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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三節 群眾 文 / 黑天魔神

    慈悲日慶典,是瑪卡城最為重要的節日。

    索蘭特男爵的祖先,是一位非常偉大的人物。他是國王手上最鋒利的劍,用武力奪取了這片肥沃的土地。作為獎勵,國王賜予他封地,晉陞他為公爵。一代又一代的時間過去了,到了索蘭特本人承襲爵位的時候,面積廣闊的封地只剩下一座瑪卡城,爵位也從公爵變成了男爵。如果這種情況延續下去,自己這一代人沒有任何值得獎勵的功勳,索蘭特的後代只能承襲為子爵,封地也極有可能大幅度縮水。畢竟,國王對於削減貴族勢力這種事情總是樂此不彼。

    王國歷史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慈悲日。這一整套慶典,完全是索蘭特男爵祖父搞出來的。他聽信一個吟遊詩人的勸說,認為有必要從最廣泛的角度收攏民心。於是在這個日子裡免費發放食物,給予奴隸們平時無法享受到的種種歡樂。比如酒和女人,幾乎是敞開性的滿足。這種做法和自散家財沒什麼兩樣,但索蘭特男爵的祖父的確得到了民眾擁戴,也趁機從商人口袋裡得到了更加豐厚的稅收。畢竟,慶典往往意味著更大規模的貿易往來,尤其是此類節日成為民眾固定習慣的時候,更多的商隊會湧入瑪卡城,這裡會變得很熱鬧,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夜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令人激動的慈悲日白天已經來臨。隨著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抹曙光,瑪卡城內的氣氛已經隱隱變得躁動。街道上穿梭的人流車輛明顯增加,人們臉上都帶著笑容。按照慣例,男爵會在今天免費開放角鬥場和各種娛樂場所,外來的妓女和商品也要比平時多得多。在食物充足的前提下,酒和女人永遠都是慶典上無法繞過去的話題。當然,漂亮美貌的高級貨屬於有錢人和貴族,平民和奴隸只能享受到普通平常的貨色。但不管怎麼樣,平民和奴隸今天的所有享受全部減價百分之五十,差額全部由令人愛戴的索蘭特男爵支付。

    巨大的環形鬥獸場上座無虛席,多達數千名觀眾在看台上來來往往,就彼此感興趣的話題交換意見。人群裡經常可以看到書記員的身影,他們記錄著觀眾對各個角鬥士所下的賭注,收取賭金。一個個皮質錢袋很快被裝滿,在全副武裝護衛下被送進角鬥場後台,觀眾只得到一張蓋有印章的小紙片,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在比賽結束後是否痛苦或者快樂,甚至是狂喜或者絕望。

    正常情況下,至少還要兩個多小時才開始比賽。「時間」這種東西在瑪卡城居民看來,其實一錢不值。如果來得晚了,觀眾席上就再也沒有空位。為了看到世界上最血腥最刺激的真人格鬥,很多人半夜就爬上看台開始佔位。

    沒人認為這有什麼不道德。反正慈悲日所有活動都是免費的。索蘭特男爵的確是個值得稱道的男人,幸好這個卑鄙無恥下流骯髒鐵石心腸的吸血鬼多少還有那麼一點點良知,懂得在錢包過於鼓脹的情況下,拿出其中一部分用作對民眾的安撫。否則,老子早就離開這座該死的城市,去別處謀生。

    囚奴營地裡的氣氛同樣變得熱烈。

    蘇浩站在囚室門口,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淡笑,默默注視著遠處走廊上正朝這裡走來的衛兵。

    進入囚奴營地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蘇浩表現出令所有人為之震撼的強大力量與格鬥技巧。囚奴營地,尤其是角鬥士營地,差不多就是絕望者和瘋子的集中營。他們比任何人都喜歡殺戮,喜歡在對手的鮮血沐浴下洗刷身軀。當然,有資格成為角鬥士的人,除了最優秀的戰士,還有最瘋狂的賭徒。與囚奴營地裡的其他成員相比,角鬥士多少還有那麼一點點重獲自由的希望。畢竟,主人只需要從奴隸身上賺錢。當他們年老力衰,無法在賽場上與對手亡命相搏的時候,一般情況下,總是可以得到一個在營地裡打雜、管事,或者格鬥教官之類的職位。運氣好的話,甚至有可能成為自由平民。

    蘇浩徹底改變了角鬥士營地裡所有人的固定思維。

    「你們這些可憐的白癡。難道真以為還有機會走出囚禁你們的籠子嗎?別開玩笑了,重獲自由這種事情不過是口頭上說說罷了,你們永遠不可能得到。因為你就是一頭豬,一頭相信貴族老爺謊話的豬」

    「什麼?你說自己是角鬥士,比普通奴隸要高人一等?這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可悲的笑話。奴隸永遠都是奴隸,就算你是競技場上連勝百場的超級冠軍,仍然只是奴隸市場上被出售的一條狗。只要主人一個命令,你就必須無條件去死。你覺得這種事情不可能是嗎?那麼請告訴我你值多少錢?五十個金貝?一百個金貝?還是更多?總而言之,只要有人開出足夠的價錢,你就是別人手裡肆意捏弄的玩具。他們可以把你的腦袋擰下來,把你的腸子切塊熬湯,或者是把你的身體四肢做成滷肉。」

    「至於自己攢錢贖身之類的事情,就更加荒謬。我敢用自己的腦袋打賭,角鬥士營地,不,應該是這座囚奴營地,乃至整個瑪卡城,甚至是整個大陸,也從未有誰能用這種方法重獲自由。沒錯,每個角鬥士都有自己固定的身價。比如你的上場價格是二十金貝,也就是你得到自由的價碼。你唯一獲取金錢的來源就是不停上場,也只有上場角鬥才有機會獲得賞金。但你想過沒有,在賽場上連贏,你的身價也會水漲船高。甚至可能從二十金貝一路飆升到兩百、兩千。你永遠無法弄到如此多的錢,更不要說是什麼贖身。反過來看,如果你在賽場上敗落,非但得不到賞金,恐怕連性命都無法保住。」

    這些道理並不深奧。說穿了,不過是價值等量關係的轉換,以及慣性思維造成的空白誤區罷了。經濟學貫穿著整個文明社會,拉邦卡大陸也不例外。整個世界的發展進程其實與地球區別不大,只不過花費的時間更加久遠,長達數萬年。拉邦卡大陸並非沒有智者,也不是沒有能夠看清楚價值內幕的人物。但他們都處於統治階級,自然不會做出自毀基礎自貶價值的白癡舉動。想反,奴隸和平民屬於受教育程度最低的階層。他們當中絕大部分甚至連十進位以上的加減法都不能理解,更不要說是洞悉來自上層奴隸主的壓迫和欺騙。

    角鬥士營地裡的首腦地位,通常是由角鬥士相互爭搶才能獲得。蘇浩用最凶殘暴力的手段殺了幾個人,把最強壯最凶悍的傢伙活活打成殘廢。有幾個居心叵測的傢伙想要在廁所裡伏擊,卻被人在事後發現變成了飄浮在糞坑裡的屍體。還有一個對蘇浩心懷不滿的傢伙從外面購買毒藥,卻被蘇浩直接擰斷胳膊,把他的拳頭塞進嘴裡活活噎死……最後一個挑戰者,是個魁梧高大,據說曾經在地下競技場有著五場連勝記錄的巨漢。他被蘇浩用反關節技當場卸下了肩膀和手肘。從那以後,巨漢就變成了蘇浩的跟班,服服帖帖站在他的身後。

    蘇浩和康永誌剛剛進入囚奴營地時掀起的震盪,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平息下來。奴隸和角鬥士們恢復了正常生活,和從前一樣做著苦力,接受格鬥訓不過,在奴隸當中,漸漸流傳開一個神秘的傳言。

    那是一套在粗糙紙面上用石炭畫成的圖畫。內容大意是某個奴隸從失去自由直至死亡的全過程。畫面很粗糙,畫風很有些像是古代巖畫,雖然看不清具體的人物面孔,卻可以從周圍景物和相互關係知曉人物身份。儘管沒有配備文字,奴隸們卻清楚無誤能夠明白其中的意義。

    最初看到這套用針線裝訂起來「小人書」的時候,奴隸們只覺得好奇。囚奴營地裡的生活非常枯燥,奴隸和角鬥士們最感興趣的話題,除了賭博就是女人。突然之間多了這套圖冊,總會覺得新奇,隨手翻幾下,內容也是和自己息息相關,卻在第一時間幾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深思。

    「原來我一直在幫那些貴族賺錢。我真是個白癡,他們用最卑鄙的手段把我變成了奴隸,我卻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稱他們為最慈悲的主人。」

    「這不公平。算起來,我已經整整幫主人賺了十多年的利潤,他為什麼一直不肯釋放我?」

    「沒錯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按照這種算法,我就算是老死也不可能重獲自由。那些貴族會把我們活活搾於,乃至敲骨吸髓。他們以前就是這樣做的,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我簡直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傻瓜。我們必須得做點兒什麼,不能再這樣束手待斃。」

    對於知識,貴族和奴隸的理解方式完全不同。就像平民喜歡二人轉,上流社會喜歡歌劇。花腔女高音唱得再好,在平民看來仍然是一頭霧水。他們只懂得直白淺顯的表述方式。用最簡單圖畫與文盲進行溝通,這在地球世界的某個戰爭時段早已被證明有著特殊效果。在拉邦卡大陸也一樣。蘇浩不過是套用前人的智慧,拿來為自己所用。

    騎士巴爾特是個非常注重實際的人。對於這個擁有騎士頭銜,同時也是索蘭特男爵心腹的男人,孟奇給予了最大程度的重視。

    孟奇買下了巴爾特隔壁的房子。入住當天,孟奇以鄰居身份帶著厚禮拜訪了騎士一家。那些禮物的總價值高達十個金貝,巴爾特一家對這個友善豪富的新鄰居很快產生了好感。沒多久,巴爾特與孟奇開始稱兄道弟,巴爾特妻子給予孟奇的笑臉甚至多於自己的丈夫,巴爾特的女兒和兒子也更多偏向於孟奇一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事情也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潛移默化。

    當城內幾家首飾店上門討要貨款的時候,騎士巴爾特才發覺問題有些不太對勁兒。一向勤儉持家的妻子竟然頻頻外出購物,買下了一大堆鑲金帶銀的飾物。項鏈和耳環雖然是貴重金屬打造,實際價值卻遠遠不及擺在商店櫥窗裡出售的價格。當然,女人不會直接佩戴金塊,精心打造的髮簪、耳環、項鏈才是她們的最愛。

    巴爾特老婆簽單總額高達五萬金貝。這差不多是騎士巴爾特六年的薪水總和。當然,身為男爵的親信,收入來源還有更多渠道。但不管怎麼樣,巴爾特的總和年收入絕對不會高於這個數字。

    令人發狂的事情還不僅僅於此。

    巴爾特十五歲的兒子竟然開始出入妓院。年輕人顯然從未接觸過這個完全由金錢和女人構成的世界。他很快變得沉迷,深陷其中。巴爾特雖然對兒子頗為溺愛,每月零用錢卻也不足以支付如水般的花費。當笑容可掬的妓院老闆把賬單遞到面前的時候,巴爾特差一點兒從椅子上暴跳起來。那上面清楚地寫著:「欠賬七萬零一百四十二個金貝。」

    這些錢不要說是玩女人,就算是把最紅的頭牌買到家裡成天蹂躪也足夠了。巴爾特本能覺得這是訛詐,妓院老闆卻拿出另外一份記錄詳細的清單。上面羅列了巴爾特兒子每天在那裡所呆的時間,陪同女人的價碼,以及消費過的各種項目等等。

    就在巴爾特與妓院老闆爭執不休的時候,家裡再次闖入了另外一批不速之客。巴爾特認識這些人,他們是瑪卡城裡地下拳賽場的打手。以前,陪同索蘭特男爵前往的時候,巴爾特與其中幾個還頗為熟識,關係也不錯。只是,當對方拿出賬單,要求騎士巴爾特立刻結清的時候,巴爾特只覺得眼前滿是黑暈,一大口血從心底冒起,從嘴裡無法遏制的狂噴出來。

    十六萬三千個金貝,這是巴爾特女兒在地下拳賽場欠下的賬單。這個只有十三歲大的小姑娘對充滿暴力的生死格鬥有著濃厚興趣。她給看中的拳手連續下注,卻沒想到連續壓輸。騎士的女兒天生有種不畏困難的頑強鬥志。她咬牙切齒想要把輸掉的籌碼再贏回來,於是以自己父親的名義在賭場不斷簽單。看在索蘭特男爵心腹的名義上,賭場主的確給予了小女孩信任。只是十多萬金貝的累計賭債實在太多了,出於對騎士大人的「尊重」,地下拳賽場還是希望巴爾特能夠為自己女兒結清欠下的款項,然後再繼續賭博遊戲。

    巴爾特瞪著發紅的眼睛,來回看著那一張張觸目驚心的賬單。

    將近三十萬金貝是什麼概念?

    以瑪卡城的消費水準為例,一個銀貝足夠三口之家維持近十天的日常消耗。在奴隸市場上,一個從中央山脈裡捉回來的瘦弱土著,可以賣到五個金貝。

    看著手裡的賬單,巴爾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他像瘋了一樣拔出長劍,把劍尖對準站在面前的所有債主。這種困獸猶斗的舉動,絲毫沒有產生應有的效果,反倒使債主們接連發出不屑的冷笑。

    胖胖的首飾店老闆一直捧著大肚皮,身體外形活像是變異的大冬瓜:「尊敬的騎士大人,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你拿不出錢來,我只能向城主大人申請裁決,強制進行償付。如果你資不抵債,我只能把你的妻子弄回去變成奴隸。放心吧我會好好對待她,每晚一次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至少也是每晚十次或者二十次。喂別用那種吃人的眼光看著我,就算老子不行,手下多得是男僕和護衛。你老婆保養得不錯,那幫窮小子會玩得很開心。說不定,你老婆甚至會愛上這種生活。」

    妓院老闆是個猥瑣瘦小的傢伙,說話聲音就像餓了好幾天沒吃老鼠的貓頭鷹:「巴爾特,你兒子現在就在我那裡。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的確很英俊。嘖嘖你是不知道,他很受我那裡姑娘們的歡迎。他很強壯,陪過他的姑娘都嚷著受不了。我身體一直不太好,前段時間我弄到個秘方。說是用年輕人的生殖器泡酒喝可以重振雄風。呵呵對於這種事情,我是寧願信其有而不願信其無。不管怎麼樣總得試試。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我給你三天時間。到時候如果你還是拿不出錢來,別怪我刀子太快心太狠。說實話,區區這點東西根本不夠抵充欠款。不過,巴爾特你兒子還年輕,做個小手術,把他從男人變成女人,然後出來接客,多少也是個賺錢的法子。你知道的,現在客人都很挑剔,只有這種新奇貨色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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