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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4)千里負荊 文 / 阿明2009

    第十回(4)千里負荊

    兩個人從興辦合資企業又談到金鵬麻紡有限公司的興辦過程,越談越投機。梁金鵬又實實在在地把自己家裡的情況做了一個全面的介紹。原來,梁金鵬一家租賃經營這個麻紡廠也有諸多難以言喻的苦衷:

    這第一件,他的二兒子梁**自打兩年前就在農業銀行下了崗,二兒媳婦沈春燕自打高中畢業就沒有找到工作,他不能眼看著兒子、兒媳喝西北風,就在秦中書的幫助下給他們小夫妻搞了個金銀首飾商店。雖然近兩年來經營金銀首飾賺了點兒錢,可總覺得不是個長久之計。適逢麻紡廠關張招租,他們家便趁機介入了進來。其實他本來也沒有什麼宏大的創業理想,中心目的還是為了解決好兒子、兒媳的生存吃飯問題。若是兒子不下崗,兒媳有工作,他老先生才不會趕著來淌這趟混水呢!

    這第二件,隨著國家政治經濟改革的不斷推進,他看到身邊的各個單位、各個企業天天都有人被精簡下崗,而下崗之後再求職卻越來越難,心中的危機感與日俱增。他有三男二女,現在都已成家立業,時下除了梁**、沈春燕夫婦之外,雖然其他四對夫妻都還在上班,總怕他們以後被精簡下崗後找不到飯門,故而計劃租賃了這個企業預先為他們留條後路。他篤信「求人不如求己」的人生信條,所以便力主把麻紡廠租賃了下來。

    柳雲濤聽梁金鵬細細道來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感歎道:「可見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說起租賃麻紡廠的初衷,梁金鵬還有更為深遠的考慮。原來,蒲城市麻紡廠在初創時期及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梁金鵬正在梁仙鎮擔任農村信用社主任,這個麻紡廠的所有的貸款都是經他一支筆批出來的。他對這個企業的家底瞭如指掌。椐不完全測算,蒲城麻紡廠歷史上的固定資產投資累計已超過了三千六百萬元。如果能夠乘國家改革開放的東風,借企業轉制之機把麻紡廠盤到自家手裡,不用挪窩就能夠大大的撈上一筆。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已經通過私人關係與市委、市政府、鎮委、鎮政府領導打通了關節,想在租賃經營一段時間之後,多少花點兒錢把這個企業盤歸自己個人所有。眼下一是因為全家一下子拿不出收購企業的錢來,二是也怕一步到位會有人出面來同他家競爭,所以才採取了一種迂迴進攻的策略。他再三向柳雲濤強調指出:如果龍永泰同意合作,這種不義之財他可與之共享!

    兩個年近花甲的老傢伙由於年齡相若,人生閱歷相仿,又都是**的基層幹部出身,故覺「和尚不親帽兒親」,越聊越投機。在共同編織的夢想誘惑下、在不知不覺之中,兩個人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楚天的太陽日日都是新的。在朝霞滿天,紅日噴薄欲出的時候,一輛福田牌雙排卡車輕風般穿過天女下凡過的荊楚名城仙女市,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一路向東馳去。梁金鵬和柳雲濤一同坐在駕駛室的後排,兩人又說又笑,親切地和前排兩位年輕的司機攀談著。這次前赴青島,除了在車上裝有精心打包的五千條「防水麻袋」,還有梁金鵬特意從早市上給龍永泰買的一大包泥鰍。這是龍永泰最愛吃的水產品。投人所愛的目的就是期盼能夠博得主人的歡欣。

    在攀談之中得知,兩位年輕的司機原來是一對老戰友。一位姓張,叫張鐵鎖;一位姓劉,叫劉金明。八年之前兩個人一同入伍參軍;五年之前,兩個人一同轉業;兩年之前又一同下崗。竟是一對難兄難弟。聽到這兩個小伙子也是下崗職工,柳雲濤不禁暗暗發笑。心道:「這可真是棗木行裡賣杜梨——都是果木行的人」了。於是笑問道:「你們二位怎麼又一起搭伙搞起了貨運呢?」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劉金明笑應道:「在部隊我們倆都是通訊兵,開車是我們的本行。轉業回來以後又同在一家國營糧食加工廠開車。前年我們倆雙雙下崗後,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幹的,於是倆人相約買了這輛雙排,幹起了個體營運。走上這一步,還得感謝我們解放軍這所大學校啊!不然的話,若是沒有一技之長的話,現在我倆真還不知道幹點什麼才好。」小伙子快言快語,一臉朝氣,其言談話語之間,好像下崗不下崗與他們來講完全是無所謂的事情,一件小事,小事一樁!

    梁金鵬滿臉佛笑地插話問道;「這兩年沒有發點小財嗎?」張鐵鎖把著方向盤回了回頭,自嘲式地笑道;「幹我們這行也就是掙點勞務費,能發什麼財呀!」

    接著又道;「不過,比起在糧食加工廠開車,下崗之後也沒少掙錢。在糧食加工廠開車時,加上出車補助,我們倆每人每月也不過發個千多快錢。這兩年下來,我們除了吃喝拉撒,已還清了車款,總算沒有白干。」其說話的語氣,輕靈地仍像個調皮的解放軍小戰士。

    聞聽此言,柳雲濤又道;「那這樣算來,你們掙得錢還是不少嘛!」劉金明應道;「也沒有掙多少,平均下來,除了吃喝拉撒,車輛維修和加油成本,每人每年也就是收入個兩萬多塊錢。雖然現在我們掙得錢比過去上班時多了點,但還是蠻辛苦的。就仗著我們兩個人又年輕,技術有好,很少出差錯。不然的話,要是時不時地出點小事故,那就瀟灑不起來嘍!」

    柳雲濤打趣地侃道;「你們兩個人這樣自己搞,可比上班強多了。兩個小朋友一駕車,自己當老闆,自己說了算,不強似在工廠裡當工人被人拘管著,多自由啊。」

    張鐵鎖神氣活現地晃著頭,充滿自信地說道;「自由還是蠻自由的,把車開在大路上,只要不違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著。這一點倒是挺叫人痛快的。」說著話,兩個小伙子一起笑了起來。

    看著兩個小伙子樂天知足的樣子,柳雲濤自忖道;「真是雞往後不刨,豬往前拱,各有各的活法。萬類霜天競自由,活得瀟灑不瀟灑,那就得看自己有沒有真本事了。」他越瞅這兩個朝氣蓬勃的小伙子,就越覺得可愛。

    四個人驅車在路上急馳,說著說著就轉了話題。梁金鵬心有所觸,開口問道;「你們兩位小師傅過去跑過青島嗎?從我們家開到青島得多長時間?」

    劉金明不假思索地應道;「跑是沒跑過,不過我們查了交通地圖,全程有一千七百多公里,怎麼跑也得二十多個小時。穿行路線我們都已研究過了,只要按路標指示的方向跑就沒有問題。」

    柳雲濤聽著他們一老一少問答式的對話,心理在算計著:如按二十四個小時的行程計算,明天一早就可趕到青島。要趕在松尾先生到來之前把貨運到保稅區倉庫,時間還是很寬裕的。

    吃過早飯以後,劉金明就和張鐵鎖交換了位置。在路上又行了一會兒,劉金明為了給大家提提神,就打開了車上的收錄機,隨著一段優美的旋律伴奏,裡面瓢出了***那獨具神韻的優美歌聲;「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是個好日子,咱打開那個家門迎春風……」在這激情飛揚的歌聲中,福田雙排跨出了荊楚大地,旋風般馳入河南地界。其行進的速度和氣勢,比詩仙李白所詠歎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猶為勝之。

    過了開封地界,馬路上的路標越來越稀少,少得僅憑路標導引已經無法確定前進的方向。而且路面由於年久失修,路況也變得越來越差,坑坑窪窪的水泥路快都變成了黃土道。跑來跑去,搞得兩個本來信心十足的小伙子心中也沒了底。

    劉金明著急的心煩,嘴裡嘟嘟囔囔地叫著;「這河南老鄉怎麼這麼節約,不光是路修不好,怎麼連個路標也捨不得裝。」可是嘟囔歸嘟囔,確定不了前進的方向,就無法繼續前進。大家只得走一段路就下車來打聽一番,一來二去,前進的速度就越來越慢,還沒走過一半的路程天就黑了下來。

    一直駛入江蘇地界路況才逐漸好轉。路標的標示也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楚了。可是因為中途問路所耽擱的時間卻再也追不回來了。車行過徐州,已是次日凌晨時分,按預定的時間進入青島的計劃已成泡影。大家算計著行程,按照福田雙排的時速,中午時分當可趕到青島。當時大家心裡都各自燒著一團火,草草下車吃了點早點,就由張鐵鎖駕車直衝著市區的東北方向開去。

    福田雙排疾疾地開出市區,又向前行了好遠,卻一直找不到駛往青島方向的路口。下車一問,才知道匆忙間將車開過了頭。向回返時,大家加了小心,下車打聽了好幾次才終於找到了轉彎東行的路口。四人人慶幸著,又駕車上了路。可是上路跑了沒有十幾公里,還沒等大家松下這口氣兒,公路前面又出現了路障,警示牌上大書八個大字:「施工重地,車輛繞行。」劉金明大叫一聲:「得!我們這半天勁兒又白費了!」

    眼睜睜地圍著市區打轉轉,就是找不到出路,張鐵鎖提出可轉道連雲港繞行高速公路,大家都覺得是個好主意,雖然穿行高速公路多花些過路費,時間上卻可多少搶回一點。於是掉頭回走,回到初始的路口向南一拐便駛上了來時的大路。

    穿過市區又向南行了好遠,才駛近高速路口。不成想又遇到前面在修路。大家越是著急,就是越找不到出路,空跑了將近一個上午,還在圍著徐州市區外圍打轉轉。最後只好僱請了當地一位出租車司機幫忙引了一段路,這才在市區的東北方向找到了通往青島方向的通衢大道。

    福田雙排順著出租車司機指明的通衢大道向前急馳,越開越快,路也越走越明,大家肚子裡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梁金鵬的臉上又湧現出燦爛的佛笑,他高興地向自己也向大家祝賀著:「哈哈,還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這時,遠在青島的龍永泰因為東京的班機午時就要在青島機場降落,松尾先生馬上就要趕到現場,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穩,頻頻打電話來催問柳雲濤等人的行止,聽說卡車已駛出徐州地界,才在電話裡輕輕地長舒了一口大氣。又告訴柳雲濤說他可以利用吃午飯再向後拖一段時間,讓柳雲濤等人抓緊向前趕。柳雲濤和梁金鵬、張鐵鎖、劉金明四人也跟著又鬆了一口氣。

    不料,剛剛通完電話不久,正行之間,驀然間突然在前面正北方向隆起一道橫行的黃土路基,像一道屏障一樣豎立在面前:前行已成斷路!見此情景,柳雲濤急切間不禁失聲大叫:「哎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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