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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回(3)暗藏玄機 文 / 阿明2009

    第三回(3)暗藏玄機

    在人世間,最讓人感到無地自容的莫過於讓人當眾拆穿自己人為編織的謊言!最讓人感到難以忍受的當是受到朋友的愚弄和欺騙!

    柳雲濤和葛忠心中的憤怒像噴湧欲出的岩漿一樣,在胸中洶湧澎湃的激盪著。四隻眼睛像噴湧的火山口,放射出火一樣的熱流,橫衝直撞地直向吳忠信滾滾逼去。

    面對著柳雲濤和葛忠四隻噴火的眼睛,吳忠信臉上的紅潮一下子透過耳根湧到了後腦勺上。他又羞又臊,又緊張,又尷尬,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只是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兩隻從來不向上瞧的眼睛低了又低,直視著自己的腳尖。觀其神情意態,如果地面上能裂出道縫來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鑽下去!

    那位一問三不知的張廠長更是瞠目結舌,脹紅著一張鬼臉兒左顧右盼,不知所以。

    此時此刻,滿屋子的空氣僵固的就像是凝結了似的,窒息的有些令人發昏。

    一時間,辦公室屋內所有的人,不管是主人還是客人,一個個都變成了泥塑木雕。好像每個人的三魂七魄都已脫離了自己的軀殼。

    繼而待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嗯!恩!」梁老先生故意的乾咳了兩聲,眉眼一展,慢慢吞吞地開口說道:「要是論到起因,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們二位,我們爺倆也有責任!」

    他把語氣緩了緩,又道:「前兩天,他們二位找到我們廠,說是有日本朋友托他們到國內來求購防水麻袋。我們本來說得好好的。可後來他們二位又說,擔心給你們公司接上關係後就把他們甩了,得不到好處,要求我們配合一下,由張廠長冒充我們廠的總經理,代表我們同你們公司來談。

    我們當時考慮這也是人之常情,又怕不答應他們的要求而失掉這個訂單,所以就同意了。不過,隔行如隔山,張廠長對麻紡行業又一竅不通,柳總問的事情,什麼事也解釋不通,我聽著你們談得不對路,又怕因此而把生意給攪黃了,所以才忍不住把事情真相給抖了出來。本來,這件事我也不想說破的。」

    話講到中間,他又不無歉意地看了看吳忠信和張廠長,又提高聲調說道:「你們二位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什麼事情也是說破無毒。反正我們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常言道『做買賣的說鬼話』,這也不為過。只要生意能做得成,大家能各得其利就可以了。大家說是不是?」

    梁老先生的一番話多多少少衝淡了屋內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凝結的空氣好像又流動了起來。

    風波陡起,險象環生,突然間似乎又出現了一絲轉機,向著平和的方向推進了一步。

    柳雲濤憤怒之餘,便思量著如何收拾面前的這個殘局。因為吳忠信是常建軍介紹過來的朋友,而今天蒲城來的客人又是吳忠信引薦來的,心裡在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切入才好?

    還沒等到他想好完全之策,葛忠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怒容滿面地用手指著吳忠信的鼻子,大聲喝斥道:「我說吳總,你怎麼能夠這樣來做事呢!常總是我們公司的股東,你又是常總多年的朋友,常總又有恩於你,你不看僧面也該看看佛面!怎麼能昧著良心搞這種瞎七瞎八見不得人的事情呢?你跟我們搞這一套對得起常總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難道你信不過我們,連常總也信不過嗎?」他聲若洪鐘,嗓門又高,中氣又足,震得在座的人個個的耳膜嗡嗡作響。

    「好了,好了,葛總,咱們不要再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柳雲濤盤算著,心裡已有了准主意。他想,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然剖開,搞得大家都下不來台也沒什麼好處;再者說,找個供應客戶也不容易,不能因為虱子燒了襖,還是成事要緊,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於是主動打著圓場勸說著。又道:「今天在座各位朋友都可做個見證,既然事情已經講明白了,咱們大家也不必過深地根究這些細理。我今天再次重申一下我們公司的原則立場,請大家監督,自打接到日本這單生意之後,我們就和各位股東商量過,不管哪位朋友幫我們做成這單生意,我們都不會讓朋友白幫忙的。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有錢大家賺,我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的!」

    「至於今後生意做成後的所得利益怎麼劃分?」柳雲濤故意把語氣緩了緩,偷眼向吳忠信和張廠長瞧了瞧,「這還得要看究竟能賺多少錢?我今天也不能在這裡信口開河地亂許願。人生為人就應該言出必踐,人無信不立嗎!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今天我們要辦的事還八字沒有一撇呢!

    依我之見,今天咱還是應該水大不漫橋,客戶是吳總和張廠長引薦來的,你們二位若是信得過我們,願意和我們合作,咱就繼續往下談;若是你們二位還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這個事情咱們大家就不必再往下深談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權當大家認識交個朋友,各位看怎麼樣?」

    柳雲濤這些話講的既江湖仗義,又柔中帶剛,暗藏玄機。在力排紛爭壓住陣腳的同時,也給存心搗鬼的吳忠信和那位不知來自何方的張廠長樹了個下樓的梯子。

    柳雲濤此時已是成竹在胸,他心裡明明白白地知道:現在供需雙方已經直接對了面,對於供貨方來講,只要有利可圖,他們是決不會讓快要煮熟的鴨子自己飛走的;對他們來講現在的中介方已經是一文不值。

    而作為中介方來講,在這種既定的環境條件下,放棄了無異於橫劍自刎。如果自動提出放棄,不但會自討沒趣鬧個灰鼻子灰臉,而且到頭來更只能落得個鴨子孵雞白忙活。生意場上既不能心慈手軟,過度遷就;也不能過河拆橋,趕盡殺絕!究竟何去何從,那就要看吳忠信和那位張廠長如何表態了?

    柳雲濤心下打定主意:如果他們二位識趣,就刀下留情放他們一馬,保留他們應得的利益;如果他們二人不識時務,就破罐子破摔,把他們甩到九霄雲外去算了,他不想再和這種心術不正,鑽頭不顧腚的人的人再打任何交道!

    為了緩和一下一直在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柳雲濤站起身來,從寫字檯上拿起一包紅金龍牌香煙給大家散著。自己也點了一支吸了起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此時此刻吳忠信就像是一隻被趕急了的鴨子一樣,已經被逼到了架子底下,不上架是不行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合作的,我們本來就是要來合作的嘛!繼續談,繼續談!」

    一直不知所措的張廠長這個時候也似乎找回了自己的魂魄,機械地隨聲附和道:「繼續談,繼續談,繼續往下談吧!」

    「好,好!」柳雲濤察言觀色,見好就收。他見事情已經峰迴路轉,有了著落,便爽快地向梁老先生說道:「那好,梁先生,既然這樣,我們就接著往下談。」

    「我們這方面的情況大致是這樣的,」柳雲濤清了清嗓子,又重新找回了話頭:「首先,從加工工藝上來講,樣品封邊的工藝不符和日本客戶的要求。這第二點就是我們日本客戶的年需求量較大,年需求量當在一千萬條以上。不知我們蒲城公司從加工工藝到供貨數量方面能不能滿足我門的要求?如果能滿足以上兩點要求,價格我們可以再商量。」

    這時,柳雲濤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瞭然於胸,而且在心中已敲定了今天商務洽談的正頭香主。雖然梁老先生一再強調他的兒子小梁才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但在他看來面前的這個小梁尚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伙子,年齡最多不過二十七八歲,自忖他肚子裡未必有什麼真正的貨色,故談鋒依然堅定不移地直指梁老先生,因此,他在說這些話的時侯,一直用兩隻含笑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老梁,而不看坐在老梁身邊的小梁。

    梁老先生長得肥頭大耳,慈眉善目,大腹便便,福態之極。一臉佛笑,特色獨具。讓人乍一相見很容易便會聯想到「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彌勒佛。

    梁老先生見柳雲濤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吳忠信和張廠長,當即把話茬接了過來,自我介紹說:「我們公司是個家族式民營企業。我們公司的前身是當地的一家鄉鎮集體企業。去年年初我們才剛剛把工廠給租賃過來。現在公司的生產技術人員還是原班人馬。」

    又道:「從企業生產規模講,我們公司現在的生產規模大致相當於一個中型企業。目前使用的設備是一套四分之三的設備。按照設計生產能力計算,年可生產國標麻袋五百萬條,由於日本客戶所要的防水麻袋尺寸規格較小,如果要求年生產一千萬條,我們的織布能力還是能夠滿足的。至於封邊絞邊的工藝,原來吳總也講過;我們和溫州的設備生產廠家也聯繫過了,一旦訂單做下來,多進兩台專用設備也就足夠了。」

    接著,他又補充說道:「至於產品價格,我們也粗粗算了一下。如果只用麻片做外包裝,每條麻袋的出廠價有一塊六毛錢就可以了;如果再加上內襯布,每條麻袋恐怕要達到兩塊六七才可做得下來。不過,要是確實量做大了,工時利用率高,價格還可以再商量。另外,出口產品的最終定價還得看我們購進白布的價格怎麼樣。」

    說到此處,梁老先生用眼睛的餘光瞟了瞟柳雲濤,又說道:「我們知道這個訂單是外貿加工訂單,生產的又是異形麻袋,做這種訂單風險是很大的。說老實話,我們現在也是在等米下鍋,錢賺多賺少都無所謂,只想求個穩字。但不知大訂單確定下來之後,是否可以預付一部分訂金?」

    有道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做生意嘛,就得要講究個遊戲規則,操作套路。梁老先生熟知個中三昧,一談就談到了問題的點子上。

    柳雲濤一聽就笑了。他知道,按著國際貿易的慣例,這個定金是一定要交的。因為日本所要訂購的「防水麻袋」是一種專用的異形產品,對一個生產廠家來講,如果客戶不預交定金,一旦市場出現變化不來接貨了,所耗時費力加工生產的產品只能成為廢物一堆。在得不到可靠保障的前提下,那是任誰也不敢冒這個險的,冒了這個險就無異於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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