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3)臥兔跑兔 文 / 阿明2009
第十三回(3)臥兔跑兔
次日凌晨,天還沒有放亮,杜民生和柳雲濤又登上了北去的列車。黎明前的冬夜,車窗外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兩個人靠在車窗下的座位上對面而坐,在火車車頂昏暗的燈光下,不時地透過車窗張望著。耳際中只聽得火車在風馳電掣的行進中隆隆作響。
想著這一路來的樂事,杜民生笑道;「咱們哥倆這回算是『快性子老婆沒褲穿』了,一萬噸魚粉沒到半路就快要給我們抖摟光了!」
柳雲濤興奮地感歎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跑出來求朋友幫忙推銷魚粉,總不能是朋友把客戶給我們請來了,我們又打退堂鼓吧!再說了,前景形勢再好,也沒有放著『臥兔』不拿去拿『跑兔』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又道:「我也沒有想到黃全勝和盧朝忠竟有這麼大的能量,這種結果實在是大出我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兩位推銷魚粉都是新手,先前一噸魚粉都不曾銷過,卻給我們找來了這麼多的大客戶!」
杜民生有些擔憂,說道:「北方的朋友們過來可是都和我們簽署過意向書的。我們這一路走下去,朋友們跟我們要貨我們要是沒有,還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呢!信譽一丟,今後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這又有什麼辦法!」柳雲濤有些無奈的說道:「沒有充足的貨源滿足朋友們的要求,比著看貨壓著賣不動要強多了。好在我們手中還有三千噸;不過,下面幾站的銷售數量還真得控制一下,不能再有求必應了。不然的話,就是想撒胡椒面也撒不過來了。我原來還想多少運點回去在我們當地銷售呢!」
杜民生笑道;「你老兄別做夢娶媳婦,光想美事了!咱們剩下這點菜葉子連自己的屁股都蓋不過來,還想這麼周到幹什麼,快打消了這種念頭吧!」忽而又疑疑惑惑地問道;「我們這次進口的魚粉這麼搶手,是不是價格定得太低了?」
柳雲泰沉吟道;「對於這次的促銷價格,我們也不是討論過一次兩次了,要想規避銷售風險,只能採取這種辦法了。從咱們掌握的市場信息分析,這回的銷售價格定得高是不高;做生意誰不想多賺一個是一個?可是不行啊!如果我們把價格本得太老了,一旦砸在手裡,銀行的貸款不能按期歸還,我們就得『有地連宅子也得賠進去』!現在我們公司剛剛開張,家底又薄,還是見好就收吧!要知道正常做魚粉生意,平平常常一噸魚粉的批發銷售利潤也不過四五百塊錢,照現在定的促銷價格銷售,我們的利潤已經翻番了,千萬不可貪得無厭!」
又笑道;「『兔子走旺運,鳥槍打不著』,這次我們是『八月十五生孩子,趕到節上了』,知足吧,老弟!」
「不知今天到了鄭州,徐文傑會有什麼大的動作。」杜民生仰起臉自言自語地叨咕著。
柳雲濤笑道;「這就得問你自己了。我只是在北京報社開會時見過他幾面,談不上有多熟。你們之間打交道的時間長些,你應該比我更瞭解他。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起這個徐文傑,屬算是個能人了!」杜民生慢慢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語氣舒緩地說道:「他現在不只做著我們報社河南記者站的站長,還在北京其他三家新聞單位做著兼職記者,交遊還是蠻廣的!」
又道;「聽人講,他大學一畢業就被分配到當地新聞單位工作,後來因文章寫得好,去省政府幹了幾年秘書。再後來,出版了兩本散文集,當上了省作家協會的作家。現在他和朋友合作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下海當了老闆。他來我們報社做記者站的站長,只是個『摟草打兔子』的兼職。
哎!現時下就同我們一樣,腳下踩了好幾條船!這位老兄比我們哥兒倆可本事得多了,他的文化公司搞得很紅火,又是給報社撰稿,又是給當地的名星企業家寫報告文學,又兼做書商自己出書,當代文化人能夠涉足的事情都讓他給干全了!」
柳雲濤笑道;「這樣說來,這個徐文傑雖然名義上在報社裡和我們同殿稱臣,人家在文化事業方面的成就可比我們哥兒倆強多了。這個人的活動能量可真是不同凡響啊!」
「似咱們這樣從新聞和文化圈子中殺出來的人,別的特長很難講,在社會交遊方面都會有個小天地的。若不其然,我們怎麼會擁有這麼多的朋友?沒有這些朋友的扶持我們又怎麼能夠混的下去呢?」對於徐文傑的社交能量,杜民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柳雲濤分析道:「徐文傑若有這樣的社交基礎,銷售工作肯定做得差不了。不要忘了,現在要做生意靠得就是這種深厚的社交關係。在人世間,人是第一可寶貴的因素嘛!」
杜民生笑道:「他若真是銷售工作做的好,再像黃全勝和盧朝忠一樣也向我們要三千噸,我們到了濟南和天津之後,那就只有挨板子的份了!」說著,禁不住自己失聲笑了出來。
在空曠的原野上,在瑟瑟的寒風中,火車在轟轟隆隆的呼嘯中一路狂奔,就像是一條騰躍飛舞的巨龍,竄頭攪尾,奔騰向前;在風馳電掣的呼嘯中,,穿越沉沉的黑夜,闖入鉛色的黎明。在它不經意間,火紅的太陽已掛上了它的尾部,繼而又跳上了半空。
隨著時空的轉換,在柳雲濤的腦際中,徐文傑那淡定從容的面孔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又了無痕跡地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山東大漢的英武身姿悄然無聲地闖進了自己腦際的熒屏,並漸行漸近地變得清晰起來。
——霍虎臣,一個標準的山東大漢!身著戎裝的霍虎臣更是英姿颯爽,神武壯碩:一米八零的個頭,挺拔的身姿,黑紅的臉膛,星光熠熠的雙目——讓人怎麼端詳,也只能是個天生的軍人,而且是個出類拔萃的軍人!一個軍區司令部的警衛營營長在普通老百姓的心目中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本來,當兵吃糧是他年輕時的人生奮鬥目標,他是立志要做一名職業軍人的。在軍區司令部裡,成天跟在司令員的鞍前馬後跑,自身又有過硬的軍事素質,要實現這個人生目標絕對不是一種天方夜譚。然而,沿著這條人生的道路還沒有走過一半,他竟動搖了!
——是軍區新建的畜牧場撥亂了他的心弦,是社會上湧動的經濟大潮衝垮了他既定的信念大堤!從一段時間的迷離中清醒過來之後,他忽然覺得商人這個職業對自己更有誘惑力!為此,他先是請調去軍區畜牧場接任了場長。
在轉業之時,他不顧市公安局領導的善意挽留,自主選擇到石油公司當了一名經理;在國營企業干了兩年的「油鬼子」還是覺得難圓自己的「富商夢」,乾脆「下海」當起了私營企業的老闆:一邊繼續倒油,一邊又做起了魚粉生意。
不知深淺的他,在剛剛「下海」經商之初由於不辨風向,著實嗆了幾口水,經過拚命掙扎才險險沒有葬身魚腹!一次自己駕著大卡車去深圳賣西瓜,搞得血本無虧;又一次賒銷了十噸魚粉分文沒有追回。當他被「海浪」嗆得奄奄一息之際,回想起從軍的崢嶸歲月,他曾多次萌生悔不當初之念。
可是,人生那得有回頭路可走,只好硬挺著走了下來。劫後餘生,使他頓悟人生三昧,慢慢地變得成熟了起來。經過十多年的摔打,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新的生存環境,儼然一位滿腹韜略的民俗商人;軍旅生涯在他身上烙就的印痕在歲月的磨礪中已慢慢隱退了。
霍虎臣闖入柳雲濤的社交視野,是緣於柳雲濤十多年前進口的第一單秘魯魚粉。當時也是在一個嚴寒的冬季,柳雲濤所在的外貿公司剛剛在天津新港卸下了五千噸進口魚粉,霍虎臣通過興海縣飼料廠的廠長何景林找上了門來。那是柳雲濤第一次和他打交道:
高高的身材,滿身的戎裝,黑紅的臉膛,威猛的神情,明亮的眼睛,「肉」「油」不分的山東方言,給柳雲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回生,兩回熟,生意上的往來不斷,漸漸地彼此成了知心朋友。
「喂,你老兄又在瞎琢磨什麼呢?怎麼說著說著話老是走神?」杜民生用手指敲擊著車廂邊光滑窄小的桌面,抗議似地問道。「喲!沒什麼,沒什麼!我在想些往事。與我們銷售魚粉相關的往事!」柳雲濤從遐思中清醒過來,歉然地應道。
杜民生笑道;「我看你老兄可能有些累了,路還遠著呢,咱們到臥鋪上躺會兒休息休息吧!」「好吧,咱們休息一會兒,說不準咱們一覺醒來就到站了。」柳雲濤抬起雙手揉了揉太陽穴,應道,「早晨猛什驚一起來覺得挺有精神的,這個時候困神像是又湧了上來!」
太陽偏西的時候,火車終於趕到了目的地。鄭州火車站是中原第一大站,是南北鐵路的交通樞紐。杜民生、柳雲濤隨著川行的人流一湧出車站,就在周圍的人叢中尋找著徐文傑的身影。這是自在南京一拿到車票就已經和他約好的,他言之鑿鑿地說一定要來接站,不見不散。可是看過來看過去一直等到從車站裡湧出的人流都已枯渴了,還是沒有見到徐文傑的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老徐還沒有來到呢?」杜民生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著。
「給他打個電話聯繫一下吧。不知臨時有什麼急事給絆住了。」柳雲濤心裡猜測著,向杜民生提著建議。
杜民生伸手從緊緊裹著的風衣內兜裡把手機掏了出來,正在向外撥號,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徐文傑!」杜民生心下一喜,便把電話接了起來,「是徐老兄啊,你現在在哪兒哪?我們現在已經出了火車站啦,怎麼找來找去總找不到你的影子呢?」
只聽徐文傑在電話裡喜氣洋洋地說道:「我正在路上向車站方向趕!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和柳兄久等了!」又道:「喂,今天天氣這麼冷,你們老哥倆先在車站附近找個喝茶的地方避避風吧,怎麼趕我也得等會兒才能到!」
「得,看來這傢伙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杜民生歡歡喜喜地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