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3)移形換位 文 / 阿明2009
第二十七回(3)移形換位
面對常建軍一連串的詰問,柳雲濤只能報之以一臉的無奈,他苦笑道:「咱們哥幾個今天遇到的是一種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的事。眼時下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來進行排解。我今天上午剛剛回來,杜總就給我講這件事,他也很理解你們二位的心情。他也想按照論功行賞的辦法把事情給辦好,可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案來。
為了能從公司《合同》、《章程》的字裡行間找出點賴賴乎乎的根據來好論功行賞,我們哥倆又把公司存檔的《合同》、《章程》拾翻出來逐字逐句的推敲了好幾遍;最後又把《公司法》、《合同法》都給搬了出來進行查對。
可查來查去,這幾個文件上都寫得很清楚,寫得都是『股東按照出資比例分取紅利;並按照出資比例分擔風險和虧損』,從中找不到一點論功行賞的法理依據。我們現在也是『張天師讓鬼魔著,有法沒得使喚』啊!」
又道:「歐陽老弟是法學碩士,又是現任的**官,你能不能從法理依據上幫我們想想辦法?只要能夠找到論功行賞的法理依據,我們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歐陽榮笑道:「要想在《合同》、《章程》、《公司法》、《合同法》中找到推翻『股東按照出資比例分取紅利』的法理依據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是公司法立法的一條基本原則,現在要想實現論功行賞,從法理上找依據是行不通的。但是事實俱在,只要大家都尊重事實,這件事情就可以商量。按股本比例分紅不能實現論功行賞,多勞多得,用獎勵的方式方法也可以變通嗎!關鍵在於股東們要在這一問題上達成共識!」
又補充說道:「我是個法律工作者,對這些公司分配方面的法理依據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我和常總之所以提出論功行賞的建議和要求,主要也就是建立在尊重事實,實事求是的基礎之上。不能幹好干壞一個樣,干與不干一個樣,多干少干一個樣!實現利潤若是不能合理分配,今後誰還有工作的積極性呀!」
「尊重事實、實事求是,單單從道理上講怎麼講都講得通。各盡所能,按勞分配這是社會主義制度的一條基本原則,大家都不會有爭議。可現在要把這個基本原則應用到我們公司,問題就變得複雜化了!」
柳雲濤認真地分析著,「就現在我們公司的現實情況來看,包括安德魯斯先生和陶阿梅在內,咱們大大小小共有九個股東。對於我們要論功行賞的意見,我是不便和安德魯斯和陶阿梅講的,講了他們二人也不會參加到我們的紛爭中來,只會增加他們的憂慮和煩惱。
而對葛總來講,我們也不便和他討論,討論也是白討論,他和羅總是郎舅至親,利害攸關,在巨大的金錢利益面前,他自然會和羅總站到一邊,這是定而不可移的。想都不要去想!就是陶總也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包括杜總和我在內,我們總共才有五個人。單獨從股東人數比例看,我們是五對四,佔有人數方面的優勢;可是我們不要忘了,我們五個人的股東合計在一起僅能佔到公司註冊資本的29%,而羅總本人的股本就佔了公司註冊資本的51%,就是股東中沒有一個人支持他,他也是控股方。
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我們的要求再合理,再強烈、再迫切,只要羅總不點頭,我們又能有幾成勝算?這不是明擺著硬拿著自己的鮮雞蛋去碰人家的大石頭嗎?常老弟和歐陽老弟你們二位對這個問題深入地探討過沒有?」
杜民生進一步分析說:「對於這個現實情況,自打柳總今天回來後,我們已反覆討論多次了,現在要從佛爺臉上去刮金,根本就不要去做這種妄想!羅總和葛總的思想工作根本無法去做,就別說做通做不通了,剛才柳總已擺的很明瞭,就是把我和柳總綁在一起,再加上你們二位和陶總,我們到股東會上表決,我們也處於明顯的劣勢!在這種情況之下,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我們被迫自行出局;你們二位想想,還會有更好的結果嗎?」
聽杜民生講完,柳雲濤又及時地點化道:「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問歐陽老弟和建軍老弟。假如現在你們二位之中有一位就是羅凱明,手中攥有已經到手的五百萬營業利潤,若是有別人找來要和你們重新瓜分,你們會痛痛快快地把這五百萬元拿出來給大家分掉嗎?換個位置思考一下,看看有沒有這種可能?」
對於換位思考這個問題,歐陽榮和常建軍可從來想都沒想過,單單的紅頭子碰心地只想著要論功行賞多分些錢,那裡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柳雲濤這麼出奇不意地一問,竟把兩個人當場給問住了!兩個人靜默了好半天沒有搭腔!
稍後,常建軍心有不甘地說道:「對於這些事情我們真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琢磨。可事實總歸是事實,難道還能無中生有地把我們所做的工作,所付出的勞動全部給抹殺了不成!真要是把這一千多萬的利潤按照出資比例去分,我們的虧可就吃大了。這、這也太不公平了!」
他本來是想把杜民生,柳雲濤二人爭取過來後好與羅凱明去叫板的,可等這一層層地剖析下來,眼見得所求的希望就要破滅,不由得心下有些喪氣,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歐陽榮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點子,論功行賞的話題就懸在了半空裡,無人能接得下來,大家都像是土木偶人一樣,在當場僵住了。連夏春芳和宋曉英眼中也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又過了好一會兒,歐陽榮提議道:「我總覺得這羅總同意不同意在他,而說與不說在咱;如果你們二位老總出面把我們的意見和要求向羅總反饋反饋,這總該不是個難事吧?我們也不是要死要活地非要來爭這些利益不可,只是覺得真要按股本比例分紅太不公平,你們二位老總幫我們反映反映怎麼樣?」他的語氣也漸漸地變得軟了下來。
柳雲濤歎道:「說怎麼不能說?說還是可以說的。如果我們已經預見到是個碰釘子的結果,我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自取其辱呢?」
又道:「你們二位再換位思考替我們哥倆想一想,假如你和常老弟處在我和杜總這樣的位置,怎麼去和羅總說?去和羅總說些什麼?在當初認購註冊資本的時候,人家已經預先徵求過我們大家的意見了;當時不是人家不給,而是我們大家不肯多認。現在我和杜總拿什麼理由去和羅總說?人家羅總要是不肯開面,先前就會有八句話擋住我們,我們有什麼理由可用去說服人家?這個事情的結果不是小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接著他又加重語氣問道:「你們二位再仔細想想,你們若是處在我和杜總的位置,怎麼去和羅總說?」一席話說得歐陽榮和常建軍都「武大郎吃山芋——悶了口!」
撫今追昔,常建軍和歐陽榮二人只有後悔歎氣的份了!
常建軍苦笑道:「當初,我們哥倆就是沒有把這件事情當回子事,這回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就是拿不到手,實在是讓人覺得晦氣。時至今日,就不能因為他媽的驢子不快,怨軸棍子打腚了,真真是該死!」又自怨自艾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柳雲濤也跟著長歎道:「就因為你們二位老弟的『論功行賞』,我和杜總也急得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鑽,就如同豬八戒生孩子一般,快要難死『猴哥』了!」
此話一出,引得大家一陣輕笑。接下來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人生在世,多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論學識水平,在大小九個股東之中,除了按德魯斯先生是世界知名的經濟學家之外,歐陽榮可排得上第一把交椅;論頭腦聰明和機智靈活,常建軍在九個股東中可名列前茅。如果用學識水平、思想修養、人生閱歷綜合素質來衡量,歐陽榮和常建軍的名次即使排不到柳雲濤和杜民生之前,也決不會排到二人之後,至少也可與之並駕齊驅。
可是,由於糾纏在自身切身利益的漩渦中不能自拔,一廂情願地想入非非,就影響到了他們的洞察力和判斷力,從而使其分析問題的深度和廣度就差了些。經過柳雲濤和杜民生比反比正的這麼一分析,才覺得由於自己的一廂情願,把複雜的問題給想得太簡單化了。在柳雲濤「換位思考」的連連拷問之下,兩個人都像是斗疲的公雞一樣喪失掉了先前的雄心和勇氣。
室內其樂融融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如同四季轉換,交相更替,先是由春光明媚轉為夏日炎炎,繼而又由夏日炎炎轉為秋風落葉,進而又邁步進入到了冰雪嚴寒的嚴冬!
柳雲濤見席間的風向一轉,在交叉著喝過一會兒悶酒之後,便開始了思想上的反攻,如輕抹絲絃般把所要說的話題給轉了出來。他輕聲笑道:「我們大家之所以今天沒有辦法把『論功行賞』的事給辦好,既不能去怨天,又不能去尤人,敗還是敗在我們自己身上,我們自己犯了錯誤就應該進行認真深刻的反省,和別人去理論是沒有用的!」
柳雲濤說著話迅速地和杜民生交換了一下眼色,兩個人都把目光投放到常建軍,歐陽榮的臉上,靜靜地等待著兩個人的反應。
常建軍聽了這話如芒刺鑽心,颯燃一驚,又羞又惱,高聲詢問道:「雲濤兄這話怎麼講?怎麼說來說去又是我們自己的不是了,我們又有什麼錯?」
柳雲濤語氣平和地說道:「有句話可能不該在今天當著兩位弟妹講,可我又覺得不吐不快,講得不好,你們哥倆也別見怪。當初咱們創辦魚粉飼料公司時,羅總其實對咱們的開發項目也並不十分看好,他只不過是把魚粉公司當做一塊試驗田而已。當時他的態度是非常開放的,他自己拿出一百萬元來墊資,又動員大家來認股,而且再三聲明,賺了錢大家共同獲利,賠了由他自己一力擔承。
可我們兄弟幾個當時的思想不夠解放,誰都不想多認。如果在當時我們大家的膽子大一些,多認購一些股份,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今天這種被動無助的局面了?大好的機會我們自己沒有把握住,我們有什麼理由去埋怨別人呢?」
歐陽榮應和道:「這倒也是,可我們當時的心裡也沒有個底。羅總的話當時雖然那樣講,那也不過是他單方面的友好姿態而已。我們堂堂正正一個大男子漢,能借了人家的股本金不承擔經營的風險責任嗎?能夠借而不還嗎?再者說,我們在現在的工作崗位上,每年的工資總額不過兩萬塊錢左右,當真要是認購個十萬八萬的股份,一旦運氣不好全都賠進去,我們拿什麼去償還人家呀!當時我們哪兒有那麼大的膽子呀!」
柳雲濤笑道:「要是能夠從這一角度來思考問題,我們大家就沒有必要這麼激動了!問題出就出在我們大家當初對經營進口魚粉這個項目信心不足,不敢冒這個風險,或者說不敢來冒這個大的風險!時至今日木已成舟,再想來改變現有的股份結構可就難了!」
又道:「有些事情是喜是憂就要看我們如何去對比分析了。在經營進口魚粉這個項目上我們大家都是一分錢沒投,又一點兒風險沒擔,幾個月下來,我們各自的手中都賺有了幾十萬元,這本身就是一個小小的商業奇跡。空手套白狼,白手拿魚,還有比這樣的事情更讓人提氣,更讓人長精神的麼?
再和**給我們的俸祿比一比,我們在工作崗位上一年能掙多少人民幣?歐陽老弟是正處級,是我們中方股東中行政級別最高的,一年的工資收入也不過兩萬塊錢。我們現在一單魚粉做下來,弟兄們各自分到手的利潤都在五十萬元以上,這個收入金額大致相當於時下一個正處級幹部三十年的工資收入。如果這樣對比起來,我們大家的心情會不舒暢嗎?
如果這樣的生意順順當當地做下去,咱們弟兄的個人年收入當不會低於一百萬元,一年就可以掙到工薪階層的朋友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這樣對比起來,我們對自己的分紅收入還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如果我們能夠再多從義氣友情方面去想一想,豈不更加令人心胸暢達!」
常建軍聽罷,赧然笑道:「我讓你這一通『歪理邪說』說得也沒脾氣了,也可能是我們哥倆看問題偏頗了些;可憑良心講,真要是長期維持這種既定的分配格局,是不是太不公平,太一頭沉了?就是說『吃水不忘挖井人』,人情回報也得有個限度吧!總不能這樣沒完沒了吧!關羽關雲長是個忠義千秋的偶像人物,曹操待之甚厚,可他救白馬為曹操解得重圍之後,不是掛印封金又去找劉備了嗎?受人之惠當以報還,這是人間正理,我們也是贊同的,可要是讓人在心靈上長期背負著這樣的十字架,是不是太沉重了些!自古以來論功行賞,賞功罰過,這可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我來提個建議好嗎?」宋曉英笑吟吟地插言道,「既然你們大家都覺得欠羅總的人情,不管以前吃多大虧,我看就算了。日後的生意可以重打鑼鼓另開張嗎!現在你們各人手中都有些錢,可以通過增資的辦法調整一下股份比例結構嗎!實在羅總不肯給咱們開綠燈,咱們已經讓他投入一百萬賺走了五百萬,也算是報答過他了。可以另起爐灶自己幹嗎!現在生意的發展前景這樣看好,咱們自己又不是沒有這種經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