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6)世家子弟 文 / 阿明2009
第十六回(6)世家子弟
午飯過後,彭志文讓司機駕車一同把杜、柳、盧三人送回賓館,便匆匆告辭打道回俯了。三個人回到賓館的房間,說起彭志文的頑皮詼諧,均大笑不止。雖然一千噸魚粉又讓他撈回去了兩萬塊,都覺得心裡特別愜意,覺得這兩萬塊錢被他宰的值!
盧朝忠笑道;「我們家這位表舅爺,自打年青時就是這種德性,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愁,天塌下來也擋不住他胡說八道,我是拿他沒有辦法。不過,你們不要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肚子裡明白著呢!做生意向來不吃虧。今天讓他胡攪蠻纏地又檢了個大便宜。」
又道:「他自小家裡就窮,是熬苦日子熬過來的。人生就如西天取經,不受磨難不成佛,他有今天的造化,前是靠他吃苦受累一路打拼出來的!」
「實踐出真知,鬥爭長才幹嘛!這生意經算是讓他給吃透了,實在是讓人佩服。」杜民生由衷地感歎著,「還是讓朝忠兄多介紹介紹江總吧!免的下午來了一照面再給我們哥倆一個措手不及。」柳雲濤笑呵呵地把話頭給轉了過去。
盧朝忠下意識地用手扶了扶臉上的眼鏡,神色沉靜的說道:「唉!要說起和江總的關係來呀,那話兒可就長了。江總的祖上是太湖附近有名的大地主,家裡有良田萬頃,光佃戶村就有四十多個。在清末民初,是當地很有影響的大家族。在杭州、蘇州、無錫、南京、上海都有大買賣,又是個實力雄厚的民族資本家。
他父親年輕時曾留學日本,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畢業生。抗日戰爭爆發後,他和一批愛國留學生回國參加抗日鬥爭,還曾在當地擔任過由新四軍組織的四縣抗敵自衛委員會的副主任,在當地很有名望。我父親當時在國民黨稅警總團工作,也在當地組織抗日鬥爭。在當時艱苦的抗日鬥爭環境中老哥倆認識了。
後來,我父親因為受傷在他們家休養過一段時間。兩個人在患難之中感情日深,便拜了把子。由於他老父親是個開明士紳,又是個抗日英雄,在當地的老百姓的心目中威望很高。解放後被推舉擔任了無錫市的政協副主席。我父親自雲南起義回到南京後,老哥倆就又恢復了聯繫。這些年來,我們兩家一直往來不斷。兩位老爺子過世後,我們兩家越走越親,現在連孩子們關係也很好。」
接著他又說道:「他們家由於海外關係很多,和台灣國民黨沾邊的人也不少,因此上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嚴重的衝擊。不過,由於他老父親在當地老百姓的心目中口碑很好,造反派折騰了一陣子就過去了。他的四個姐姐都在海外。他的大姐和我的大姐都在加拿大,他的二姐在日本,三姐四姐都在美國。他的姐姐、姐夫都是大知識分子。有的是大科學家,有的是大企業家,經濟條件都非常好。
他是家裡的老小,『千頃地裡一根苗』,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姐姐和姐夫們都很疼愛他。他是『老三屆』的高中畢業生,『文化大革命』一折騰,他的學也上不了了,只好下鄉插隊當了農民,一幹就是十年。」
講到這裡,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海外關係又成了香餑餑,親戚們這才得有機會回國觀光。姐姐和姐夫們看他生活很苦,便共同湊錢幫他在老家辦了這家水產養殖公司,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算是苦盡甘來。要還是『***』在台上掌權,哪兒會有他今天的翻身之日啊!哎!說了半天,江總的水產養殖公司和范總、彭總的公司不一樣,還是家合資企業勒!」
盧朝忠滔滔不絕地講著,杜民生和柳雲濤都聽得入了神。待盧朝忠一講完,柳雲濤羨慕地讚歎道:「還是你們這樣的大家主啊!百足之蟲,僵而不死!不管社會怎麼發展變化,有了這樣的社會背景,一待條件成熟,說翻身就像是吹糖人似的,一搞起來就不是個小動靜。」
又道:「我記得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個口號叫做『打倒國民黨反動派的殘渣餘孽』,把山西的大軍閥閻錫山批判的一分人都不是。可就在批到熱鬧輪的時候,閻西山錫山的後人回國來探親,人民日報還專門報道說『閻錫山先生的後裔回鄉省親』來了。當時的國務院領導還參與接見呢!這世上的事情真是有時讓老百姓猜不透!」
盧朝忠笑道:「這是很正常的,是統戰工作的需要嘛!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在當時,像這樣奇怪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記得當時在一九七二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的時候,江總的老姨夫是美國訪華代表團的專家組成員。他來到北京後提出要見見江總的老父親。江總的老父親當時雖然已經不再挨鬥,可也沒有得到解放。那也是由國務院辦公廳給安排的,把江總的老父親接到北京見了一面,一回來就給恢復正常工作了。一受到扭曲的政治意識形態的干擾,正常的社會生活馬上就得變味,我算是深有體會的。要是當年不搞『文化大革命』,那社會發展該有多穩定啊!」
三個人拉著閒話,一直等過了下午兩點還沒有等到江總的消息。盧朝忠打電話一問,原來江總正在他家裡和他老伴說話呢!盧朝忠放下電話對杜、柳二人說道:「要是這樣,我回家去接接江總吧。反正他的人已經來到了,早談晚談也是一樣的事,怎麼晚也不會晚過今天晚上去的!」
柳雲濤一聽,趕忙說道:「也好!你這一回去,興許他還能來的早點兒。這要是和嫂夫人聊起家常來,還不知道要聊到什麼時候呢!」
盧朝忠走後,杜民生、柳雲濤二人又等了將近有兩個小時,盧朝忠才興沖沖地伴著江總來到了賓館,同行的還有盧朝忠的太太葉瓊芳。
葉瓊芳是個淑女式的女人,高挑的個頭,一副白白淨淨地瓜子臉,長的特別漂亮;一口夾有吳儂軟語的普通話講起來更是動聽。她比盧朝忠小三歲,時下已是五十大幾的人了,仍如半老徐娘,風韻不減當年。在柳雲濤和盧朝忠同在一家合資企業共事期間,她在合資企業擔任財務部經理,因此和柳雲濤極為熟悉。還沒有等她邁進房間的門檻,她就春風滿面地和柳雲濤打上了招呼:「哎呀董事長,我來看您來了!」她用舊官銜稱呼著柳雲濤,喊得特別親切。
柳雲濤和杜民生起身迎侯著。一見葉瓊芳到來,柳雲濤甚是高興,抱歉道:「我這兒光顧著談生意了,說好了要去看您。哪兒能勞動嫂夫人先來看我呢!」便拉著她的手向裡讓,大家一起進了屋。
幾個人坐在一起說了一會兒閒話,葉瓊芳見杜民生正在和江總搭話,怕影響談生意,便坐在床邊向柳雲濤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講話。柳雲濤這才回過身來,從寫字檯下拉出一個小方凳來在江總的對面坐了下來。
寒暄過後,互相交換了名片,這時杜民生和柳雲濤才得知江總的名字叫江永祥。
江永祥時下已五十有五,長得一副高高胖胖的身材,膚色白晰,在兩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下,一雙眼睛格外清澈明亮,一頭黑髮馴順地向後梳著,眉宇間透露著一種儒雅之氣;只是頭頂上的頭髮象地裡的莊稼間了苗似的,略見稀疏,看上去更增添了幾分莊重和老成。
眼見的開場的序幕已經拉開,盧朝忠搶先解釋道:「在來的路上我已經把范總、彭總來談的情況向江總做過介紹,具體情況就不用多講了。先讓江總看看魚粉的品質檢驗單,咱們再討論價格吧!」
杜民生見說,便從茶几上把魚粉的品質檢驗單拿起來遞到了江永祥的手中。
江永祥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煙向盧、柳、杜三人禮讓著,自己又點燃了一支吸了起來。他把魚粉品質檢驗單仔細看了一遍,輕聲說道:「這種產品正是我們所需要的產品,你們的銷售價格打算怎麼定?」
杜民生應道:「我們是由盧總介紹過來的,您又是盧總的世交兄弟,我們不能和江總您要謊,實價五千元一噸,在天津港提貨。」江永祥吸著煙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想多要點貨,你們二位看能不能再優惠一點?」說著話,他亮起眼睛向杜、柳二人的臉上掃視了一遍。
「那江總究竟想要多少?」杜民生問道。
「至少要兩千噸吧!」江永祥語氣沉靜地應道。
「兩千噸!」杜民生心中一驚,他知道公司時下只進口了一萬噸魚粉,沒出杭州就留下了三千噸,現在如果再加上範文軒和彭志文的兩千噸,就有七千噸的足數。眼下鄭州、濟南、河北、天津、北京、東北的銷售代表還沒有聯繫,一下子出去這麼多貨,再有朋友來要來爭,恐怕就會菜葉子蓋不過屁股來了,便把猶疑的目光投向了柳雲濤。那意思在問;「你看這件事怎麼辦才好?」
柳雲濤見機說道;「咱們是來賣魚粉的,江總是來買魚粉的,既然江總說要兩千噸就兩千噸吧!就不要打折扣了。北方各省的客戶都是我的朋友,實在不行,就採取撒胡椒面的辦法抹吧!」
杜民生笑了笑,向江永祥解釋道;「我們這次只進了一萬噸魚粉,當初一是怕銷售有困難,二是想用這一萬噸魚粉鋪鋪市場,以後好讓朋友們幫忙銷售,因此上和全國各地的朋友都打了招呼;沒想到這貨現在這麼槍手。既然江總開了口,兩千噸就兩千噸吧!我們今後再進貨,江總還得多幫忙啊!」
稍微沉吟了一會兒,杜民生又道;「我們剛剛和高郵湖的范總和洪澤湖的彭總訂過合同,是按五千元一噸成交的;江總既然想價價格再優惠一點,又有盧總這個大媒,那每噸就降三十快錢,從總價中再減下六萬來,江總看怎麼樣?」
沒等江永祥回答,盧朝忠插言道;「我不知道杜總和雲濤的授權範圍還有多大,江總和我的關係我早都介紹過了,他現在要得貨又多,能不能價格想辦法再往下落落?」一直笑而不語地葉瓊芳這時也附合道:「江叔叔跑這麼遠趕過來,能優惠就再給優惠一點吧!」
其實,在董事會的授權範圍之內的機動餘地還是有的,杜民生先前的報價已經給自己留了一定的餘地;現在見盧朝忠、葉瓊芳夫婦又相繼上來講情,便順水推舟地應:道:「那好!千里有緣來相會,沒有緣分我們也走不到一起,每噸魚粉我們就在下調三十元的基礎上再向下調二十塊錢,實價按四千九百五十元成交!柳總看怎麼樣?」柳雲濤笑道:「沒有問題!大家都是朋友,我看就這麼定吧!」
江永祥展顏笑道:「謝謝!謝謝!我的要求都讓朝忠兄和嫂子給講了,我就不好再講什麼了。今天就定兩千噸!我來之前,附近有好幾位朋友都來找我,聽說我這裡有進貨的頭緒,都想托我搞一點。我這次到南京來不只是為了自己一家,也是帶著任務來的。如果杜總和柳總同意,我們就把合同簽了吧!」他的心裡非常清楚,按著這個價格要比市場價每噸便宜了近二百塊錢,就價格本身來講,完全是個意外之喜,他已經非常滿意了。
兩千噸魚粉就這樣不風不雨地簽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舒心的笑容。
合同簽過之後,江永祥樂呵呵地看了看手錶,笑道:「現在時間還早,等吃過了飯,我用車拉著你們二位各處走走看看!我們南京可是個好地方啊!」緊接著又問道:「夫子廟、秦淮河,你們二位都去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