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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回(1)吹燈拔蠟 文 / 阿明2009

    第二十二回(1)吹燈拔蠟

    天上星月交輝,地上燈火闌干。夜已經很深了,在東方花園的別墅裡,龍永泰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和伊籐爭鋒較量的場景又像分解的電影鏡頭一樣重新閃現在腦際,擾攘的自己不得安寧!這已經是松尾、吉田、伊籐三人自青島逃走的第三天了,他的心情卻久久難以平靜。

    他知道,伊籐這次回到日本之後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雖然他們在自己的後院放的一把火沒有燒起來,他們還會有更加陰險毒辣的招數在等著他,戰火仍將會繼續蔓延;又覺得伊籐也不過是日本綠林幫會的一個小頭目,就如小河溝裡的泥鰍,再折騰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滿腦子揮之不去的一個堅定信念就是:不管他媽的在中國還是在日本,身為中**人,決不能受這些日本地痞流氓的窩囊氣!

    繼而細細一想:「就他媽的這樣把他們趕回日本,終究也不是個了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得想個辦法以策萬全?無論如何不能栽在這些日本狗的手裡,讓自己蒙受太大的經濟損失!」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他在心下自想:「這宗防水麻袋生意自打通過松尾先生、吉田與伊籐打交道以來,由於雙方一直處於試驗合作階段,凡自日本進口的高吸水性樹脂,其貨款都是由伊籐和吉田墊付的;現時下在保稅倉庫還有他媽的三噸多貨,以時價而論至少也值得二十多萬元人民幣。而自己計劃出口日本的防水麻袋統共不過兩萬條,按購貨成本計算價值不過六七萬塊錢。以小博大,有把的燒餅攥在自己手裡,怕他作甚?」

    又轉念一想:「如果因為這次打架雙方吹燈拔蠟不再合作,照理就得把人家的高吸水性樹脂給運回日本去,而自己加工生產的防水麻袋一旦失去了這個現成的客戶,也只能作為積壓產品暫時封存起來。真要是做這樣的善後處理,伊籐和吉田不會有多大的直接經濟損失,而自己則要成為不折不扣的冤大頭了!」心念及此,胸中很是憤憤不平。

    復又自想:「我如果現在趁他媽的這些日本狗沒有回過味來,把現存的高吸水性樹脂全都做成防水麻袋,等他們來索要這些現存的高吸水性樹脂時,就必須得把做好的防水麻袋一起買走。如果最後能落這樣一個結局,不光是自己在經濟上不會受到任何損失,而且還能夠多少撈上一筆。更重要的是在場面上也能給自己爭足了面子!」他心中越琢磨越覺得這個主意高明,於是不由自主地揚起雙手在胸前相互一擊,自語道:「對,對,對!就是這個主意!」

    其時已是夜靜更深,龍永泰按捺不住自己的衝動,急不可耐地給柳雲濤撥通了電話。

    在同一片星月交輝的夜幕下,在同一時刻,遠在千里之外的柳雲濤也是久久難以入睡。他躺在蒲城賓館寢室的床上,一邊看著電視節目,一邊揣想著伊籐等人到現場來考察訂貨的盛況,心中興奮不已。「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多年下崗生活的磨難,在獲得魚粉大戰的完勝之後,又迎來防水麻袋出口的輝煌,這和體育明星獲得雙料的奧運冠軍一樣,實在是一件可慶可賀的盛事。他將會以下崗幹部的身份再次登上人生事業的巔峰。

    自打春節後趕赴蒲城以來,在他的全力督導下,經過全廠一百多位幹部職工的連日突擊,廠區裡裡外外已打掃清理的煥然一新。院內叢生的野草已被全部剷除乾淨,地面堆存散落的瓦礫也被清掃一空,破舊的門窗業已整修如新,甬路兩邊的路燈也已大放光明。

    為了迎接日本客戶的到來,塑造企業的良好形象,梁金鵬又從漢口買來一套嶄新的高檔辦公傢俱,並把公司的會客室又用白色的乳膠漆重新粉刷了一遍,將其裝扮一新。在他的再三督促之下,龍永泰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做的三根大旗桿連同國旗、日本國旗和廠旗,也都已全部準備停當,只等著龍永泰偕日本客人前來,擇日舉行升旗儀式呢!

    時值午夜,興奮不已的柳雲濤正要關上電視鑽進被窩裡睡覺,床頭櫃上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柳雲濤坐起身來一瞥座機電話的顯示屏,便知道是龍永泰自青島打來的電話,心中一陣狂喜,立即抓起電話聽筒叫道:「你好,是永泰嗎?你和日本客人計劃什麼時候過來呀?出口訂單簽了多少?我們的準備工作可是全部都已經做好了呀!就等著你們這幾位新娘子上轎吶!」

    聽柳雲濤這麼歡天喜地的連珠炮似地一問,一下子撞翻了龍永泰肚子裡的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齊湧上心頭,打電話前準備的一肚子話這時竟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他楞住了!此時此刻,他就如同一位策劃一台大型文藝晚會的總導演,自己一怒之下把演職人員都給趕跑了,還有什麼好戲獻給期盼已久的觀眾呢?

    龍永泰囁嚅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應道:「這次日本客人是來不了了,都讓我給打跑了!」聽到這樣的答覆,柳雲濤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從自己的聽覺上他能真切地感受到龍永泰在電話裡有氣無力的情態,心中暗叫:「不好!」趕忙挺起身來大聲追問道:「這是為什麼呀?你先前來電話不是說日本客人已經來到青島了嗎?是不是來的日本客人又變卦了?」龍永泰在柳雲濤的步步追問下,一時情急,只得實話實說,輕聲回道:「客人來是來了,又讓我給打跑了!」

    柳雲濤聞聽此言,慨聲歎道:「哎呀,永泰呀!買賣不成仁義在,客戶就是上帝,什麼事情不好商量,你怎麼能和客人打架呢!」

    龍永泰在電話裡唉聲歎氣地說道:「也不是我非要打架不成,是伊籐這只日本狗太欺侮人了,實在讓人忍無可忍!柳哥,這個事情我今天就不在電話上和您細說了,一言難盡;明後天我就和玉紅過去,等見了面再講吧1」他不願意因打架的事在電話上和柳雲濤做過多的解釋,又覺得自己難以自圓其說,便把話題岔了開來。

    又道:「柳哥呀!您現在要抓緊時間幫我辦個事,讓老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再趕製三萬條防水麻袋來,越快越好,我好準備和日本鬼子打官司,向他們索賠!」

    柳雲濤應道:「我代表你和老梁交代這個事情沒有問題。只是我們這兒搞得揚塵翻天的,光『傻老婆等漢子』等著你們過來了,你這麼突然一變,我怎麼跟老梁一家人解釋呢?再者說,三萬條防水麻袋對他們一家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能不能湊出這麼多流動資金來還得兩說著,你那裡的資金到現在又還一文錢沒打過來,我也只能說說看了!」

    此時此刻,龍永泰已是急火攻心,在電話裡大聲嚷嚷道:「您那裡先想辦法做著安排吧,我盡快過去就是了!」又道:「伊籐、松尾和吉田他們已經在日本向您弟妹告了我的狀,把玉紅的事給捅出去了;要是你弟妹打電話過來向你問起這件事,您得想法好好替我遮掩遮掩,要不然的話,家中後院一起火,我這兒就全亂了套了!」

    柳雲濤半夜三更地接了龍永泰的電話,直覺得自己的頭頂一片霧水。心下忖道:「這不是給自己『添年』嗎?人家客戶都已經來到自己的家門口了,生意做成做不成還在其次,怎麼能和客人打架呢!得,我也不用再多問了,趕忙想辦法幫他料理『後事』吧!」

    柳雲濤心中清楚,此事關係重大,需要盡快將這一突發事件告訴梁老先生,但是,天寒地凍,夜靜更深,這可怎麼辦呢?

    突然間他腦筋一轉,自己先行笑了:「真是遇事如昏迷,把自己給急糊塗了,老梁不就住在隔壁嗎?」這才忽然記起,梁金鵬為了接待天津麻紡公司來的高總,今天根本就沒有回家,就在隔壁登記了一個房間住下了。吃過晚飯後,老哥倆還聊了不短時間的閒話。因為他著急要洗個熱水澡,過去後就沒再回來。

    想到此處,柳雲濤趕緊用拳頭在東牆山上重重地擂了兩下,向隔壁的梁金鵬發出了信號。過了不一會兒,聽到對面用同樣的方式做了回應,牆壁上悶聲悶氣地響了好幾聲,便急急地走到居室的門旁,把門上的防護鏈摘掉,輕輕地把緊閉的房門拉開了一道縫。又過了一會,梁金鵬緊裹著一件棉大衣匆匆跑了過來。一進門張口就問:「怎麼樣,有什麼重大新聞嗎?」他心裡一直惦記著接待日本客戶的事情,知道柳雲濤不會無事相召,劈頭就問了這麼一句。

    「什麼重大新聞?」柳雲濤苦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床頭,示意梁金鵬坐下。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紅金龍牌向梁金鵬手中一遞,懊惱地說道:「出了大事了,日本來的客人讓龍會長給打跑了!」隨即便把龍永泰在電話裡講的情況如此如彼地學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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