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0章 對不起 文 / 逆林
「對不起……」
卡在脖子上的左手緩緩鬆開，纖細的手臂無力地耷拉了下來。肘部的關節在另一隻手掌的緊握下扭曲變形，浮現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異樣突起的骨頭，彷彿就要刺穿薄薄的皮肉。
冰冷鹹澀的淚水，不停從那慌亂的臉上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
浸滿汗水的髮絲，粘成一團，擋住了蒼白臉龐上的表情。嗚咽抽泣的聲音，含糊不清，模糊了斷斷續續的話語。微微顫抖的身子，縮在角落，隱藏了身後刺痛的黑暗。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緊閉雙眼的艾萌猛烈地搖著頭，薄薄的嘴唇上出現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扭曲的手肘，垂落在身側，刺骨的疼痛……痛徹心扉。
耳邊迴盪著冰冷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鮮血的氣息，睜開了被淚水迷茫的眼睛，看到是一片絕望的黑暗。沒有親切的人影，沒有熟悉的場景，沒有記憶，沒有未來。
有的只是一片深邃無比的黑暗，一片不知存在於何時何處的黑暗，一片讓身心一同墜入絕望的黑暗。
看不見了。
身體……好像不再屬於自己。
明明已經很用地咬破了嘴唇，明明已經很用力地折斷了手臂，卻沒有絲毫的感覺。為什麼……剛才明明還是那麼痛的……明明很沒用地流下了眼淚……為什麼……一直能聽到奇怪的聲音。
埃西亞斯是誰？
我是誰？
「對不起……羅傑哥哥……」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羅傑……好熟悉的名字……
哥哥麼？
為什麼……胸口不停地抽搐著……停不下來……為什麼……這麼難受……眼淚……停不下來……
「對不起……羅傑哥哥……
為什麼……手臂又向前伸了出去，明明已經斷掉了的，明明已經被自己用力地折斷……為什麼……為什麼要折斷自己的手臂？
對了……那時候……這隻手臂也是這樣伸了出去，然後另一隻手就把它折斷了。
很疼，卻很安心。
只要斷掉的話，它就不會傷害到羅傑哥哥了吧。
想起來了……羅傑哥哥……
想起來了……那天晚上……
「我會做很多事情呢，洗衣服，打掃衛生，做飯，幹什麼都行！」
「帶我一起走吧，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裡……」
「我在這裡已經沒有朋友跟親人了，不會有人收留我的。」
「不管走到什麼地方，不管會遇到怎樣的危險，只要有一個人陪伴，就足夠了。」
對不起……自己明明什麼也沒做……還總是給你添麻煩……
只要死掉的話，我就不會傷害到羅傑哥哥了吧。
「對不起……」
被黑暗籠罩的車廂之中，艾萌那扭曲淤青的左臂向前伸著，利爪般的手掌緩緩掐向了羅傑的脖子。而另一隻慘白的手掌，已經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魔法管制部，崩潰的魔法能量與飛濺的鮮血一起飄灑在空氣之中。
穿著白袍的法師們已經所剩無幾，更多的白袍已徹底被血水染紅。他們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怪物是不可戰勝的，他們開始慌亂的四散逃竄開去，即便逃跑的代價是毫無預兆地被生生扯斷四肢。粘稠的血液飛濺而起，痛苦的**響徹天際，刺鼻的腥臭瀰漫空氣，原本威嚴無比的榮耀廳堂，此時已成了殘酷異常的血色地獄。
艾斯一臉不屑地進行著單方面的屠殺。血繼的力量比他想像中還要強大許多，即便只是剛剛掌握，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屠虐這些所謂的精英法師。
代表正義的白色，已經被一片艷麗的鮮紅徹底掩埋。
面色陰沉的艾斯緩步朝魔法管制部的裡間走去。艾魯斯就躲在裡面。不過，在那罪惡根源之前，還擋著一個人。
兩雙眼睛對目而視，都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嚇傻了的傢伙麼？還是愚忠的傢伙呢？又或者是……不怕死的傢伙？
這一臉不屑的表情，還真是讓人討厭呢。
就好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樣。
「都不是。」似乎是看出了艾斯的想法，切科夫輕蔑地笑了笑：「我可是既怕痛又怕死的呢。不過，你可沒讓我感到絲毫的畏懼啊。」
「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讓你們感到畏懼的。」艾斯冷冷說道，瞬間，又一排穿著恐慌的身影無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切科夫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的訝異，他慢條斯理地朝艾斯伸出了兩根手指，嘴角輕揚，響指鈍響。
啪。
一陣淡藍色的光芒在空氣中浮現，又緩緩消散。
艾斯停下了腳步，一臉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鬍子拉茬的男人：「一瞬間就解除了我的魔法護盾麼，看來是個不簡單的傢伙啊。」
「對我來說，所有的法術都是擺設。」切科夫攤了攤手，「伊利西斯女神大人，應該也很討厭魔法這種東西吧。」
對這不屑的話語，艾斯只是默默地回敬了一陣呼嘯的風聲。
切科夫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異樣，一陣瞬閃而過的光芒之後，那略微頹廢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見，又電光火石般的再次出現。
切科夫抹去了臉頰上的血跡，面色凝重的笑道：「剛才就覺得有些奇怪，你殺人的方式都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解離術，原來是實體化的物理攻擊啊。」
艾斯此時也在心中暗自驚歎，眼前這個奇怪的法師居然能及時躲開血籐蔓的攻擊，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反映速度。而且……他使用的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魔法。剛才，他確確實實消失了。
就好像是在一瞬間將身體化成了虛無一般，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應該是用已經徹底扭曲了這一片空間吧。
不過……能扭曲空間的可不僅僅是你啊。
艾斯冷哼一聲，緊握的手掌間迸出一絲烈焰，身後的血籐蔓在狂舞之中繼續蔓延生長著，幾乎就要瀰漫了整片廳堂。
「伊利西斯女神，我似乎遇到了麻煩呢。」切科夫閉上了眼睛，微微張合的唇齒似乎是在默默禱告著，「對不起，又要做你所討厭的事了。」
話音剛落，一股強烈的旋風在地面盤旋開來，濺起一陣血花。絢麗的紫色光芒瞬間籠罩了切科夫的全身。在他的身後，伸展著無數條纏繞著的枷鎖，而被枷鎖束縛住的，是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影。
艾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的表情，眼前的這個傢伙又使出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招數。這是魔法嗎？如果是召喚系的魔法應該只能招出實體吧，而這被枷鎖緊縛的身影卻……
如同靈魂一般。
沒有過多的猶豫，艾斯再次朝切科夫揮出了強大的血蔓，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刺耳的悲鳴。血蔓毫無阻礙的劃破了空氣，朝站在原地的切科夫猛撲而去。
悲鳴依舊在空氣中迴盪。
似哭泣，似怒吼，又好像是無奈的哀歎。
暗紅色的籐蔓在空氣中停了下來，切科夫依舊站在原地，冷冷盯著鼻翼前那滴血的籐蔓。他的手掌直挺挺地向前伸著，身後那閃光的人影也保持著與他相同姿勢。而那緊縛枷鎖好像在這一瞬間稍稍鬆動了一些。
艾斯並沒有過多驚訝，就在血蔓下來的那一瞬間，他緊握在手中的火焰就崩射而出，兩顆巨大的熔岩火球拖著炙熱的軌跡朝切科夫呼嘯而去。
轟。
耀眼的火花在空氣中炸裂開來，刺鼻的硝煙瀰漫而起，又瞬間消散。
切科夫依舊站在原地，保持著單手伸出的姿勢。鬍渣遍佈的臉上揚起一絲詭異的微笑，空氣的悲鳴，在這一刻也彷彿變了腔調。
似竊笑，似輕哼，又好像是激動的嚎叫。
那緊縛的枷鎖，又稍稍鬆動了一些。
艾斯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停滯在半空中的血蔓微微顫動了一下，又猛烈地呼嘯而起，粗壯有力地狠狠朝站在原地的切科夫揮去。這一次，血蔓並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硬生生地擊在了切科夫身上。鞭笞般的抽擊在切科夫的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那屹立不動的身體，頓時變得血肉模糊，伸出的手臂微微顫抖著，露出了森森白骨。皮開肉綻的傷口瘋狂地湧著鮮血，順著微微顫抖的身軀緩緩淌落。
即便如此，切科夫也沒有移動半步，那扭曲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伸出的手臂微微顫抖著，露出了森森白骨。
火紅的眼睛，燃起了讓空氣一片死寂的殺意。
暗紅的籐蔓，將那血肉模糊的身體緊緊纏住。
淡紫的光芒，從血籐蔓緊裹的縫隙之中滲出。
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一陣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壓抑的死寂。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輕微的低吟。
「對不起了，伊利西斯女神大人。」
忽然，一陣瘋狂的笑聲穿透了那粗壯的血蔓，響徹天際。
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擦……
鮮血狂濺，暗紅的籐蔓不知被什麼力量硬生生扯裂，四散的碎片飛向半空，粘稠的血雨傾盆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