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槍響小年夜第1節 文 / 黃明軍

    小年夜，省城火車站的樓鍾剛敲響過了十一聲。

    有錢無錢，回家過年。這是中國人幾千年來留下的歷史傳統，亙古不變。節日期間，除非萬不得已，出門在外的人們都要趕在小年之前回家與自己的親人團聚、歡度，因此，就形成了「春運」人流的極端**。

    小年將去的此時，喧囂也徐徐隱退，車站第一候車室內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擁擠和喧鬧的混亂，若大的場廳只見稀稀拉拉地散坐著十幾位在外打工而翹首急歸的乘客，突顯得空曠和冷清。

    兩名當值夜班的民警腰佩著「五四」式和電警棍、手銬等裝械，在廳前廳後來回走動巡視，臉上都掛滿了連續「作戰」後的疲憊，更有一種缺席團圓小年飯、對家人的萬分愧疚。

    這時，一位鬍子邋遢的光頭大漢從室外匆匆走進，他行旅單薄，東盼西顧，也是神色疲倦外露著慌忙。

    兩名民警見狀便分頭迎了上去。

    大漢不由一時失措、猶豫，下意地用怯恐的眼光覷著迎來的民警，欲進欲退，之後又強裝鎮定地就近揀了個座位坐了下來，低頭翻弄著手中的塑料袋。

    這大漢瞬間的慌亂舉止，兩名民警盡收在眼中，引起了二人的警惕。

    「同志，你要上哪去？乘哪趟車次？」一民警近前和聲發問道。

    「我？我趕回家過年啊！這也要問嗎？」大漢抬頭應答道，這寒冷的夜天，他的額頭間竟然沁出了幾點汗珠。

    「從哪來啊？沒有同伴嗎？」另一名民警緊問道。

    「同伴？沒有。」大漢掩飾著慌亂，而慌亂盡顯無遺。

    「好吧，不管你上哪去，下個車次還早，請你到派出所去一下行嗎？」

    「我趕車回家！要我到派出所去幹什麼？我又沒犯法！」大漢大聲嚷道，詳作慍怒，眼睛卻挪向一側。

    兩名民警四目一對，一個接著說道：「稍安勿燥！這是我們的工作，請你配合一下！去去就來，耽誤不了你的行程。走吧。」

    「去就去！我一個安份守己的打工崽，我怕什麼？到了你們那裡就成了壞人不是？」大漢見候車的乘客都往這邊湊來，兩名民警也緊逼在身前，無奈，只得站起身來，虛張聲勢了一番，隨民警而去。

    「你的姓名！」三人來到派出所值班室，大漢正望著掛滿在牆上的警徽、警械等物件恐然發怵時，一民警突然厲聲問道。

    「我！屈，不是。你是問我去哪裡嗎？我回家過年哪！」大漢毫無防備，突然被厲問，神精一緊便發生了短時錯位，吐了個「屈」字後又驚悸不已，駭得趕緊結口否認，東扯西拉起來。

    這大漢便就是三年前已被x市中級法院執行了槍決的黑惡勢力頭目屈大毛的侄子、已被判服刑的勞改犯屈虎，他剛從勞改農場乘隙越獄，欲返回x市與家人短聚，然後再求熟門熟地進行躲藏。

    事發突然，勞改農場的通緝令還沒有來得及送達到各地，見疑盤查屈虎的兩名值班民警尚不知道就裡，只將屈虎當作一般的嫌疑人在做例行訊詢，因此對屈虎於驚慌失措時冒出的「屈」字都沒太介意，但是，二人出於職業使然，已冥冥地感到：面前的此人很反常？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身份證能出示給我們看看嗎？」民警進逼一句。

    「我一個疲於謀命的打工崽，我的賤名不敢驚動二位警官的大駕！身份證？連錢物一起都被人偷去了，你們看，我的行旅就只剩下這一個破塑料袋，換洗衣服都有跑出來啦，有困難，找警察，我還想請你們幫我找一個好塑料袋來呢。」屈虎逐漸恢復了老油子的本態，油腔滑調地與民警打起了哈哈、捉起了迷藏。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屈虎經過三年的「勞動改造」，接觸了許多形形**的犯罪份子，熟知了許多作案的技巧和手段，瞭解了許多反偵察的「經驗總結」，此時冒險鑽空越獄後的他，劣根性更強了，心地更殘忍了，手段更狡詰和老辣了，可謂是完成了一次人性更加腐朽、喪失的大裂變。

    「鐺！鐺！！」樓鍾敲響了十二下。忽而，室外煙花、鞭炮齊鳴，產生了巨大的聲響。

    這是人們在恭送小年、喜迎大年、祁禱來年萬事吉祥的吶喊心聲。

    一民警忙轉身去關門，一民警轉首望向窗外。

    剎那，屈虎覷準面向窗外的民警腰間中的槍，凶殘畢現，他要破釜沉舟了。屈虎知道，若是這樣再問下去的話，他定會再次被擒而很可能被送上斷頭台。

    屈虎少時也是練過幾年拳腳的，三年前被石軍在席間一招制服，那是遇到了剋星和強手。屈虎沒有猶豫，迫不及待地起了一個惡鷹式撲向民警，左掌猛擊民警太陽穴，待民警一個趔趄倒地之時，右手很快解扣拎掌，掏出了民警的手槍，拉栓上膛，即朝民警頭部開了一槍。

    另一前去關門的民警聞聲後急轉身拔槍，晚了，屈虎的第二槍已響，民警左胸中彈，砰然而倒。

    屈虎即揀起另一支手槍，推門而出，瞬間消失在燈火如熾、寒氣若冰的夜幕中。

    室外的煙花、鞭炮仍在持續歡鳴，夜空中火蛇四射、煙霧裊裊，彷彿有無數頑冥的孩童在肆意耍鬧，這兩聲罪惡的槍響被掩沒於無形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