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2】月下靚影 文 / 御劍齋
陸雲東不敢太過靠近，轉過兩個街頭，見到朱紹凡進了一條小巷，接著一閃，飛入一處敗落的房舍之中，陸雲東不敢怠慢，立即悄悄摸了過去……
此時天色已晚，晚風徐徐，明月如鉤。
朱紹凡竄入宅院之中，連串門戶，來到裡面的一個敗落小院當中，伸手在臉上一抹，一張極薄但韌性極佳的人皮面具脫落在了自己手中，露出一張臉色蠟黃、一臉病容的模樣，兩隻弔孝眉跟死了媽似地愁眉苦臉。
左右看了一圈，發現沒人，不由得自言自語道：「真該死，是我來早了，還是地方走錯了！？」
「是你來的晚了！」
一把輕柔的女聲婉婉響起，就像是愛人在愛人耳邊的呢喃，溫柔而又略帶哀怨的聲調可以讓所有男人融化成水，但朱紹凡的表情卻是一僵，臉色立即蒼白了幾分，放佛遇到了洪水猛獸一般，駭然轉身。
此時明月斜照！
月光之下，對面的房脊上，一位衣飾素淡雅麗，臉龐深藏在輕紗之內的女子，正迎風而立，淡然地面對著他他們。
她的身形婀娜修長，頭結高髻，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來的高雅風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態，便有種令人觀賞不盡的感覺，又充盈著極度含蓄的誘惑意味。
如月下的精靈，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強大魅力，這樣的女子，世所罕見。
尤其是那一對美而深邃不可測度的動人眼睛。勾魂奪魄一般讓人的心神被其深深吸引。有如深淵一般可讓人沉淪其中。
朱紹凡哪裡敢多瞧一眼。壓抑住心中的異樣神色，拚命地回想對方的恐怖之處，幾個呼吸之間，方才恢復了正常心態，上前幾步，單膝跪地，恭敬說道：「弟子朱紹凡見過二宮主，多謝二宮主救命之恩！」
二宮主！？哪裡的二宮主！？
對方的強大和來歷的神秘。讓院落之外，隔著院牆上的空隙向內窺視的陸雲東呼吸頓止，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這個名為二宮主的女子，透過面紗掃視了朱紹凡一眼，歎息道：「本宮只是讓你破壞討逆大會，攪亂武林，可不是讓你送命的……」
朱紹凡想及對方數十年前的名聲和為人，又哪裡敢信，可又哪裡敢不信。額頭冒汗，肅聲說道：「弟子甘願為二宮主捨棄性命！」
「真的！？」對方突然戲謔地一問。登時嚇得朱紹凡差點趴在地上。
一陣悅耳的嬌笑聲過後，這位二宮主淡淡說道：「好了。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我便不難為你了……」
接著抖手一丟，一粒丹丸丟在了朱紹凡的面前，柔聲道：「這粒『無極仙丹』乃是後天第一聖藥，功效我就不說了，就算是給你的賞賜吧！」
朱紹凡欣喜若狂，趕忙拾起這枚天下至寶，這東西雖然只適用於後天高手，但不產生任何藥渣，沒有任何副作用的特性，以及用一枚少一枚的珍貴程度，卻讓人無法捨棄。
當年南龍山莊的韋笑天，更是憑借一枚「無極仙丹」就召開了一場轟動武林的青年武者大會，可見其珍貴程度如何了。
「謝二宮主賞賜，謝二宮主賞賜！」
朱紹凡這次跟見了親奶奶一樣，平明地感激著對方。
「好了，你退下吧……」
「遵命！」
朱紹凡連忙起身，恭順地倒退著向院外走去。
就在朱紹凡心潮澎湃，幻想著自己一飛沖天的時候，柔柔的女聲再次響起道：「對了，那枚丹藥是我無意中得來，是不是已經除過毒性，我可不知道哦，吃的時候小心點，小心因為丹劫而燒化渾身經脈！」
朱紹凡登時窟通一聲，摔倒在地，身後嬌笑聲再起，他卻再不敢回頭，飛速而去。
房脊上的絕色美女見到朱紹凡走遠，仰望明月，幽幽一歎，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會引起他的注意，也應該會見到那個負心人了吧！
想起那個命中注定一般冤孽情愫，這位二宮主仰望彎月，長長歎息。
此時身邊不遠處，卻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瓦片滑落的聲音……
呀！
一聲嬌嫩的驚叫，剛呼出口，卻是立即忍住。
二宮主回頭看去，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執拗地攀附在房屋邊側，半個身子都蕩在了空處，兩條小腿不停地蹬踏著，拚命往上爬來。
面罩輕紗下的絕色容顏，立即變得又好氣又好笑，嬌嗔道：「你這孩子，讓你在下邊等我，偏要爬到上邊來……」
雲袖一揮，落落大方的衣袖登時變長丈餘，一把捲起嬌小的身軀，將她帶到身邊來。
可小姑娘卻是一臉的不情願，嬌喝道：「師父不要，靈兒能行！」
二宮主哼哼一笑，芊芊玉指一戳小丫頭的腦袋，教訓道：「笨靈兒，師父教你的輕身功夫關鍵時刻就忘記了麼？老是這麼半吊子，還要跟我出谷，還說什麼闖蕩江湖找姐姐，我看你是癡心妄想！」
這小靈兒不是別人，正是葉清玄當年路遇的兩個姐妹之中的妹妹張靈兒，當年不過六歲的年紀，此時已經十二歲了。
不知道是不是靈兒命好，從小便有姐姐照顧心疼，而即便是被魔門百花谷的三宮主花婉容擒走，最後也受到了二宮主花婉情的眷顧，宛如親生女兒一般的受盡了照顧。所以，即便是在魔門九宗之一的百花谷中長大，張靈兒也沒有失去她的快樂和童真。
靈兒的小腦袋被戳得向後一仰頭，原本苦惱的小臉蛋登時浮現呆萌的表情，撓著後腦勺。說道：「對不住啊。師父。我一到關鍵時刻，就忘了自己會功夫了……」
二宮主無奈笑道：「叫你平時不知好好練功，現在在外人面前出了醜，師父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張靈兒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登時瞪得溜圓，左右瞧看了一番道：「咦？師父，這裡除了咱們，哪裡還有外人啊？」
花婉情淡淡一笑，一雙妙目緩緩看向一側院牆。
陸雲東從未見過這般美麗奇異的眼睛。彷似含情脈脈，又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無情。她擁有的是一對世上沒有男人不感到心跳的動人美眸。
只是這一時刻，陸雲東從頭頂一直冷到腳底，在對方看過來的剎那，爆起飛退，但只是前衝了幾步，前方月光下，一個婉約的身影，佇立在前方，優美身段在月光下展露無遺。
陸雲東心中寒意滔天。哪裡有欣賞絕色的心情，再次轉身逃遁。卻有一個一樣的身姿就出現在前方不足二十米處……
這不可能……
陸雲東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哪裡有人的身法如此迅速，一個轉身的功夫就橫跨數百米距離。
當他環顧四周，搜尋無人方向準備再次逃遁的時候，只見四面八方都是那蒙面女子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十餘個一模一樣的身形出現在陸雲東的四周！
而此時的陸雲東在驚駭之後，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心頭生出的那股詭異莫名的感覺被其完全拋諸腦後，他知道憑對方的輕功，自己絕對沒有逃走的機會。此時就算自己看穿了對方的真身，又有何意義！？
魔門九宗之一百花谷的，絕不是他這個後天武者能夠勘破的。
嗆郎一聲，陸雲東雙劍出鞘，緊緊握在手中。
即便是不久之前擒拿朱紹凡的時候，他也沒有拔出肋側的那把短劍，不過此時生死關頭，已經容不得他藏拙了。
身軀下壓，雙劍在身前微微划動，陸雲東不帶半分色彩的聲音響起道：「昆吾陸雲東領教魔門高人高招！」
花婉情四面八方的十餘個分身，同時開口說話，聲音從四周同時傳來，道：「不知死活的小輩，你覺得自己有機會逃脫麼？」
陸雲東冷聲道：「此時晚輩眼中沒有生死，只有一戰！」
「有骨氣，本來可以饒你一命，但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花婉情正要出手，臉色卻是一變，悠悠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房脊之上。
一個清瘦身形緩緩走來，同時一把灑脫中又帶有一絲放蕩不羈的聲音響起：「難得月下有如此美女現身，可惜卻要做出殺人這般血腥的事情來，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花婉情對來人似是視若無睹，眼神沒有驚異又或嗔怒的任何變化，語氣保持平靜冷淡，輕輕道：「兄台夜晚出遊，想來也不是為了看風景吧？」
「二師伯！」
陸雲東聽聞來人聲音，再次見到其身影之後，立即大喜過望，想到自己終於是撿了一條命了。
那花婉情此時方才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模樣，哦了一聲，點頭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被萬行上人追擊千里卻大難不死的『醉劍』封清巖啊，真是三生有幸呢！」
封清巖嗤笑一聲，晃蕩了一下手裡的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水酒，不屑說道：「這什麼『醉劍』的稱號委實讓人不爽，聽起來就像是罵我一樣。若是這稱號改成什麼『逍遙劍』啊，『酒劍仙』之類的就蠻有派頭的，比tmd什麼『最賤』要強上萬倍。」
花婉情冷哼一聲，沒有理睬，極高的身量比之封清巖也不差幾分，優美的身段，風姿綽約，眼神更透出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
封清巖見對方不答話，方才對著一旁的陸雲東笑道：「沒想到遇到了你小子，算你命大……嗯，剛才的表現不錯，回頭讓你師父准你喝酒！」
陸雲東一張臉登時露出苦相。
他師父是楚靈虛的三徒弟陳清松，從小就管教他不得喝酒，而他也委實不愛這杯中之物，聽道二師伯這個獎勵，登時有些哭笑不得。
「你小子站我後邊來。看你二師伯今日給你抖抖威風。讓人知道知道我們昆吾派的弟子不是好得罪的！」
封清巖一指花婉情。喝道：「妖女，本來封二爺不打女人，但你是魔門餘孽，又要對我昆吾弟子不利，說什麼今日都要領教一番高招了！」
花婉情冷冷看了封清巖一眼，笑道：「你以為憑你就能留下我麼？笑話！」
「那算上我呢！？」
另一側房樑上，突然現出一個混身黑色勁裝、身材極為性感的年輕女子，年約二十一二。雙頰淡紅、眉目如畫、櫻唇菱角、瑤鼻通梁，襯著細細柳腰、合度驕軀，算得上一位絕色美女，結實的小蠻腰上別著一把柳葉彎刀，更讓其顯得一股英氣颯爽迫人，
花婉情終於動容，能夠這麼近距離都不被自己發覺的人物，絕對是危險之極。
可是這女子一現身，封清巖立即現出頭疼的模樣，出言謂道：「我的大小姐。你怎麼還跟著我啊，江湖很危險地。你趕緊回家吧！」
被封清巖巖一說，那個原本傲嬌非常的大小姐，登時顯出幾分扭捏的神色，柔聲道：「家裡有什麼好的，我就喜歡跟你闖蕩江湖嘛！」
陸雲東此時呆呆傻傻，直覺地感到二師伯與這女子之間有點什麼貓膩，一時暗想道：難道向來武癡木訥的二師伯，江湖一番遊歷之後轉了性子？竟然勾搭一個美女高手一路相隨，這可是大大的八卦新聞啊！
另一側房脊上的花婉情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失笑道：「哦，向來這位姑娘一定就是鎮岳山莊的申屠莊主的愛女申屠嬌嬌吧？怪不得申屠鎮岳肯出手教訓那個倒霉的萬行上人，原來是護著寶貝閨女和女婿啊。呵呵，久聞申屠大小姐天縱奇才，十六歲步入先天，但卻一直龜縮山莊不肯見人，此時為了一名男子遠隨千里之外，傳到江湖上，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那扭捏的申屠嬌嬌原本聽得滿臉通紅，但到最後一局時，對方明顯是暗諷她千里追夫，有些不守婦道，登時柳眉一豎，大喝道：「你快給姑奶奶住嘴，魔門妖女有本事刀下見真章，又不是村婦吵架，動嘴皮子算什麼本事！？」
說完拔刀就要上前。
花婉情未曾說話，另一邊的封清巖卻是大驚道：「你別亂來，這活計不是你該干的！」
申屠嬌嬌立馬止步，說不出的聽話，一旁陸雲東看得滿腦袋烏雲，卻聽那花婉情嬌笑一聲，道：「這有什麼難辦的，你們二人不如一起動手好了，反正我是魔門妖女，對付我們你們白道武林不向來不講究江湖規矩麼？」
一言剛落，旁邊破空聲傳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闖到花婉情跟前，小手一攔，喝道：「不許欺負我師父！」接著雙手一曲，擺了個門戶，回頭說道：「師父，他們以二敵一，不是好漢，徒兒來幫你！」
封清巖等人縱是有些傻眼，花婉情頓時也是頭痛不已，忍不住罵道：「你個小丫頭胎毛沒退淨，不怕被人摘了心肝吃掉啊？趕緊給我躲一邊去……」
一聽師父說到吃人心肝，靈兒一張小臉頓時變得驚慌失措起來，左右看了一眼，最後一臉恐懼地盯上了封清巖的臉，這裡就他兩撇小鬍子顯得有些怪異，帶著哭腔說道：「靈兒不怕，靈兒不怕……」
封清巖沒由來地變成了吃心肝的惡魔，一時哭笑不得，更是難以動手。
而另一邊申屠嬌嬌兩眼放星星，立馬殺氣不見，蹲下身來細看道：「呀呀，好可愛的小姑娘啊……」
誰知道那邊的張靈兒頓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連忙跑到花婉情身後，躲閃道：「哇，是老巫婆啊，老巫婆變成美女，要吃靈兒的心肝啦！」
老……巫……婆……！？
申屠嬌嬌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卻把封清巖笑得前仰後合！
花婉情帶著徒弟，無論如何不想與人比鬥了，長歎一聲，說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送你們個消息，算是我們兩不相欠！」
「什麼消息！？」申屠嬌嬌疑惑問道。
對著一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即便知道對方是魔門弟子，也實在不忍心下手了。
花婉情沒有理睬對方，卻對著封清巖說道：「封兄千里尋來，怕是也聽說了莫野離的事情吧，十分不幸，莫野離此刻被擒，你家師弟被困靈武門中，連番惡戰，此時不知是生是死，你這個二師兄，無法坐視不理吧？」
封清巖原本瀟灑的摸著小鬍子，聽到此處登時色變，喝問道：「什麼？老莫被抓了？我師弟？哪個師弟……」
花婉情長袖一展，捲住了張靈兒，笑道：「靈武門所去不遠，封兄何不自己看看！」
說完，一躍飛起，月光下，花婉情猶如奔月仙子，飄然而去……
同一時刻，封清巖一躍而起，陸雲東在其身後連忙大喝道：「右方二十里便是靈武門！」
「你們跟上來！」
申屠嬌嬌連忙追著封清巖而去，陸雲東功夫最差，只能在最後拚命奔來……
我的師叔！？
哪位師叔啊，三師叔和五師叔帶著弟子在十萬大山修行，四師叔跟大師伯坐鎮師門，難道是六師叔！？那個書獃子……呸呸，六師叔學院事務繁忙，不太像啊……
陸雲東一腦袋狐疑，甚至以為是魔門妖女金蟬脫殼之計，但依舊腳下不停，直奔靈武門而回……(……)