞋匠都不如,一個月只有百來塊錢,你看菜市場那些小販,補鞋的,那天不賺個二三十塊?」楊麗萍心中的寒潮隨著這寒風而波起,這春天的寒潮來了是要下雨的啊,楊麗萍眼兒湧現的淚和這季節的雨倒相稱——毛毛雨兒綿而長。是啊!楊媽說的真是一針見血,這年頭,連造原子彈的都不如搗雞蛋的,就更別說教師了。於是大寶在楊家的地位象黃昏的日頭——光輝漸暗,徐徐下落。明天的日頭照樣升起,不知是否還是那輪太陽?大寶不知這事,假如知道了,那會高興得樓著枕頭跳舞的吆!
老宋夫妻像似感覺到了親家的不快,趕忙來修補兩家的外交。瞞了大寶,老宋挎了一籃雞蛋,拎了兩隻雞,來到縣城。
歌曰:「鄉里漢,進了城,東、南、西、北分不清,東張張,西望望,廁所半天找不到。」那老宋很少來縣城,初次到楊家,只找了大半天,才打聽到。楊媽看了老宋的模樣,嘴只撇到耳邊,楊麗萍哥嫂看了,懶的搭理,躲進屋內。原來老宋的模樣,和油畫中的藏族老人差不多,臉上的皺紋象大寨的梯田,像一切的圖和畫中的人物風景,現實中的永遠沒有圖和畫中的漂亮和有吸引力,楊媽冷冷淡淡地招待了老宋。老宋給了楊媽一千塊錢,說是聘禮,和楊媽商議,能不能在五.一把二人婚事辦了。楊媽只說:「等麗萍晚上下班回來再說吧。」以後靜坐在那示威似的,金口不再開了。老宋在王窪招慣了人家的白眼,今天在親家所遭的冷遇也沒放在心上,在鳳求凰時,本來雄性就比雌性低一頭的,沒有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事。他也靜坐在那裡,只是一個勁地向著楊媽的冷臉陪著笑。
春末兒,槐樹的花瓣兒簌簌落下,留下班駁的果實,春燕夫妻來來往往地飛,恩恩愛愛地忙著作窩了。大寶望著那燕子只發楞,盼望著飛雁傳情過來。一連去了幾十封信,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大寶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范蓉的回音。一日下午,他終於收到了期望已久的回信,急切的一人躲進屋裡,關了門,機密地如電影中地下黨接了重大情報。范蓉的回信並不長,只是說收到了他的信,最近很忙,所以沒有回,含蓄地說了她知道大寶的女朋友的事,結尾客氣地說沒事時來玩。就這一句,大寶看了高興得幾乎暈倒,差點兒象范進看了他中舉的喜報似的。「沒事來玩」也就是說她沒拒絕他,願意交往了。大寶看了一遍,又看一邊,只嫌那信太短。出了門,嘻嘻哈哈地和同事開著玩笑把自己的高興傳播開了,讓五十多歲的肖老師怪他沒大沒小,講課了,聲音震顫的像在空的新屋子裡的回音,坐在頂前排的兩個小孩用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住,倒真像小兔子了。今天是週二,只等星期天快來,那就「沒事來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